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玲珑一惊,强忍着不敢抬头去看皇帝此时的表情,只好偷眼看向身旁的楚瑾南。
楚瑾南却无半点心慌心虚的模样,平静的看着皇帝,“父皇知儿臣一向不喜朝野之事,对儿臣来说,二哥或者三哥,他们于儿臣的意义,只是兄长。”
皇帝脸色稍霁,接过安顺奉上的茶喝了两口又塞回他手里,“瑾南啊,你二哥这次……错的实在太离谱了,朕——对他失望至极。”
裴玲珑垂着头,紧紧咬住下唇,阔袖下的手几乎要将手帕给撕碎了——皇帝这语气,分明是毫无转圜的余地了。
半晌,楚瑾南方开口,语气低沉,带着淡淡的惋惜:“二哥他……始终是父皇的孩子。”
皇帝冷哼一声,沉沉道:“他若不是朕的孩子,早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你看看,看看这些折子,罗列的桩桩件件,哪一样不够他死一次?”
皇帝怒极,抓起桌案上堆放的奏折就朝地上扔去。
安顺忙小跑过去捡了回来,皇帝挥手:“去,给王爷看看。”
安顺又急忙捧着奏折送到楚瑾南手上,转而安慰皇帝:“皇上啊,您别再生气了,保重龙体要紧啊!”
“哼,朕当然不能气死了。朕的这些儿子啊,除了内斗,他们还能干什么?有哪一个,能堪重任?”皇帝气怒的瞪眼,将桌子拍得啪啪作响,直震的桌上的奏折都跳了起来。“朕只怕啊,迟早会被他们活活气死。”
“皇上,您消消气消消气。”安顺一边小心翼翼的拍抚着皇帝的后背,一边拿眼去看楚瑾南。
楚瑾南手里抓了一份奏折,一目十行的看完了,神色愈发凝重起来。
裴玲珑的心都提了起来。
楚瑾南站起身,往前两步:“父皇,儿臣认为这奏折所奏之事未必属实。”
“嗯?”皇帝疑惑的看着他。
裴玲珑紧紧盯着他。
“父皇请看,这奏折上所提到的时间,七月初八,说太子在聚贤阁闹事,率东宫人马打伤了好几位大臣……”
“有什么问题?”皇帝坐直身体,神色肃穆的追问。
“父皇可还记得,二哥有一位女乃娘?”
皇帝捋着短须,沉吟了下:“朕也记得,不过他那女乃娘已经死了好几年了,此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那么父皇可还记得,二哥那女乃娘的忌日是哪一日?”
皇帝的眉头皱的愈发深了,想了想:“朕不记得了。”
他是日理万机的一国之主,哪里记得那些个小人物哪一天的忌日?
“二哥女乃娘的忌日,正是七月初八。父皇,二哥与那女乃娘自小便感情深厚,儿臣还记得,那女乃娘去世之日二哥伏在她身上不让任何人将之收殓入棺,甚至不思饮食大半个月……”
“你一提朕就想起来了。”皇帝似想起了什么,接口道:“有一年你二哥掉进了冰窟窿里,是那女乃娘跳下去,用自己的肩膀将他送上来的。朕记得,朕还重重的赏过那女乃娘。不过……这到底跟那女乃娘有什么关系?”
楚瑾南的脸上慢慢有些哀恸之色,沉声道:“每年的七月初八,二哥都会去看他的女乃娘。每年的七月初八,我也会去看望母妃。”
而当初因着太子坚持要将女乃娘葬在皇家陵园里,百官都觉得不可思议,认为太过荒谬。但太子在皇帝寝殿外跪了一整夜,令所有人动容,皇帝也觉得要不是那女乃娘太子早年不被冻死也被冻坏了,于是便特别开恩同意让那女乃娘葬在皇家陵园里。刚好,楚瑾南的母妃,也葬在那里。
楚瑾南说完,皇帝的表情也跟着恍惚了起来:“七月初八,是啊,你母妃……”
他没说下去,楚瑾南也没有。
御书房里,安静的连呼吸都听得见。
而安顺已经撩起衣袖擦拭眼角了。
唯有裴玲珑,她低眉垂眼的将自己缩小,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与此同时,脑子里浮现出的却是掉进冰窟窿里的苏杭,他那时候几岁?那么冷,他掉下去一定很怕,有没有试着呼救?是他自己不慎掉落的还是别人推他下去的……
裴玲珑想,她怎么就没有早点找到他呢?
有她在,她怎么舍得让他经历那些呢?
“瑾南,你是怪朕的吧?”好半天,皇帝才幽幽的开口,他的眼角有些红,极力压下翻涌的悲痛情绪。
楚瑾南摇头,只是眼角渐渐的有些湿润。
皇帝叹气,仿佛顷刻间老了十岁般,整个肩膀都垮垂下来,再无方才的威严气势:“朕知道的,你怪朕。你怪朕这么些年都没去看过你母妃,你怪朕已经忘记了你母妃……”
“父皇,儿臣并未怪您,儿臣只是……”
“你该怪朕的,瑾南啊,朕以前发誓要好好保护照顾你母妃,朕食言了,朕答应你母妃,会照顾好你不让你吃苦……可也是朕,朕没看好你,让人害了你,朕,对不起你们母子俩。”皇帝声音凄惶,可谓悲伤至极,惭愧至极。
裴玲珑暗赞,楚瑾南这一手感情牌打得好。
不动声色,用自己的母妃柔软下皇帝的心肠。让他想起,太子其实也不是那么残暴不仁一无是处……
皇帝愤怒,不过是因为许多人上奏说太子不仁。而现在,让他知道,其实有些不仁,是有心之人编造杜撰出来的。皇帝本就多疑,如此一来,说不定在废太子之事上,真会先缓上一缓。
而太子眼下,需要的正好就是缓那么一下的时间。
“父皇日理万机、政务繁忙,儿臣,确实从未怪过父皇,若非父皇,儿臣恐也活不到今日。”楚瑾南直视着皇帝的眼睛,他的眼神明亮,像一滩阳光下的湖水,清澈而宁静。“父皇要保重身体,二哥的事,您也别太生气。二哥他……”
“嗯?”皇帝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你二哥他怎么?”
裴玲珑的心也跟秋千似地,忽上忽下的。这人莫不是要急死人么?说话说一半是什么意思呢?其实话到这个程度就已经够了,剩下的,皇帝自会去思考,不管那些奏折上所奏的是真的也好,杜撰的也好……他要是再说点别的,可别太过了又惹得皇帝反感那就前功尽弃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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