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回,你在哪?
他的声音低沉轻缓,说不出的吸引人。
之后,秦衍也不仅一次次地拨打这个号码,对着话筒里问,回回,你在哪?
可是回复他的永远是,对不起,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这世上的事儿啊,你怎么模得准!
穆回听到她的声音,她的第一反应是惊惶——又不知道在惊惶什么。竟出神了一会。
“回回?”
“啊,我在听呢。”
电话那端,秦衍恩了下,然后说:“我明天早上回去。”
穆回恩了声。
没下文了。
直到挂上电话,穆回终于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穆回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她细微又毫不用力的抿着唇,一如既往的表情,又像心烦意乱,目光似乎不知道落在何处。
打了出租车,说了地址,她去了医院。是的,因为这一周和穆晓在一块,除了上课的时候,她根本没有自由时间,顾筝儿说的话她记在心里。
所以,前天她去了医院,做了检查。
当然,这是瞒着穆晓偷偷进行的。
当穆回从医院出去的时候,穆回垂在两侧的手弯了弯,想握紧给自己力量却怎么也——
这个样子,任谁看见都会感慨世间又多了一个可怜人,肯定是不治之症,没跑儿。
不治之症?
穆回想笑。
却是苦笑。
脑子里血块,游动,危险,
脑子里医生的最还在开合着,她没有听清,突然之间,死这个字蹦进了她的脑子里。
死是什么?就是死,死就是没了,世上再也没你这个人了。
医生不建议做手术,成功率太低。
但这却是唯一的方法。
穆回现在突然有种很消极的情绪——是那种,无所依,无所依的情绪——穆回突然觉得自已有种头重脚轻,人禁不住竟然晃了两下。
象恶梦的一个部分,可,这不是恶梦,这是现实现实!
往往会有太多的无奈,横亘在生命里。面对时,已是无力。
走了几步,似乎再也迈不动步子,痛苦的蹲下来,狠狠摁住心口,仿佛这样才可以缓解疼痛,才能呼吸顺畅。
有好心地路人看到她这个样子上前问她怎么了,需不需要帮助。
穆回抬头,然后摇摇头,跌跌撞撞地跑了。
回到穆晓的公寓,这里她已经住了一周,里面全是穆晓和她的气息。
首先在透明的玻璃杯里倒上半杯姜汁,双手握着,可是,过了再久,手心却没有半分沾染的温度。
喝了一口,呛得面红耳赤,辛辣的味道一直冲到了鼻子里。
她一直都很努力很认真的去生活,她没有太大的野心,不期望自己的一生有多么轰轰烈烈,有多么备受瞩目,但是不和谐的标签却永远都贴在她的额头上。
不知道是从哪个环节开始出的错。
她姐姐死了,叶赫死了,她的妈妈呢?
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她在里面来来回回地走,仿佛世间就只剩她一个人,兜兜转转,终于只剩下她一人。
然后穆回哭了。
握着手里的玻璃杯,静静的流泪,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然后,她飞快地伸出单手覆上双眼,泪水太澎湃,她无力克制。
那咸涩的透明的液体沿着她捂住双眼的指缝,慢慢渗出来。
然后她想起了她的爸爸,突然之间很想他,很想,很想。
想起了她圈着老爹的脖子那种安全感。
想起了老爹背着她走夜路的温厚。
想起了老爹亲手做的皮蛋粥的味道。
想起了小时候,老爹拿带着胡子的下巴扎她的痒痒真实的感觉。
想他,想他为她出气罚穆晓站军姿,跑十公里的虎虎生威的模样
……
播出了老爹的号码,过了会,手机才被接起来。
“闺女?”
听到这个声音,眼眶越发地灼热,她捂住嘴,咬着唇,重重喘了口气,终于险险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不能哭,不能哭,她长大了,学会了很多东西,学会了掩饰,学会了藏,可,有些东西,怎么藏,藏得住?
特别是在你最亲的人面前?
是啊,这个世界上,最亲最近的人。
她的父亲。
莫名其妙的,人总是在亲人面前表现得过于脆弱。
拼命张开嘴呼吸还是透不过气来。
“老爹,我想你了,就想你。”一个就字,咬得格外固执。
她很想见见他,她害怕,哪一天,她突然就这样离开了,便再也见不到了。
如果可以,她下辈子不要做一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草了,她还要做老爹的女儿,做一个乖乖的女儿。
穆政委听到女儿的声音,心里那个柔软,又那个担心。
“闺女,发生啥事了?怎么哭了?”
