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撞个正着，夜未央也不窘迫，只收回了端着苏沪下巴的手。
“看来真是伤的重，客人来了，甚至进了我的卧房，我都不知道。”夜未央道。
夜未央示意我随意坐，因为挟持我，伤了我，请我过来坐坐的她并没有丝毫的愧歉，她道：“你有心算计我一次，我也挟持你，算计了你一次，算是扯平了。”
我点头。
夜未央看着我，却是冷笑道：“你倒是想做好人！无端提上次的事做什么？上次你一来只是有心，并没算计我，二来事后已经给我道过歉了。而我却是真正伤了你。”
我因此怔住。夜未央倒是笑了道：“我最不喜欠别人什么，你可不要介意。”
我拿不准她的态度，只是怔怔道：“我哪会介意呢。”
夜未央终于噗嗤笑了，“你原来开不起玩笑。”
想想自己真是开不起玩笑。方才六岁，才能记事，却已经不得不懂事。因为觉出爹爹怀疑我不是他亲生，对我的态度。原本小时候也是调皮的，跟着卓凡上树捣鸟窝，下河模泥鳅。可六岁以后，一来卓凡开始上阵，二来因为女孩天生的敏感，懂事地，孺慕地亲近爹爹。跟着他，学兵法，学用兵。只为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那日子是谨小慎微的。哪怕爹爹并不曾因为疑心我不是他亲生，迁怒我什么。
但过于敏感的精神，着实经不起一点玩笑。
军法如山，也不可儿戏。
渐渐地，我还能偶尔玩笑别人，但已经经受不住别人玩笑我。
夜未央看着我脖子，问道：“伤好些了么？”
我回过神来，为着她转好的态度，有些殷切地点了点头。
问过了我，夜未央瞧着我，试探问道：“他可曾怪我？”
我知她问的是秦慕玉，格外仔细地答道：“应该没有吧。”
那天秦慕玉把身上仅有的疗伤药都给了夜未央，今天我过来这儿，他也没有阻止。
夜未央又问道：“这几天，他在做什么？”
我摇头，“我不知道。”
秦慕玉每天做什么，我一直是不知道的，何况这几天都没跟他见面。
但我一问三不知，夜未央显然是误会了。她萧索笑道：“瞧我，都跟他恩断义绝了，还过问他做什么？”
我想劝什么，又不知道劝什么，只试探问道：“未央姐姐，那天……你们为什么吵架，打架？”
他们吵架打架的头晚，对我‘深情告白’，一连闷在屋里几天的秦慕玉，叫了我过去，才处理好跟我的关系。当然，也明确了，承认了对我的感情。那晚是除夕夜。他睡的晚，起的更早，一大早，他就在夜未央这儿了。比我和苏沪来的都早。他那么早过来夜未央这儿做什么？我瞧了眼夜未央，难道秦慕玉是因为明确了对我的感情，所以来跟夜未央“断绝关系”的？
秦慕玉对我的隐秘感情，她到底是知，还是不知？
夜未央看着我，却又只像是透过我，看着别的谁。那目光，秦慕玉也有过。
一次是在月老庙初见我，隔着袅袅升腾的香火烟雾，恍惚以为看到了娘；一次是第一次早晨在他家，在云舒苑芍药花海旁，隔着晨雾看我，又恍惚以为看到了娘。
夜未央看着我，笑笑道：“不管我们吵架打架的起因是什么，结果，总是‘恩断义绝’了，不是吗？”
夜未央疲累讲述道：“当时我卧病在床。梦中醒来就见他在我房中。那时候天都还没有亮，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开始我以为他是来探病，还有些欢喜。可是渐渐就觉出不对了。我睁着眼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他却没有觉出我醒来了的。仔细看他，只见他目光游神，分明只是目光停在我脸上，心却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他从没有那时分来瞧过我，不管过去我病的再重，也不关除夕。心中知道他有话要说。也意识到了什么。”夜未央笑了道：“他不仁，我当然不义。与其他跟我断绝关系，不如我与他恩断义绝。于是……”
夜未央的目光落到苏沪脸上，夜未央笑了道：“我重新睡起觉来，只作梦呓，呓出苏沪两个字。”
“总归不管苏沪做什么，他都不会见怪。不会殃及鱼池。我跟他之间的战火，不会燃烧到苏沪身上。”夜未央苦笑，“说起来，我在他心中的地位，连苏沪都不如。”
夜未央笑得更苦，“可笑，便是我在‘梦’中唤出别的男人的名字，便是我心里那个别的人不是苏沪，他也许也不会在乎。”
夜未央笑看我，“我‘醒’来后，正见他笑着看我。先前心事重重的他，竟似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他看着我，一副询问的口气，说，他为我跟苏沪做媒？”
卓凡，秦望舒，苏沪，我就也笑了，我笑了道：“他原来真有做媒的瘾。”
夜未央也是笑，笑着道：“故意背叛他是一回事，他真不在乎，又是一回事。我便跟他吵起了架，再然后，便打了起来。”
“未央姐姐是蜀山掌门人，却打不过他。”弱灵跟夜未央这里，两方见证，心里比夜未央更清楚，却有意问她道：“秦慕玉，真是蜀山弟子？”
夜未央笑道：“他的蜀山剑法摆在那儿，还能有假？”
“知道他那是蜀山剑法，还追问他三年？”我劝慰道：“姐姐真是个痴情人。”
夜未央一时感伤不语。
我看着她，又好奇问道：“姐姐跟他初见，是因为姐姐与人交手，落败中被他经过救下。姐姐的武功虽然比不上他，但也难遇上敌手。什么人让姐姐做了手下败将？秦慕玉的武功难道比那人还高？”
“哦……”夜未央淡淡道：“让我落败的那人，追溯起来，也是我蜀山同门。他叫凤息，本该是我的师叔。只不过，后来被逐出蜀山，后来……他又入了拜月教。现在是拜月教的大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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