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正当韩玉要被帝江神兽的熔石之火烧中时,韩夜却运足他平生最大的身法从旁赶上,一把搂住韩玉躲开那火焰,因为冲刺太急,兄长抱着妹妹一同滚了出去。
噗啦一声巨响,如红水般的火焰击在韩玉原来所在之处,红红的亮光烧透了半边天,方圆五丈的地面都被红色的熔石之火烧穿,那热度连石头都能融化,可想而知是多么恐怖的火焰,虽说救下了妹妹,但韩夜也不幸中了火焰的溅射,背上烧焦了一大块而那怪火还未曾停下。
“哥哥!”韩玉见状赶紧从韩夜怀里挣月兑出来,正要月兑下水绿色道袍外衣给韩夜灭火。
“不……可……!”韩夜饱受背部火焰的煎熬,额上满是大汗,他焦急地朝韩玉摆手,痛声道:“用那个……你也会被烧到的……衣服……灭不了……!”
韩玉惊呼自己忙中出乱,差点忘了这个,情急之中才想起旁边就有个那么大的瑶池,她便急急忙忙地把韩夜的手臂搭上自己的柔肩,搀扶着韩夜直往湖边而去。
韩玉打算救人,可帝江神兽却片刻也没安宁过,它见韩玉朝着湖边来,又张开大嘴,欲向韩家兄妹再吐火焰。星辰这次可算有时间准备,他连忙从腰间取下玉笛,手拈兰花吹出笛声来,那笛声恍若天籁,便连帝江神兽这样的生灵听了也渐渐平和,它挥动着两对翅膀在瑶池之上摇头晃脑,似乎很是享受这样的笛声,再没有去管韩家兄妹。
魔剑薛燕见星辰有办法制住这神兽,这才缓下气来,道:“你既然有办法让那怪物安静,就早点吹笛子嘛!”
“我总要有反应时间?”星辰放下玉笛说了一句,而后又吹起笛子来,边吹边想,他才问道:“谁唱的歌好听?”
“我呀!”薛燕自豪地道。
“快唱歌!”星辰急忙道。
“为什么啊?”薛燕不解地望着陶醉中的帝江神兽,又看向星辰问道:“它不是被你制住了吗?”
“这不是长久之计!”星辰边吹笛边说话,断断续续地道:“它现在醒了,心情很差……一听不到笛声马上就会发怒……而我又不能时刻留在这……要是你唱得好,它又会回湖底睡觉……快唱!”
“早说嘛!这个本姑娘在行!”薛燕算是明白了星辰的意思,赶紧展开歌喉唱起歌来,那歌声时而如夜莺轻啼、时而如黄鹂落柳、时而如家燕纷扬、时而如杜鹃高鸣,莫说是帝江神兽,连一旁吹笛子的星辰都差点美美地昏睡过去。
“呜——!”帝江神兽素来喜欢歌舞,如今听了薛燕的月兑尘绝音,便连摇头晃脑的工夫都没了,它搭拉着大脑袋,从大嘴里发出一阵缓和的叫声,而后收回四翼、缩起六足,沉入湖底睡觉去了,原本波涛汹涌的瑶池如今也终得平静。
“了不起!”星辰朝薛燕竖起了大拇指,道:“连我都听得入迷了,要是不听姑娘唱歌,还以为世上就我的笛声最为悦耳呢!”
“这叫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薛燕得意地晃了晃剑身,道:“你呀,就是行走江湖、闯荡六界少了,见识不多呗。”
帝江神兽刚退,那边厢,扑通一声,韩玉已把韩夜推进了瑶池水里,她满以为这样就能助她哥哥熄灭神火,而韩夜落入五彩的瑶池水里却仍觉背部灼热难当,火红色的焰在五色水里冒起了大量气泡,却没有半点熄灭的迹象,反而愈发显得明亮。
“这些火……难道连水也不怕?”韩夜痛苦地望着背后熊熊燃烧的火焰,在五彩的湖水里也不失为一道奇异的风景,但韩夜根本没心思看这风景,他合上眼来拼命抵御着神火对他身体的侵蚀,并心道:“梦,若是你在,应该能救我。”
韩夜正在烈火中煎熬着,这时,瑶池中神女的歌唱渐渐近了,耳边响起一个陌生而甜美的声音,道:“你是魔吗?”
