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的哭声不曾停止过,断断续续的,时高时低,时吵时静,惹得她就连休息都不得安生。
昏睡中的秀眉不悦地皱起来,想要掩去耳畔的纷扰,却不成。
团。幻裁,团裁。“郡主……郡主……”
“今天一早,宫里就传消息说,那位大辽王醒来之后主动向皇上请求赦免您,并说是她轻薄郡主在先,郡主为保护自己而误伤他也是情有可原。所以皇上在征求辽王的意见之后已经判郡主无罪了。”
“剜了眼睛?割了舌头?”回头,又问:“那香妃与皇后呢?”他们又岂会如此轻易善罢甘休?
“哭什么哭,郡主好不容易醒过来,别让她添堵。”小苹皱着眉苛责他,却还是忍不住地也跟着哭了出来。
“唔……郡主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当着您的面说皇上的,哦不不不,奴婢再也不提皇上了……唔……奴婢不说了。”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刺伤萧棠,那些大臣都是亲眼所见,轩辕烈,怎么这么容易就赦免我?难道那些大臣不会反对?”她记得那晚承欢跟她说,朝臣们跪在太极殿外,乞求轩辕烈处死自己的。而今又岂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
“承欢,怎么回事?”
“据宫内传出来的消息是,皇后娘娘当时找皇上理论,结果因为晚宴时郡主与萧棠是背对着正位而没有看清楚具体动作而被皇上驳回的。奴婢听说,皇上当时还以后宫女人不得干政威胁皇后娘娘,若再如此干涉朝政就废了她的皇后头衔……”
“是啊是啊,郡主您也别太担心。其实大家最关心的是辽王的态度,既然辽王说过不再追究,那就铁定没事。更何况,皇上对郡主这么好,是一定不会让郡主有事的……咦?承欢姐姐,你眼睛怎么了?”迷迷糊糊的小苹好笑地看着向她挤眉弄眼的承欢,丝毫不知道自己已触到了底线。等她想过来时,却也是来不及。
“来人,快来人,郡主醒了。小糊小涂,小苹小果,把药端上来。”
“王爷,大辽王在太医的陪侍下住进了璟王府……”
“璟叔叔。”纳兰嫣握住他的手,强行撑起笑容,却还是无故扯得皲裂的嘴角再度溢出鲜血。
“璟叔叔?”脑中忽然浮现出昏迷前的那个画面,她扬起臻首四下望了望。
“这个承欢不知,不过郡主,有一件好消息您肯定爱听。”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汤药,承欢笑的眉眼都弯下去。
“这段时间你就在璟王府好好休息,那个人,是不会来找你的。”舀起一勺汤药递到纳兰嫣唇畔,轩辕璟如是说道。
“郡主。”承欢急忙擦去眼泪,将她扶起来,哽咽道:“郡主,你怎么样了?”
“郡主……”承欢咬咬唇,似乎是心有余悸般脸色一阵惨白,“郡主有所不知,那晚出席晚宴的大臣因为觊觎郡主美色,在背后恣意用无礼的语言轻薄郡主,在大辽王醒来没多久就被皇上下旨剜了眼睛,割了舌头了。”说完,似是想要确认舌头是否存在一般狠狠地用牙齿咬了咬。
“郡主,您可醒了。”小糊端着药凑到前面,看着纳兰嫣苍白的一点血色也没有的脸蛋,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郡主,我们现在是在璟王爷府邸。”承欢轻柔地解释着,却见门外亦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都是你拉,好好的干嘛哭啦,弄得我也想哭,呜呜呜……”
“陪同大辽王一同前来的还有安公公,说是璟王府山明水秀,最适宜休养,故而皇上今晨下旨让大辽王住到璟王府来。”
一瞬之间,几个人竟好像被打掉了泪腺一般,那泪水却是怎么止也止不住了。
他几乎是用扑的方式赶到纳兰嫣跟前,在确定她无事之后才长舒一口气。
几个人如做了坏事的小孩子,手足无措地看着承欢。承欢无奈,却也只能叹着气带领他们退下。
几个人闻言,皆是忍着泪摇摇头,“不是很疼了,璟王爷让我们服下玉肌丸,就不那么疼了。”
回头望去时,轩辕璟焦急的背影已踏入门槛,“嫣儿。”
在接收到四双向她投射而去的鄙视的目光中,小苹乖乖地闭上嘴巴,委屈地扁扁嘴,不再言语。
承欢说道最后已是喜笑颜开,纳兰嫣却是听得一头雾水。
捧着瓷碗的手蓦然一顿,轩辕璟怔了片刻,勉强笑道:“嫣儿,你好好休息,本王去去就回。”说完,将药碗交给承欢,又低声吩咐了几句,这才放心离去。
濡湿的睫毛颤了颤,她从梦中醒来。迎上承欢那睁得比核桃还肿胀的眸,皲裂干涩的唇瓣张了张,却不期然扯出更多的血渍。
纳兰嫣冷冷一笑,垂下强睁着的眼帘,沉声道:“我累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
纳兰嫣安静地将药吞下,却也只是沉默不语。
纳兰嫣抬眸,竭力绽放的笑容却还是难掩疲惫,“璟叔叔,谢谢你为他们治伤。”
纳兰嫣抿了一小口,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纳兰嫣直觉得一阵无力感疯狂袭卷而来,额际上忍不住冷汗涔涔。
纳兰嫣看着他们,浅浅一笑,“你们的伤势如何了?还疼吗?”
纳兰嫣看着轩辕璟行色匆匆的背影,秀眉狐疑地皱了皱。
见她身体不适,轩辕璟虽有满腔愁绪,却也只能独自咽下。转身,吩咐承欢道:“快把药端来。”
话音方落,却见门外传来了一阵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滑头扭着怪异的步子颠着跑了进来。
轩辕璟一愣,强扯着心中的烦闷,苦笑道:“你璟叔叔无用,到头来,却也只能做这些事情,事发时像只缩头乌龟,只有在事后为你送这些伤药。”
轩辕璟浓眉倏地立了起来,“怎么回事?”
轻轻地关门声响起时,假寐的人儿霍地睁开了眼,直直地看着床顶。
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嘈杂声,她与轩辕璟对望一眼,只见一名侍卫跑了进来。
一个视生命如草芥的男人,一个连自己骨肉都不放过的男人,一个肆意践踏别人尊严的男人……
被子底下的双手蜷的骨节咯滋作响,却还是无法让怒火退去。
泪水顺着眼角淌下,却最终只换回满身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