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吃了一惊:“干爹也在?”
“当然,干爹好像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不过,大哥,你怎么会睡在那种地方?咱们应该不用睡觉啊,奇怪,奇怪!”
睡?他怎么记得自己明明是晕过去的?牙紧张的检查自己,浑身上下一点伤也没有,只有胸口处,有一个金色的符号,仿佛什么文字。牙细细回想,记得是玄冥救了他,然后就遇到了太上老君,后来……该死!他记得玄冥受了重伤!
“玄冥,玄冥在哪?”牙着急的抓着棒槌问。
棒槌奇怪了:“大哥是和嫂子在一起的么?可是我们只看见了大哥呀……”
牙二话不说,爬起来就往外冲,结果这一冲,发现不对头了。外面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墓穴,如果不是有一个华丽的棺材,他几乎会以为这里是一座地下宫殿。中间的主干道上,兄弟们正把一个个大箱子抬到两侧的库房小心安放,而大部分地方仍然积满尘土,似乎久未打扫。看来干爹他们应该是刚到此处。
“这里是……”
“我们的新家!”棒槌乐呵呵地说。
奇怪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换地方?不过现在不是管这些的时候,牙担心的是玄冥。
“告诉我出去的路!”这傻大个要是不说,他就自己开个洞出去得了。
棒槌把他死死拽住:“干爹说了,大哥醒来要是想干什么,务必先去见他一面,就算是妖剑的事也一样!”
“跟干爹说。我晚些自会找他!”
“大哥!”棒槌拽着他不放。“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换地方吗?是他。他找来了!”
“你说什么!”牙齿了一惊。
“唉呀。你去见见干爹就知道了!”棒槌说着。带着牙到了一处古怪地石室。
进了门。屋内墙壁上竟绘满了上古文字。只见正中间地石台上。一团淡金色地火焰忽明忽暗。火焰四周。竟然有暗黑地纹路。蔓延着。
“干爹!你怎么了!”牙紧张地冲过去。棒槌悄悄地退下。关了门。
只听一个平和的声音道:“他要来了……他要出来了……”
“他?”牙立即想到了,干爹说的只怕是玄,魔化的玄。他面前的火光其实是玄的一魄。当年的事情牙没有印象,但是听干爹说,玄在魔化前逼出了自己的善念,于是便有了干爹。干爹想阻止自己的恶念,不惜以一粒舍利导出了魔刀刀魂,谁知玄魔性极强,干爹能力不及,只抢出来了半片魂,这便是现在的牙。后来魔化的玄和魔刀一起被封印了,这半片没有魔化的刀魂便被投入了轮回。
魔化的玄爱神兵如痴,一心成为万兵之王。即便被封印,他的执念一刻也没有减弱过,而且他若是月兑困,定然会来收回自己的半魂。同为一魂的干爹极为清楚这一点,因此这些年来时刻准备着玄解封那一天的到来。可是这一天,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了?
“他不是还被封在地府吗?”牙困惑了,地府不同于天庭,被押在地府的魂魄,几乎没有逃逸的可能。
“地府的结界前几天忽然松动了,应该是在你出事的那一天发生了什么,那一天,你到底见到了什么人?”
牙摇了摇头:“那天和玄冥在一起,还有太上老君……后来,似乎在一座庙里……”
“庙,什么庙?”干爹突然紧张起来。
“一座很破的庙,里面好像有一大排塑像。”
“难道是十座神像?其中是不是有一座金色的神像?”
“好像……有。干爹怎么知道?”
“如果我没猜错,那座庙定然与地府的封印有关,还有你身上的封魔刻印……要知道,你身上只有半片魂,本是极为招魔的体质,但由于你天生魂体强大,一般的邪魔近不得身,但偏偏有一个例外。”
“你是说我那魔化的半魂?”
“不错,两者相互吸引,好在那半片魂早被封印,但从此刻印看来……定是有高人发现了什么……你且过来。”
牙近前去,只见那淡金火焰中突然伸出一根触手,探向牙的胸口。周围的黑色纹路随之延伸,却在靠近牙胸口的金色刻印时突然缩了回去,似乎在畏惧什么。
“果然是他,没想到他竟在人间……”那淡金色忽明忽暗,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他是谁?”牙问。
“不能说,不能说……不过我的日子不多了,如有一日,你再次遇见给你刻印的人,万万不可伤他。你去吧,我累了……”
“为什么?”牙困惑了。
那火焰只是摇摆着,不再言语。
魔化的玄竟然要出来了,还带着自己的另一半,牙内心涌起一股恐惧。三十万年前他处在魔化的边缘,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何事,但每每想起那段时期,他总是没来由的感到胆寒,那是噩梦!好不容易让玄冥恢复了记忆,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不会让她再受到伤害。过去的事,让他们自己了结吧,玄……
牙觉得自己又有了面对玄的勇气,他找到了棒槌,问他究竟发生了何事。棒槌告诉他,玄手下的魔兵找到了他们,他们为了躲避,不得不搬。
“来的是谁?”