韩夜在水中说不得话,只能毫不隐瞒地点了点头。
“魔怎么会来神界,还上到蓝天来了……”神女之音疑惑地问着,而后才匆忙地道:“算了,魔也没关系,我帮你灭火,只是,我有一个要求希望你能答应。”
韩夜不知这个陌生的神女到底要求他做什么,没敢随意答应,便皱起了眉头,而这时,一双细腻柔女敕的双手却握在了韩夜的臂上,韩夜顿觉背部清凉无比,帝江神兽的熔石之火也渐渐熄灭。
神女通过与韩夜的肢体接触,把话语清楚地传了过去,她道:“我叫冷渊,本是犯过的神女,受天帝所罚永世留在湖底看守他的坐骑,自囚于此后便从未看过瑶池外神界的一草一木,若是帮你灭了这火,你能带着我去外面看看吗?我真的很想去外面看看啊!”
韩夜心想,一则这个神女救了他的命,二则她被迫在湖底呆了这么久也挺可怜,便点了点头,而后又把话语通过手臂传给神女,问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是具体该怎么帮你呢?”
冷渊温和地道:“很简单的,你让我附在你的烛龙酒袋上,我掩盖了神灵之气,其他人便发现不了我的存在,这样就能顺利地跟着你去外面看看了。”
韩夜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便道:“也好,只是带你去外面看看,你是受罚的神女,不会惹祸?”
“怎么可能呢?夕瑶、水碧、瑶光她们也算惹祸吗?这是神界给我们乱加的罪名罢了,公子请不要放在心上。”冷渊说着,又补充道:“对了,公子您好像还有伙伴?我若附身在您的酒袋上,请别老对他们提起我,尤其是那穿白衣白甲的少年,他是计蒙殿下的手下,若是知道我这戴罪之身私自逃离瑶池,到时说不好就要遭殃了。”
韩夜倒也算理解冷渊的担忧,便道:“那好,我尽量不对他们提及此事,只是这酒袋是我师父的遗物,你也不能总是附在它之上?”
冷渊连忙柔声道:“断然不会的,公子,我只是去外面看看,等满足了心愿便主动飞回瑶池,神不知鬼不觉,不会让您为难的。”
“好。”韩夜感觉背后的火焰被冷渊用灵力完全熄灭了,他倒也不是忘恩负义,便道:“多谢你救我性命,现在可以附到酒袋上去了。”
于是,冷渊化作一道五彩的光芒附到了韩夜酒袋的烛龙图案上,烛龙的双目也因此焕发出五彩的光泽来。
韩夜觉得一路上仗义相助甚至化敌为友都不在少数了,倒也不必想太多,他便向着瑶池的上方游了去,哗然一声冲出水面。
韩玉、星辰、薛燕等人见韩夜安然无恙地上来了,纷纷松了口气,以为是瑶池水熄灭了他身上的火焰,便也没有多问,韩夜则唤出铁雕,此时的铁雕总算是恢复到全盛状态,一行人乘着铁雕再度整装出发,一鼓作气上天而去。
穿过一层层白云,跨过一环环树城,众人进到双天交界处土层中的黑暗,很快,蓝色的祥光在身后远去,良久,青色水蓝的光芒迎面而来。
青色神光掠过众人身体的每一处缝隙,把他们背后拉长的黑影照射得异常孤冷和模糊,浅蓝色遍布的青天象征着无限的春光,到了此地,众人反而觉得神界的风变得柔和而温暖,声声醉人魂梦的凤鸣从彼端传至,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自远方飘来,却比蓝天的海洋世界更添几分娇艳与春晖。
而最为令人注意的是,此天已然逼近神树的树冠,四处伸展的巨大枝条占据了这里的半边天,正是因为枝叶繁茂的原因,浅蓝色的光透过绿影才会成为接近碧绿的青色。
