一抹高大的身影忽然笼罩过来,安心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叶慕寒.
这几天,他频繁出现在她视线里,以一种桀骜不驯的个性,冷眼旁观的态度,无动于衷的神态,冷冷淡淡的和叶家人一起办理丧事。
哪怕再单纯懵懂,妈妈好端端的忽然之间就死了,临死前连喝一口水都没有人端给她,她深爱的叶从容更是不知身在何处,以疼自己女儿之心去对待的蓉蓉也不见踪影……叶家礼貌周全却缺乏温情的行为,妈妈临死前那句‘对不起’,种种迹象表明,妈妈的死必然另有隐情,但到底是什么?
安心不得而知。
天空,望不到边的阴霾,不知何时下起了连绵不绝的细雨,把整片冷肃的墓地笼罩在一片烟雨迷蒙中,更添一种潮湿的冷意瞳。
安心把当归护在怀里,缓缓转身,“女乃女乃我们回去吧,雨下的大了。”
女乃女乃哎了一声撑起了伞遮住三人,刚迈步却被叶慕寒一把拽住,安心皱眉,想起一直以来他对她们母女的态度,目光直直落进他斜长的眸底,“我的妈妈,她已经死了,如果你是来看笑话的话,我想你这几天也看够了,现在,请放手!”
叶慕寒冷笑一声,不无嘲讽的挑了挑眉,“我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的孩子——怎么回事?馁”
安心心里一紧,观察着叶慕寒的神色,除了冷淡她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意,显然——他并不认为孩子是他的,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更是心如刀绞。
既然不承认孩子是他的,他又何必多此一问让她自欺欺人的说谎话?
“不是你的。”潇潇雨幕中,千回百转的心思,隐约的期盼,最终也只这四个万箭钻心的字。
叶慕寒冷哼,“我知道不是我的,那他父亲到底是谁?你死了妈,怎么都没见他露个面?”
刻薄的话,恶劣的语气,安心只觉得他可笑至极,正好小皮撑着伞极快的走了过来,女乃女乃嘴里也是骂骂咧咧,她便乘叶慕寒皱眉不耐之际狠狠一甩,冷冷丢给他一句话,“你只是前夫,不关你事。”
前夫?前夫?安心不提还好,一提,叶慕寒便猛然呆住,原来,他们是有过一段婚姻的,真真切切的深埋记忆里。
小皮走过来并没和赏他衣食饭碗的老板打招呼,而是把伞直接移到安心母子头顶,温声问,“可以走了吗?”
安心点点头,接过小皮手里的伞,“麻烦你搀着女乃女乃,我一个人能行。”
她一手抱着当归一手撑伞率先走了出去。小皮偷偷握了握手,又松开,扯开一抹淡笑接过宁女乃女乃手中的伞,揽着老人家的肩,跟在安心的后面,慢慢离开。
叶慕寒一个大活人硬是被他们无视了。瞅着小皮和她们如此熟稔亲切,心里没来由的觉得气恼,良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正独自一人伫立在成片的墓碑里,他今天是吃错药了?好端端的跑来问宁安心孩子的事?莫名其妙。
五一长假转瞬即逝。
逝者已矣,但活着的人还要好好的活。安心思考着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当归还小,女乃女乃又老了,而她的学业还差一年才毕业,思前想后,只能花钱找个稳重些的阿姨代为照顾他们,心中有了决定也不再那么惶恐无助了。
谁知临行前的一夜,当归和女乃女乃双双病倒。
当归发烧啼哭不已,女乃女乃躺在床上看似无恙却直哼哼,问她哪里不舒服她也说不清楚,要说也是自己没事,要不就咕哝着对不住安心的妈妈,这些年了,她死了她这个做长辈的都没有原谅儿媳妇再嫁的事。
夜半三更,安心心急如焚,手里捏着手机在通讯录里上下翻动,叶慕寒的名字一次次滑过眼底却只能视而不见,最后只能拨通小皮的电话向他求救。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小皮竟赶了过来,二话不说,强行带上宁女乃女乃和安心母子去医院。
挂号、找夜间急诊的医生、拿药、安排住院……安心眼里都是小皮忙碌的身影,他长得并不高大,反而很瘦,凌乱的发丝、清俊平凡的脸,唯有一双会发亮的眼睛很迷人,他扯开嘴角笑起来会有两个深深的酒窝,专注的看着你,认真的问,“安心,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只管说。”
他帮她,从来不说缘由。
而她左顾右盼却发现身边只有他真心真意的帮她,接受的同时,心里也忐忑着。
小皮忙完了才走进病房,正好两张床,宁女乃女乃一张,当归一张,他们都在打着点滴,当归止了哭已然熟睡,宁女乃女乃也沉沉的进入了梦乡,唯有安心睁着眼抱着儿子端坐一边,瞅着冰凉的药水一滴一滴输进幼儿的身体里。
见小皮放轻脚步走了进来,安心朝他感激的笑笑,“谢谢你!”