“是一口钟,还好我们搬得快,那口钟一招就把天禄山震塌了。”天禄山,是他们经营了上万年的地方。
牙听罢就要出去,棒槌拉住他。
“大哥又要去哪里?去找嫂子?”
“不,我只去看看她,她要无事我就放心了,其他的我自有安排。”
******
苏苏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待她醒来时,却是在一座竹楼里。青绿的竹节拼成的墙壁,上面挂着一幅幅字画,简单的房间内,只有一张书桌和几个竹椅,似乎是读书人的房间。
苏苏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可以随意活动了,身上并没有那块红绫,顿时欣喜异常。背上的伤口被人处理过,虽然并未痊愈,却舒服了不少。苏苏爬起来,倚着窗口,窗外是一片竹林,林边有一个大湖,波光粼粼,一匹小白马在湖边的草滩上散步,后面,跟着一头青牛……老天,那不是太上老君的青牛吗?没想到老君的青牛还真被一匹小白马拐跑了。说起来,她不也是被人硬拐过来的么?还真是有其主,必有其马!
这时候,她突然闻到了一股诱人的烧烤味道,口水顿时不受控制。苏苏虽然拿回了妖心,可却没忘了人的本能,人间的美食简直就像是毒品,吃过一次就忘不了,二十年的人生啊,对她的影响还真大。
苏苏小心的探出头去,只见竹楼后面果然有一个火堆,那上面,烤着一只油光光的大鹅。苏苏不禁吞了吞口水,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东张西望了一番,见四野无人,眼中骤亮,手里红光一闪,那烤全鹅就到了她手上,轻松的分成了若干片——随身携带各式刀剪,果然方便异常。
苏苏做贼一般把那鹅往怀里一揣,见竹楼底下极为隐蔽,一头钻进去大嚼起来。却不知,这一切都落在了花小舞眼里。苏苏啊,拿回了妖心,还是那个苏苏,花小舞眼洞中的神光柔和的一闪一闪。
只不过她身上的伤被他治了两天,虽无大碍了,却总也不能痊愈,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剑出的毛病,还得去找个铁匠来看看么?
“谁在那!”苏苏自从找回妖心之后反应比以前敏捷了不少,随手把没吃完的烤鹅藏在背后,手上的红色剑光已经架在了花小舞脖子上。
稍不留心就会被她得手,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花小舞流露出赞许的目光。
“又是你!”苏苏眸子里全是提防。看自己的状况,一切都是这骷髅人所为没错,照理说她应该感谢他的,可是想到自己的妖剑身份,以及他对牙的态度,苏苏越发的觉得此人捉模不透。而且,一个正经人会整天顶着一副骨架到处晃么?还是小心为妙。
花小舞知道苏苏信不过他,原本也没打算现身,不过看样子这会儿是走不了了,花小舞笑了笑:“看来那只鹅挺合你胃口。”
都说拿了人的手软,自己吃了人家的鹅,这会又拿剑指着,怎么也觉得说不过去,苏苏反应极快,左右手一换,剑光没了影,半只鹅递到花小舞面前,强装笑脸:“呵呵,帮你切好了。”
看着残缺不全的烤鹅和满嘴油香的苏苏,花小舞哭笑不得。这丫头,脸皮越来越厚了,要是以前只怕还会脸红一下,现在完全看不出来一丝腼腆。结果,那丫头见他迟疑赶紧又来了句:“不好意思,看你这模样也吃不了,我还是笑纳了吧!”说罢干脆拿回去,自己捡了个干净地方,光明正大的吃起来。
花小舞几乎被她噎个半死,明明自己不太介意这骷髅骨架,可是被她这么一说,反倒蛮不是滋味,不禁怀念起自己那几乎完美的肉身……
看他眼洞中的神光持续的闪动着,苏苏估计这骷髅人是被她气着了,顿时有了种报复之后的快感。苏苏知道这烤鹅绝对不是他自己吃的,一副骨架想吃也吃不了,也不可能是给那一匹马和一头牛吃的,那两位是吃素的。所以很显然,这只鹅根本就是专程为自己准备的,只不过,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吃人类的东西?
联想到骷髅人对她的态度,苏苏几乎认定这人对她全无恶意。可是这家伙却把她五花大绑强拐到这里来,还置牙于不顾,苏苏怎么也不会原谅他。整天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苏苏迫切想看他吃鳖的样子,眼看着阴谋就要得逞,哪知道人家竟不跟她纠缠,掉头就走,远远丢下一句话:“早点吃完了上路!”