所谓“鸾倚灵树、凤栖梧桐”,神鸟们素来喜欢在充满灵气的树上栖息,神树毕竟是六界之中范围最广、规模最大的灵树了,怎会没有数以万计的灵鸟在此欢唱长鸣?韩夜一行人乘着铁雕飞到半空中,但见神树枝头上多是五颜六色的鸾凤在其上高唱、飞翔,鸾多为青绿,凤多为幻彩,它们比翼齐飞时,青色的天空中往往会落下一阵绝妙的彩色幻雨,那些幻雨与其下五彩缤纷的花朵交相呼应,正是“鸾凤和鸣,天下太平”。
鸾凤们远远望见铁雕飞来,居然并不排斥他身上的魔煞之气,反倒误以为是同类,冲他仰着蛇颈欢叫,铁雕被青鸾彩凤们弄得有些不知其所以然,便稍稍低下头来,眼中的红芒显得有些暗淡,魔剑薛燕见状笑道:“哈哈,同为鸟类,见到那些花枝招展的雌鸟你就不好意思啦?”
铁雕解释道:“色彩鲜艳的多是雄鸟,颜色质朴的才多属雌鸟,道理就和凡间的孔雀一样,铁雕岂是因为见到雌鸟而低头?只是铁雕万没想到这里的鸾凤竟会这么友好。”
“是啊。”韩玉望着神树树枝上来来往往的青鸾彩凤,感叹道:“神界这样祥和安宁,所以才有很多其他界的生灵愿意来此和谐共处啊。”
星辰点头道:“当然了,神界是主宰万物的第一界,要是连神界都鸡犬不宁了,天地六界岂不是要乱成一锅粥了?”
韩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道:“所以,我从一开始就决定的方略是对的,为了女人,倒也不至于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等找到梦就带她离开,别无他求。”
这时,魔剑薛燕在众人头顶飞行环顾,又道:“话说回来,我们此行是来找小梦梦的,可是青天这么大,我们怎么才能找得到啊?”说着,薛燕飞到星辰身边,问道:“喂,小神仙,你知道她在哪对?”
“呃……”星辰闻言挠了挠头,颇为无奈地道:“其实我没主动找过她,就是看瑶光的时候顺便认识她的,又怎么知道她会在哪?只知道她是青天花海的上仙。”
“那就先找到花海。”韩夜放下刚刚喝过一口的酒,清秀的眼眸茫然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青色云海,道:“都到这里了,就算把此地翻个遍,我也要再见她一面。”
众人皆以为然,便让铁雕载着开始于青云香海中找寻花海所在。
一路上,常见下方绿茵草坡有许多体格健壮、力能掀山的五色神牛,曰“敖耶”,敖耶奔腾时常使大地震颤、草土飞扬,好不壮观;也常见上方青色云海处有许多羽如白练、高首长颈的有翼骏马,曰“骕骦”,骕骦常于青云间展翼、落叶间飞腾,优雅的神马与青色的浮云巨叶相交,顿添几许美好。
越过一片方圆千里的紫竹林,紫竹林晶莹灿烂,多是九色神鹿、五彩仙猿在其中嬉戏游玩,紫竹蒸腾的紫气令人心胸豁朗;又飞过一段长达百里的七色虹桥,彩虹桥绚烂夺目,多是祥云童子、霓裳仙女在其上鸣笛奏琴,虹桥绽放的光彩令人流连忘返。
过了非常漫长的一段时间,铁雕背上的韩玉姑娘也已睡过数次觉,众人这才看到一片花海,它占地三百里,漫山遍野、云雾之间,开着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鲜花。一旦仙风吹起,花枝招展,层层推动,便成了这花海的波浪;花瓣飞起,飘落天际,便成了这花海的浪花;群花落时,自云而下,便成了这花海的骤雨;众花相簇,拥挤成堆,便成了这花海的漩涡。
众人望着这片“海”,为它的馨香所痴迷,为它的华光所陶醉,良久,韩夜才从呆滞中缓过神来,对星辰说:“这里……这里就是花海?”
