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雪遥缓缓地转过头，一身酒气，却无半死醉意，眸光犀利冰冷，“出去！”
“公子！”赫伯双膝跪地，老脸上满是痛惜，“公子，为了那个女人，你真的要放弃燕家的百年大仇吗？你真的要放弃这一百年来燕家历代先祖的努力吗？公子，你是燕家唯一的子嗣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燕雪遥冰冷地看着他，“我说了，出去！”
“宗主难道忘了，家主是怎么死的吗？难道忘了家主临终前的嘱托吗？难道忘了家主是怎么一口一口血地吐尽吗？公子，难道你真的把这些都忘了吗？！”赫伯继续喝道，生生是血是泪。
燕雪遥猛然起身，手中的酒坛嘭的一声摔成了碎片，浓烈的酒香溢满了冰冷的空气。
赫伯心底一惊，但是却咬着牙死死地坚持着，即便是死在他的手中，也绝对不肯放弃劝告，“公子，老奴知道自己逾矩，可是公子，老奴真的不想见到公子如此作践自己！公子，燕家的大仇不能不报啊！”
燕雪遥一步一步地走进他，黑眸幽深的仿若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要将世间的一切都吞噬殆尽，薄唇紧抿，居高临下地冷视着他。
赫伯昂着头，凄厉地喝着：“老奴曾在家主灵前发过誓，一定要辅助公子完成燕家先祖的意愿，杀尽大夏皇室之人，以报我燕家百年大仇，今日即便公子要杀了老奴，老奴也绝对不会让公子为了一个卑贱的女子而忘了自己的责任，忘了家主的嘱托，忘了燕家代代先祖的遗愿！”
燕雪遥薄唇蠕动，声音无波无澜的宛如一潭死水，“你想如何？”
“老奴虽非燕家之人，但是家主对老奴有再生之恩，如若不是家主，老奴早已是地府的一缕孤魂！”赫伯坚毅地道：“老奴生是燕家的人，死是燕家的鬼！”
“我问你，你想如何？”燕雪遥轻轻地问。
赫伯忽然朗声大笑，凄然老脸有着视死如归的决然，“公子，无论老奴做什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宗主，为了燕家！”
燕雪遥面容骤然狰狞，眸光阴鸷如鬼，大手伸手，扣住了他的喉咙，一字一字冰冷锋利如冰刀：“你就这么认为我不会杀你！”
赫伯被扣住喉咙，嘴唇颤抖却发不出一个字，昏暗的灯光下，老脸的血色渐渐地褪去，然而眸中的决然地始终未曾减退一份，更没有一丝的害怕。
燕雪遥面目越发的狰狞，大手的力度一点一点地加重，只需再添一份力就可掐断他的咽喉。
赫伯双拳紧握着，指甲刺进了掌心，胸中的空气越来越少，他强忍着不愿意在窒息中失去意识，决然的目光盯着他，始终不愿意做出任何一丝的让步。
如果他必须死，那他一定会为了燕家而死，如果他必须用死来唤醒公子，那他即使要下十八层地狱也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只是可惜，在他死之前，他除不掉那个贱人！
燕雪遥双眸一眯，倏然松开了手。
赫伯随即倒在了地上，本能地急促地呼吸着空气，却还不忘道：“公……咳咳……公子……老……咳咳……老奴……求……咳咳求公子……咳咳……莫……莫忘了……咳咳……燕家的……咳咳大仇……”
燕雪遥收回视线，抬脚越过他，踏步离开。
“公子！”赫伯连忙爬起，“公子真的……”
“我从未忘记！”燕雪遥背着他，“从前没有忘记，以后也绝对不会忘记，我只是想找个人来陪我，只是想她陪着我一起，赫伯，难道这样也不成吗？”
赫伯一愣，满目的不敢置信，沉稳坚毅如公子，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燕家的大仇、先祖的遗训、父亲临终的嘱咐，我未曾有一刻遗忘过。”燕雪遥继续道，声音飘渺的如同由九天之外传来，“可是我却曾经想过，如果我把这一身燕家的血脉给换了，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承担燕家的血海深仇？”
赫伯霍然色变：“公子！”
“可是我却无法做到。”燕雪遥微微垂头，清冷的月色下看不清他的面容，“因为自出生开始，我就只知道，燕雪遥这一生唯一的生存目的就是要报燕家的血海深仇！”
赫伯面色稍霁：“既然如此，公子为何屡屡为了那个女人而放弃？”
“放弃？”燕雪遥嗤嗤一笑，“她亦曾经问过我，可否愿意为了她而放弃报仇？只要我愿意放弃报仇，她就一直陪着我，生生世世，永不离弃，只要我放弃报仇，她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包括夺了大夏的天下！”
赫伯阴沉地道：“燕家可以不要天下，但是绝对不能放弃报仇！”这是家主临终之时的最后一句话，燕家要的，是杀尽楼家之人，以报百年前楼沧月屠尽燕家的血海深仇！
燕雪遥沉默片刻，幽幽地道：“那燕家先祖呢？他们会如何选？天下与报仇，他们会如何选？”
赫伯先是一怔，随即冷笑：“皇朝更替谁也阻止不得，但是楼沧月当年不该如此心狠手辣！”
“父亲说过，先祖曾以性命咒诅楼家血脉，言楼家子嗣代代长子均活不过二十七。”燕雪遥忽然凛声道，“然而却从未实现过。”
赫伯悚然一惊，阴沉的眸子转为了惊恐，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的！“公子，你……”他是发现了什么，所以今晚才会如此反常吗？家主，公子他终究还是知道了吗？所以他才会和**宫接触吗？双手颤抖起来，“公子，你为何说起这个？”
“我在想，是不是连上天也不赞成我们燕家这么做？”燕雪遥继续道，幽暗的眸子掠过了一抹迷离。
赫伯闻言，浑身一松，“公子不是一向认为人定胜天的吗？”这时，他心中的庆幸压过了对那个女人的恨，幸好，公子没有发觉什么，幸好……
燕雪遥继续道：“那时我就回答了她，不可能，从那以后，她便离我越来越远……”
赫伯看着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公子的苦他何曾不知？只是这就是燕家之人的命啊！“公子，天下女子何其多，公子为何只是执着于一个？”
他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年为了得到蝶谷的支持而让公子去接近那个女人，更不该在那个女人无意中发现了无量门的秘密被公子刺伤后没有置他于死地而是任由公子去救她！
若是当年她死在了无量门后山，那今日公子就不会为了那个女人而丧失了燕家人的骄傲！
燕雪遥转过身，面容冷峻，“你我虽名为主仆，却是亲如父子，所以为我不会杀你。”
赫伯心底一颤，并未因为他的话而松了口气，反而觉得心头被压了一块巨石，如同刚才一样，渐渐窒息。
“来人。”燕雪遥低声一喝。
两道人影随即又暗处窜出，全身笼罩在黑衣中，只露出了一双阴鸷的眸子，“见过少主！”
燕雪遥眸光狠戾，一字一字地吩咐道：“将赫伯送回无量门，禁于密室之内，从今往后，不得踏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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