这家伙,还在耍酷!上路?这是什么话,说的好像要赴刑场似的!苏苏不干了,正巧烤鹅也吃完了,擦擦嘴站起来,朗声道:“多谢兄台救命之恩,苏苏无以为报,也就不报了,苏苏告辞——”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长,苏苏抬腿就走,哪知道还没走两步就走不动了。
又是那该死的红绫!苏苏对那东西心有余悸,耐着性子,挤出一张笑脸来:“这位兄台,我知道您大人有大量,如有无礼之处还请海涵,相信您老人家也不会跟我这小姑娘一般见识吧?”
还老人家,这丫头哪只眼睛看见他老了……若是以前,这般态度花小舞会觉得尚可理解,毕竟她做了几十年小小人类。可是现在这丫头早拿回了几十万年前的妖剑记忆,竟然还如此这般,难道妖剑本性如此?她这模样哪里有一点神兵之王的傲气,分明就是街边的卖菜小贩,可偏偏她这模样,花小舞心中却欢喜得紧,手一招,那红绫知他心意,一下子把苏苏吊起来。
“哎哎哎,你干吗!”
花小舞也不言语,只见小白马四蹄如飞冲过来,一个急刹车,把苏苏拱到背上,跟在花小舞身边,拿鼻子磨蹭着花小舞的手骨。
难道,小白有恋主情结?一边,青牛大哥愣愣的望着,心碎成了一片一片。
苏苏使劲挣扎着想从马上下来,花小舞翻身上马,一把从背后把她搂住。苏苏何时与男人如此亲近过,顿时不乐意了:“你,你干吗!”
“对伤患特别优待,这次不让你横着骑马。”花小舞说罢,一声轻喝“驾”,小白就慢条斯理的小跑了起来。
苏苏别的事可以脸皮厚,这事却厚不起来了,人家活了几十万年,除了和如父亲一般的玄,还未和男子如此亲近过。两人同骑,苏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烧,心扑通扑通直跳。还好身后没有浓烈的呼吸声,也没有人的体温,否则真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反应。
苏苏听着骷髅人身上传来清脆的骨架摩擦的声响,若不是有些习惯了,定让人毛骨悚然,还有那环抱着她的胳膊,松松垮垮完全没有存在感。对方似乎怕她不自在,搂得极轻,苏苏仍能感觉到硌人的骨头在她腰部摩擦,虽然她胆子极大,还是觉得诡异非常。这一来,发热的脑袋也变得清醒了。
苏苏忽然想起了骷髅人给她讲的故事,难道这人真的是从化魂池爬出来的?
“你叫……花小舞?”苏苏试探着问。
“呃?”花小舞没反应过来。
“你那天说的事,都是真的?”如果他没有骗她,那她该如何面对?妖剑真的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有了主人,而且这个主人还为了她失去了肉身?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她该怎么办?可她完全不记得了啊。
“哪件事?”花小舞现在看不到苏苏脸,哪里知道这丫头想了这么多。他满脑子都在想该去何处给她治伤。封死了,玄入魔了,整个人间,哪里还有会造神器的极品铁匠呢?
难得自己鼓起勇气面对未知的过去,这家伙却没当回事,苏苏对情感的事一向不积极,人家都不在乎,她也懒得再问了,干脆问问别的。
“你要带我去哪?”
“去治伤。”花小舞顺口答道。
为什么自从她遇见他,这骷髅人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她,苏苏有点感动了。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是你的主人啊。”
“只是这样?”
苏苏突然觉得一股无名火起,她终究只是一把剑吗?
应该不只吧,不过说了也没人信。花小舞沉默。他要如何对一把傲慢的妖剑说,他从未把她当作剑?
“妖剑是没有主人的,以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我不会承认的!”对方的沉默苏苏理解成了默认。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就想顶过去,也许是妖心的自由本能在作怪,或者有什么别的东西,她也不懂了,她只知道,她很生气,真的很生气。
花小舞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一下子火气又上来了。
“你不承认没关系,我承认就行了……”既然惹上这个大麻烦,他就不会中途放手,这不像他花小舞的作风,而且现在,恐怕也放不了了。
“我不跟你走!”她从来就没有主人,也不需要!
“放开我,让我走!”她是一把剑,却从不属于任何人,她有她的骄傲。
“你想去找魔刀?”花小舞语气不善。
“没错!”苏苏算是跟他强上了。
“这件事,没得商量!”花小舞说着狠狠把马一踹,小白立刻跑得飞快。
唉,又不是它惹主人不高兴了,小白心里那个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