“这个我是能够肯定的!”星辰斩钉截铁地说罢,又挠头道:“就是这地方怎么说也有三百里,听说兰香又很喜欢把自己藏在花丛里,只怕很难找到她呢。”
“难没有关系。”韩夜信心十足地望着这片浩瀚的五彩之海,道:“要是找不到,我就留在这里与她为伴,只是燕儿和我妹妹就劳你想办法送回人间了。”
“那怎么行!”薛燕生气地道:“本姑娘还觉得这地方不错呢,你想一个人留在这里陪你的小梦梦吗?太自私了!还有,你长留于此,要是被天兵天将们发现,谁帮你圆场?”
韩玉也是抓着韩夜的胳膊,道:“哥哥,我们随你来,早就做好了出生入死、永不分离的准备,哥哥要是留在这里陪嫂嫂,小玉断然不会走。”
“好啊!”星辰听了韩玉的话,高兴之情溢于言表,但当韩玉颇为不解地回望了他一眼时,他也只好紧张地挠了挠头,看向别处。
韩夜见劝不过众人,便让铁雕载着众人于花海上空寻找司徒云梦的身影,不过,三百里的花海,到处是形色各异的生灵,要找到那位白衣黄裙的美人真好比大海捞针,渐渐地,连铁雕也有些疲乏了。
“到底会在哪里……?”原本坐在铁雕背上的韩夜此刻也站了起来,他微微握着右拳,把左手放在铁雕的头上,即便用红芒鹰眼也看不到那位仙子的存在。
“哥哥……”韩玉娴静地坐在一旁,见到韩夜那焦急的面庞,双手轻轻叠放在膝上,她心道:“如果我能帮大家找到姐姐,那该多好啊。”
这时,青色的苍穹里又莫名地闪起一阵银辉,韩玉微微皱着婉眉,抬头一看,那银辉的光芒也正好映在了她清丽的秀目里、映在了她纯洁的心灵里。
……
一片花海。
那是一处最为临近神树的地方,一位白衣黄裙的仙子常常倚在树旁,听树中的某位女神诉说曾经的故事。
忽然,一束银光自空中闪过,落在树枝上,轰然一声,仙子身前扬起一阵灵气下落所形成的烈风,烈风把仙子如瀑般绝妙的长发和衣摆裙摆吹得欢愉,渐渐地,风中闪现出瑶光那婀娜的英姿。
“别来无恙,兰香。”身着一袭银辉天衣的女武神从风雾中走了出来,她一手叉着腰、一手自然垂着,纤细的玉臂、妙曼的腰身、秀美的长腿映着神树的绿影,英武中隐隐现出一丝神将的柔情。
“嗯,托将军鸿福,我过得还好。”司徒云梦见到瑶光,玉眸因为惊喜而睁得很大,继而有些心情激动地自地上立起身来,伸出若兰的手与瑶光相迎,嫣然一笑道:“自将军上次别后,思念得紧啊,这次是来找我治伤的吗?”
“说了不要叫将军,也不知道多少回了,还改不了这老毛病。”瑶光微微皱着英眉,颇有些责怨,继而又舒展眉头,开口道:“我不是来找你治伤的,只是想和你坐着聊聊天。”
“嗯,好啊。”司徒云梦点了点头,便牵着瑶光的手,与她同坐于神树那巨大的枝条上。
两人坐在一起许久,司徒云梦不知话从何起,只自己低着头,而瑶光看起来有很多话想说,常常到了口里又咽回去。
不过,往往打破沉默的还是瑶光,她习惯地抚模着司徒云梦盈香柔顺的长发,望着远方落叶飘零、鸾凤低鸣之处,叹道:“唉,以后就没什么机会像这样在一起了。”
司徒云梦稍稍点头,继而才反应过来,睁大流玉之眸看向瑶光,问道:“你说……你说没什么机会了?那是何意?”
