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幻裁,团裁。昏黄的光线,烛影摇曳。恍惚间,将御书房内那个埋首批阅奏折的男人给倒影了出来。
一阵有一阵的咳嗽声传了出来,却见那身影晃了晃。
“安公公,事情就是这样的。”轻风披着晨露,马不停蹄地赶回皇宫,却是带来这样令人失望的消息,也足够让安公公垂首顿足一番。
老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终究是孽缘。”说完,挥挥手让他回去了。
端着药,推开门,看着那一边咳血一边批阅奏章的男人,忍不住胸口一滞,疼的他直哆嗦。
“皇上,国事如今有璟王爷与辽王帮您担着,你只需好好养病就可以了。”
案桌上的男人没有说话,依旧是自顾自地埋首。
安公公无奈,小心将盛着汤药的碗放到桌上,“皇上,奴才服侍您喝药。”
案桌上的男人这才停下手中的活计,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枯瘦嶙峋,难掩的辛酸让安公公眼眶再度红透。
“朕不想喝。”话刚说完,却见咳嗽声四起。
“咳咳……”修长高贵的手指捧着手绢堵在口中,男人皱着眉重重地咳了几声,另一只手却依旧不曾放开批阅奏折的狼毫笔。
“好好好,不喝酒不喝。皇上,都三更天了,不如让奴才服侍您……”身旁的安公公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便愕然哽住。
映入眼帘的,是男人手上呕满鲜血的手绢
他心下一惊,急急朝外喊道:“来人,宣太医,皇上……”
然,还未待把话说完,便被男人伸手拦住。
深邃的黑眸无声地望着他,摇了摇头。
安公公黯然,无奈地将所有关切吞回肚子里
端坐在龙椅上的虚弱身子,借着桌子的力量勉强晃悠地站起身,颀长却又消瘦的身子让一旁的安公公忍不住担忧起来。
眼前的这个男人,曾是他轩辕国最英明神武的皇帝。冷峻迷人,即使成天绷着一张冰块脸,即使是轩辕国史上最残忍凶悍的暴君,亦让无数女人为之倾倒。
可如今,明明正当年轻,却已然被病痛折磨的虚弱不已。
说到底……还是放不下那个无情的女人……
安公公幽幽感叹着,却见轩辕烈已然起身走到窗边,此刻正对着窗外的夜色暗自伤神。
他急急拾起毛氅,端起还热乎的水杯,走到他跟前。
为他系上毛氅,伺候他喝水,忽地一阵辛酸的老人也郁闷不已,却终究无可奈何低叹一声。
纳兰嫣,一直是皇上的最爱,可如今却……
哎……
“安公公,那边可有消息了?”
男人闭着眼,低沉的嗓音自那苍白性感的薄唇吐出,却带着一股难以言状的悲伤。
即使明知结果,却还是忍不住再度问出口,只希望能得到一句自己心心念念的奢求。轩辕烈告诉自己,只要她的一句问候他就会乖乖地喝下药。
只可惜……
安公公怔怔地低垂着脑袋,一双手紧紧地蜷成团,支支吾吾地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皇上如此的喜欢纳兰嫣,为了她几乎失去了一切,可那个女人呢?
大概,不曾爱过吧……否则也不会说出那些让人难受的话。
“说吧。”虚弱的声音蓦然打断了他的幽思,回头不期然迎上轩辕烈的眼神,却找不出往日的凌厉可怕,有的竟是一种软弱的娓娓乞求。
安公公心疼地恨不能自己能遁天入地,好立刻帮皇上把那个女人擒来。
“启禀皇上,娘娘说了,她这辈子就算是死,也不愿再踏进皇宫一步。如若派去的侍卫执意要将她带回,那皇上您见到的,也必定是她的尸体。”
“哐当……
是水杯猝然落地的声音。当安公公再度抬首时,轩辕烈悲怆的眼神赫然间映入眼帘,是那么的哀恸
“嫣儿她……她……她竟这么恨朕……嫣儿她竟还不肯原谅朕……”
“朕以为放她自由就可以得到她的原谅的,还是不行吗?朕都快死了,朕都快死了,难道骗骗朕也不愿吗?”