小皮乐意之至的挠挠后脑勺,有些不高兴,“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帮你不用说谢谢。”
安心抿抿唇,他就是这样,都快习惯了。
小皮找了把椅子坐下陪着,安心叫他回去睡觉他说什么也不离开,只好随他。
几个小时后天光大亮,夜间的医生说等到白天医生上班时间再给宁女乃女乃做一次全身检查,而不满五个月的当归也要留院观察两天,于是,第二天他们还走不了。
不巧的是,安心去洗手间的时候居然遇见了武云姿。
武云姿脸色有些难看,手里拿着个小塑料盒,里面有橙黄的液体,这是……安心一愣,武云姿看见安心也是一愣,不过只是淡淡瞟她一眼便高昂着头颅出去了。
经过妇科诊疗室的时候,安心无意中听见了医生的话,“恭喜你们了,你的妻子怀孕了。”
安心的脚步蓦然顿住,她知道不应该看过去的,可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一下子就望了过去,武云姿背对着她端坐在板凳上,而叶慕寒双手扶着她的双肩侧立一边,侧脸依稀透出惊讶,武云姿似紧张的抓住他的手,他便安抚的拍了拍,神情高兴而幸福。
他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武云姿立刻含羞带怯的横了他一眼,叶慕寒得意至极,两人看起来你侬我侬,货真价实的一对小夫妻模样。安心心口尖锐的痛,直到他们和医生说完话转身过来看见了她,她才一惊回神,仓惶的快步离开,用手抹了抹脸,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推开病房门,小皮正在喂当归喝女乃粉,小家伙有了精神,一边喝一边冲着挤眉弄眼的小皮直乐呵,一大一小玩的不亦乐乎。
安心前脚进,叶慕寒后脚竟跟了进来,精锐的眸子一扫便看清了屋里的情况,当看到小皮和那孩子亲密如父子时,眸子立刻深了几分,也不知怎么的就冲口而出,“云姿怀孕了,过不了多久,也会为我生一个可爱聪明的儿子。”
安心不懂,他为何总是不放过她?每一次都要在她的伤口上撒盐,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偷偷抓住门把手,安心笑得苍白,“那……恭喜你们了。”
叶慕寒顿觉不爽,她不能说点别的吗?但别的是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只是觉得心里破了个洞,而那个洞自他和云姿第一次上床以后就有了,刚开始很微小很微小,微小的他根本没有察觉,可是这个洞它居然会越长越大,硬生生在他心脏里扯开一个洞口,让他觉得莫名的难受。
但这个洞因何而来?为何会日渐扩大?他为何会因为它而觉得难受?他理不清想不通。
“慕寒,我们该回家了,叶叔叔蓉蓉还等着我们一起吃饭呢。”武云姿站在外面喊他,叶慕寒眉目重重的一拧,忽然朝安心的脸伸出手……想碰碰她,很想,安心被他的举动惊呆了,就在他的手即将触到她的脸颊时,横空多出一只手把安心拉开了。
不是武云姿,而是——小皮。
小皮对着自家老板笑了笑,带着几分认真的口腕,“老板,您请自重,您的未来老婆正在外面等您哪,而且您的儿子也快要出生了,应该寸步不离妻子身边才对。”
叶慕寒猝然回神,脸色臭臭的,狠狠瞪了一眼小皮转身走了出去。
离开医院的时候,叶慕寒都没弄明白小皮是什么时候和安心相处的这么亲密无间的?忽地就想起了年前他跟他们一起去西安,后来却一直不联系他们,而且过了一个多月才回‘金色年华’,而那个时候安心也该是在西安的,算算日子,那小鬼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出生的,难道……那时候小皮就一直和宁安心在一起?
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平时只会喊打喊杀的小皮也会喂女乃粉了?更该死的是——他居然阻止他,阻止他……
叶慕寒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而武云姿心里更是不好受,她紧紧捏着医生填写的病历本和几张化验单,恨不得把它彻底的粉碎。
她怀孕了?这不在她的预料之中,而值此大事面前,她脑海里闪现的居然又是夏行南的脸。
“不——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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