瑶光叹了口气,像真正的姐妹一般抚了抚司徒云梦的素手,蹙着英眉道:“天帝说我们来往过密,既影响你看护花海,也影响我镇守斗神台,他命我们今后坚守各自岗位,不许互通。”
“不许互通?”司徒云梦用颇为忧虑的目光望着这位几成姐妹的女武神,锁着柳眉道:“天帝为何要如此?”
“天道万物皆有定法,神界早有天规规定:神与仙若非公事,不许交往过密。”瑶光面色忧愁地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只是怕你担心,没和你说。现在除非赤天召见,你不能上到碧天以上,除非邪灵来犯,我也不能擅自下到碧天以下……”
“那你这次不是也……”司徒云梦颇为担心地把右手素袖放在胸前,小心且关心地问道:“他们会降罪于你吗?”
“我只是来看一下自己的姐妹,这也有错吗!”瑶光突然用很大的声音对着司徒云梦说话,语气颇显不平,眉头紧紧蹙着,瞪大了的杏目让司徒云梦也觉得有些胆战心惊,而后,瑶光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便缓下气来,有些愧疚地对司徒云梦道:“对不起……我也曾和赤天的神理论过,可是没用,其实,这次我也是费了九牛二虎的功夫才能来的。”
“何必勉强呢,既然天帝都不许我们来往过密,那就听他的话。”司徒云梦把头微微低下,颇显无奈而难过地劝说道:“神界作为六界之首,本来就不能缺少秩序,换过来想,要是每个人都像我们一样,那等级森严的九天岂不是要乱套了吗?所以……”
“所以我会想办法的,我会想办法让我们两个长久在一起,永不分离。”瑶光说着,如杏般的美眸里闪着不屈和信念,她紧紧握着司徒云梦若兰的素手,坚定地道:“不管是天帝还是天尊,抑或是星官神将,都不能阻止我与你相伴的决心,如果仅仅因为我是神、你是仙就注定天涯永隔,那这神仙,不做也罢!”
司徒云梦听闻瑶光这些话语,视作疯狂邪念,便有些担心和焦虑地劝道:“这怎么可以呢!我是看护花海的仙子,你是镇守斗神台的女武神,若是我俩都因为自己私欲不做神仙,神界将会变得怎样?将军一定要三思啊!”
“我会三思的。”瑶光郑重地点头道:“事实上,我已经三思过了。”
司徒云梦诚惶诚恐地睁大了流玉般的美眸,柔软地抓着瑶光的玉臂苦劝道:“我们好好跟着天帝维护神界秩序,这样不就好了吗?何苦因为私底下的交情乱了天规章法,尤其是身为神将的你啊~!”
“我知道你没有我这样的勇气,放心,不会要多久的,等我完完全全做下了决定,再来找你。”瑶光说着,毅然决然转过身去,银辉战袍一甩,把窈窕的背影留给了司徒云梦,她又轻声道:“或许,我不该带上你,你须在此等候。”
说着,瑶光闭上杏目,化作一道银光飞上天际,徒留后方那苦苦思索和挣扎的司徒云梦。
……
“我知道梦姐姐在哪里了!”冥思中的韩玉猛然睁开眼睛,对众人道:“花海有一处地方最为临近神树,我们只需到那里去,在神树之上寻找,一定能找到梦姐姐!”