**的液体烫伤了他绝望的眼,顺着眼角,脸颊,最后伴随着口中复又呕出来的鲜血,直直喷洒在地面上。
“皇上……”
安公公失声大喊一句,心疼地接过已然昏阙的男人,辗转又是一阵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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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还在冰冷无温的继续,而位于皇宫偏角的那个地方,几天几夜不曾合眼的轩辕璟率领着众太医还在浩浩荡荡地奋战着。
一位太医将薪出炉的一枚白色药丸称呈到轩辕璟跟前,道:“王爷,这颗俺颜色,形状,以及内里的成分与那颗药丸最像的了。”
轩辕烈顶着两颗黑眼圈将那枚药丸拿起来,仔细地闻了闻。
萧棠禁不住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真拿你没办法……”说罢,接过他手上的药丸一口吞了下去,而后在轩辕璟诧异的神色之中说道:“你试过了那么多,这颗就让孤王来试试。”
“怎样?”轩辕璟急忙问道,自己先前吞下的那几颗因为成分太杂,倒弄得自己反复吐血,不知道这颗……
萧棠皱着眉,伸出手,让太医仔细把脉。
约莫几个时辰过去了,身子也没有动静。太医继续请脉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就是这颗了,王爷,我们成功了,成功了。”
轩辕璟一怔,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大力地抱着萧棠,无声地哭着。
萧棠爱怜地安抚着他,道:“也不枉费你亲自喂凝香吃下泻药,取走她的排泄物,而后又带领众太医仔细研究。”萧棠还难以想象前些时日,轩辕璟与那些太医对着一个女人排泄下来的粪便闻了又闻,一个一个写下那粪便里所包含着的成分。
萧棠只要一想到前些时日的艰辛就忍不住心疼的直抽。
怀抱着跟前的人,黑眸里闪烁着喜悦,“赶快按着配方重新炼一个,天亮时给皇上服下。”
他说,言语间,充满了希望。
兴奋的时候,黎明总是来的特别快。
当轩辕璟与萧棠在太医们的簇拥之下,怀揣着那枚药丸来到御书房时,见到安公公亦是难掩的激动。
“安公公,解药已经弄好了,快开门。”轩辕璟兴奋地说着。
安公公喜极而泣,连忙笨拙地让开路,边开门边说道:“真是太好了,昨夜皇上还被折磨的昏过去,刚刚不久才醒过来。他让奴才在这守着……”
尾音旋即被迫怔住。
众人看着空无一人的御书房,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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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
穆玉寒被快速推进了怜宫内,顺手将一封信交给了纳兰嫣。
“嫣儿,事到如今朕必须跟你说。”
喝下承欢喂过来的药,纳兰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顺手将那封信拿过来,脸色瞬间苍白。
“轩辕那边传来消息,轩辕烈将皇位禅让给了轩辕清,而自己不知所踪……”
“哐当……”
碗被摔碎的声音传来,承欢红着眼哽咽道:“皇上他去哪了?他不是中了毒吗,不是中了毒吗?不是快死了吗?”
“轩辕那边本来已经炼出了解药了,可是还未来得及给轩辕烈服下他就不见了。”穆玉寒焦急地说着,望向纳兰嫣依旧没有表情的脸,话语带着些许不悦:“嫣儿,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纳兰嫣抬首,哭笑不得,“我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需要什么反应?”
“你……”穆玉寒急得额冒青筋,太阳穴突突地挑个不停,“怎么说也是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怎可如此无情……”
“我要休息了、”冷冷地话打断他的抱怨,纳兰嫣的脸依旧是没有一丝表情。
穆玉寒一阵无语,“嫣儿……”
“我要休息了。”
“郡主。”承欢猛地站起身,哭着道:“皇上那么爱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你可知道那日皇上让你彻底恨她,求我跟他演了那场戏,我开始还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这么做,想着想想皇上大概就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怕你有一天会不舍才会来那么一出的,可承欢没有想到你竟真的没有心,他现在身死不明而你竟一点感觉都没有,承欢真心为他感到不值。”
话说完,只见那小小的身影不甘地朝外头跑去,竟快速地消失了。
穆玉寒望着依旧是没有表情的纳兰嫣,苦叹着亦转身走了出去。
滴答……
一滴清泪于无人时悄悄地落到了地上,只觉得一阵清风拂过,等安静下来时,怜宫的主人却早已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