“老爹,我才没有哭呢,就是感冒了,难受,你啥时候回来呢,就想见见你。”穆回说这话的时候嘟着嘴,语气透着几分撒娇的味道。
“感冒了,严重吗?去瞧医生了没?傻丫头,我这忙完就回去,别仗着年轻不把感冒当回事,好好吃药知道吗?听话。”
“恩。”喉咙似乎被噎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穆老爹的电话刚挂上没多久,妈妈的电话就拨了过来,穆回接起来,原来是老爹不放心,给妈妈拨的电话,让她明天回去呢。
穆回和妈妈说了几句也挂上了。
穆回起身,给自己的姜茶里加了点红茶,然后就坐在那里,喝着茶,她坐在那里,她的时间是停止的,别人却在高速运转着……盯着墙上的挂钟,秒针走一格仿佛有一个钟头那么久。
胸膛里的心脏鼓动的声音巨大而空洞。
不知过了多久,天都暗下来了。
穆回也没有动静。
在很晚的时候,秦衍的电话来了。
穆回没有接。
一遍,二遍……
穆回这个时候脑子里挺清醒的,她突然想让有人为她担心一下。
哪怕这个人是秦衍。
她想,如果电话能响到11次,那她就接起来。
八,九,十
十一……
他真的打了是一个电话,这个时候,这个男人的一切却犹如潮水般清晰地涌进脑海,他给自己喝的药,秦衍知道吗?知道她很可能会死吗?
穆回抽抽鼻子,有些恍惚。
然后接起了电话。
“回回,怎么不接电话?你怎么不在家?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一连串的问句,秦衍的声音说不出的着急。
秦衍本来打算第二天回来的,可是自从和穆回通过电话,不知怎么回事,他觉得有种心烦意乱在胸腔鼓嗓,鼓嗓,令他坐立难安。
……最后终于是提前回来了。
他回到曲城,回到家里,家里没有穆回,只有那只躺在沙发上要死不活的肥猫,小单子,看到他,很高兴的扑了上来。
他打电话给穆回,顺带给那只肥猫扔了点吃的。
拨了一个号,没有人接。
他侧头,看着小单子狼吞虎咽的吃相,然后固执的一个接一个拨。
终于在十一次的时候,通了。
“喂,秦衍——”因为哭过的原因,因为一下午没有出声的原因,她的声音听起来,低喃的声音,让人心疼的鼻音强烈刺激了秦衍的耳膜,一路叫嚣,直抵心脏才罢休。
“乖,怎么了?告诉我,你在哪里?”
人哪,就这样儿,碰着自个儿放心上那人儿时候,他就是没辙。
是的,放心上。
就是楸着你的心,牵着你的魂。
这不问还好,一问,穆回再也忍不住了,“呜!”一下大哭了出来!
她或者他也许都不知道,她的泪水,对他而言,是最难以承受的不安。秦衍花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
穆回开门的瞬间,她看到了他,朦胧的光从他身上铺陈而下。
“怎么了回回,回回,”秦衍直问,秦衍一下抱住了她,时间好似漏了一拍,空间凝固,天旋地转的镜头感。
“回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秦衍不停在她耳旁问。
穆回摇头,这一晚她在秦衍面前嚎啕大哭,二十岁的人哭得比孩子还要凶还要厉害,像是在疯狂的宣泄。
明明暗暗,交交叠叠,曲曲折折,——都是劫数!
秦衍紧紧抱着她,低哑暗沉的嗓音在耳边响得极为遥远,可她听得分明。
他说,“回回,没事的,没事的,别怕,有我……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牵动人的磁力,让穆回晃了神,
别怕,有我……
俗,真俗,相当俗,可这世间究竟有多少人可以免俗。
就这么一句俗不可耐的一句话,穆回却记住了,记在脑子里,记在心里。
她是否还有多余的力气,去赌下一场义无反顾?
她是不是还可以?
唇线张了张,终是没将到了嘴边的话说出口。
“乖,我们回家,回家。”
千言万语,在“回家”两个字面前,顿时黯然失色。
------题外话------
额…小单子那只肥猫,还没有被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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