韩夜、薛燕和星辰皆是一愣,不知韩玉如何清楚这些事,但既然有线索,那还是宁信其有、莫信其无,于是,众人便乘着铁雕赶往花海那最为临近神树之处。
铁雕带着众人飞到神树巨大的枝条上,那枝条比大城里的街道还宽广,足以容纳十数人并立,那树叶比都市里的房屋还巨大,足以包裹住所有接近它的人。众人跳下雕背,铁雕也因此再无灵力维持灵体,化作匕首挂在韩夜腰带处。
韩夜望着参天的枝条和阴翳的树影,树枝与青云之间牵起着一道道若隐若现的彩虹,虹之辉把枝叶也照得出奇地美妙,越靠近神树的树端就越能听到一个奇异的呼唤声,众人大抵听不清那呼唤,却只知是个女声。
不过,韩夜可没有这种心思听别的女人呼唤,此刻他的心里就装着一个人,他带着众人于枝条巨叶之间追寻,半晌,却没有半点头绪。
“呆瓜妹,你没弄错?”魔剑薛燕埋怨道:“该不是你胡乱做了个梦就傻乎乎地把我们喊到这里来,结果连个影子都找不着!”
韩玉用秀眸举目眺望四周,坚定不移地道:“不会的,我能感觉到,梦姐姐一定就在这里!”
“是,她的确在这里。”韩夜闭上清眸嗅了嗅空中的香气,眉头舒展,觉得这股馨香莫名地温暖,他便睁开眼来对众人道:“这些花香里掩藏着她的体香,错不了,她一定就在这里,只是恐怕有什么原因,一直不肯出来与我们相见。”
“会有什么原因呢?”星辰疑惑不解地问韩夜道:“她好像挺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既然你到了这里,她又何必躲着你?”
魔剑薛燕见韩夜还在低头沉思,便急道:“嗳!别想那么多了,把她喊出来就是了!”说罢,薛燕便飞到半空中,冲那些树枝和飞叶大声喊道:“喂!云梦,你别老躲着,快给本姑娘死出来啊!你知道呆瓜为了找你吃了多少苦吗?要是有什么苦衷也可以对我们说啊,我们一起来承担!”
韩玉也把手放在嘴边大声喊道:“梦姐姐,别躲开我们了,小玉知道你一定在这里!哥哥好想见你啊,我们也好想见你啊,和我们一起回家好吗?”
虽然二女喊得卖力,也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司徒云梦似乎仍无半点现身的意思,神树之上徒有微微抖动的香风吹过,香风里伴着一阵潮湿的味道,很是奇怪。
星辰见到这种情形,便问韩夜道:“韩哥,没效果啊,她还是不肯出来,难道她回来这里就把你们忘了,还是她已被神界降了罪,现在只剩元神还留在这里?”
“你少乌鸦嘴!”薛燕听到星辰的话赶紧飞下来,冲他生气地道:“我们千辛万苦跑到这里来,就是喜欢她平安,她要少了一根毫毛,姑女乃女乃先宰了你!”说罢,薛燕又飞到空中高声呼唤司徒云梦。
“我也就说说,冲我发什么火啊……”星辰颇显郁闷地缩到韩夜身边,小声嘀咕道。
韩夜细细思考了一番,这才对空中的魔剑薛燕和远处的韩玉道:“燕儿,小玉,别喊了,看来她铁了心不与我们相见。”
“那又怎么样?”薛燕没好气地道:“你受了那么多的苦才到达这里,她不想见我们就回去吗?本姑娘就是要喊,喊到她出来为止!”
“哼,我们当然不回去。”韩夜微微皱起秀眉,眼里透着一股应有的炽热,他沉着且自信地冷声道:“我说过,没见到她以前我是不会放弃的,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让她现身了。”
“什么办法?”薛燕飞到韩夜身边,连忙道:“把树枝砍光?把神树砍倒?”
韩夜冷然摇了摇头,从腰间掏出铁雕匕首。
“哦。”薛燕晃了晃剑身,道:“你是要去别的地方找她?毕竟只是闻到她的香味,可她是出了名的十里飘香,本人未必就在这里,到远处找找也无妨。”
韩夜没有急于回答她的话,只是高高举起铁雕匕首,那匕首用力地晃动,似乎在抗拒着什么,韩夜锁着眉头、费力地沉声道:“铁、雕!听话,若然不流血,她一定不会出来!”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韩夜却已然拿着匕首,狠狠地扎进了自己腰间,殷红的血登时便流了出来,洒了一地。
“呃……”韩夜身子微微颤了颤,而后他才有些摇晃地站直了身子,拔出腰间的匕首,更多的血便从腰间喷出,把脚下三尺之地染得鲜红。
“疯了吗你!”薛燕怒骂道:“她也就是不出来,至于自残吗!还不快用玄元真气疗伤!”
“不……了,呼呼。”韩夜撤去浑身的黑色真气,也不用手去捂伤口,面色渐渐有些苍白,他朝薛燕摆了摆手,略微笑着摇头道:“要是血流的不多,她不会舍得出来。”
“你……!你这个笨呆瓜!”薛燕气得魔剑都燃起了一团火来,她便把愤怒转向司徒云梦,把剑面转向周围,怒道:“司徒云梦!你还不快给本姑娘滚出来!枉我把你当姐妹!呆瓜为了到这里来看你,带着我们跋山涉水,平八派、战妖魔、斗神仙,受了多少伤,都是因为要见你一面才未曾倒下,现在你要眼看着他死在你面前也不出来吗!你这般无情无义,不配做里蜀山的公主,不配做老妖怪的妹妹,不配做司徒老头的女儿,不配做本女侠的姐妹,不配做呆瓜妹的姐姐,更不配做呆瓜的夫人,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当你的兰香仙子!”
韩夜听着薛燕不停地骂司徒云梦,眼前渐渐有些模糊,没有真气保护,更没有基本的包扎,腰间的血是否长流直到生命的终结呢?
韩夜渐渐有些支撑不住身体,半跪在地,皱着清眉,向四面八方道:“司、司徒云梦,能死在这里也不错……这里是你的故乡,如果我的鲜血能洒满于此,让你一辈子忘不了,也算不虚此行了……如果你能眼睁睁看着我血尽而亡,如果你能受得了我为你在此自尽,那就不必出来了。”
韩夜还打算再说话,忽而感觉一股暖风吹起,吹动了他飘逸的发梢,拂过他清秀的面颊,掀起他深蓝的外衣,那暖风很快地治愈着腰间的伤口,才一会儿功夫韩夜便感觉不到一丝痛苦,只有温暖的香气还残留于身上。
“何苦呢……?何苦这样伤害自己?”韩夜身前三丈处的一片巨叶上忽而升起一阵花瓣,花瓣如气流涌动,从那里传来一个熟悉已久的温柔女声,那女声美妙得令人忘却了尘世的烦恼,却带着一阵难以遮掩的震颤和苦涩。
“对于生性柔弱的你,我只能出此下策,你不会以为光是治好这个伤口,我便不会再伤害自己了?”韩夜握紧拳头,把右手又探向腰间还沾着鲜血的铁雕匕首,面容冷峻且毅然地对那灵气团道:“现身,梦。”
巨叶之中的花瓣团颇显无奈地叹了口气,终于渐渐凝结,形成了一个美妙女子的模样,那女子是位白衣黄裙的姑娘,长长的星河飞瀑在身后散发着幽香,窈窕妙曼的身姿在风中显得那般绰约,白兰妙臂上绕着的素色丝带不住地舞动,晶莹的泪痕还挂在面上未曾消散,楚楚动人的玉眸里已然暗淡得令人心碎,任凭谁都能看出那女子心中是多么苦楚。
“终于能再见你一面了,梦。”韩夜面朝着伊人,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清眸带着无限的柔情,嘴角挂起一丝清淡的微笑。
“上天有好生之德,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请这位公子不要任意损伤自己的身体,自珍自重。”司徒云梦说着,转过身去,黯淡的玉眸里变得无比地朦胧,她把双手端庄地置于月复间,冷声道:“现在你看到了我的真容,心愿已了,请不要再打扰我的清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