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次回岭南并没有通知任何人接机,但是却不妨碍别人知道他的行踪,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有点累,高建彬原本是打算好好睡一觉的,但是刚躺到床上就有电话打过来了,常务副省长刘春培约他吃中午饭。
两人目前是合作的关系,基础就是一起对抗赵东辉,此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早就随风飘走了,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天长地久的。爱情有可能会随着时间而变质,但是利益却永远坚挺,不会贬值!
李盛华和张文华都叮嘱他要关注岭南的国有企业改制,作为分管省国资委的常务副省长,是这项工作的实际负责人,高建彬也想从谈话中得到有用的信息,所以并没有拒绝这个邀请。
刘春培在岭南属于那种年龄偏大,进步空间相对狭窄的老常委,如果没有特殊的机遇,想要进入更高的职务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他对钱和权力追求的就不多了,更注重的是能够在最后的任期留下些什么,无论是政绩还是名声,总要有些痕迹可以证明他的存在,很多即将离休的老领导们都有这样的心思。
刘春培的家高建彬还是第一次来,虽然两人住在一个大院里,进门后除了他的妻子和保姆,并没有看到任何人,面对高建彬的疑惑,刘春培笑着说道:“孩子们翅膀硬了嫌我们老两口唠叨,结了婚就急着过二人世界,不愿意留在父母的身边。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压抑。不到假期我这个院子里是很冷清的。”
因为刘春培的身体原因。保姆做的饭都是些比较清淡的。像是清炒莴苣、清炒菠菜、炒苦瓜、清蒸鱼、海带炖排骨和蘑菇炖鸡等等,看起来一大桌子十几个菜,高建彬却是没有多少胃口。
第一是坐飞机坐的不愿意吃东西,第二就是太清淡的口味他吃不习惯,吃了一碗米饭后就放下了筷子,刘春培也吃得不多。
两人很有默契的来到了院子里,坐在藤椅上晒太阳,岭南的气温再低也是零度以上。中午可以达到十五度左右,一点也不感觉到冷。
保姆端上了茶水后,刘春培说道:“建彬,在你走后的第二天,赵东辉就在省政府党组会议上提出了两点要求,第一是积极推动国有企业改制,对现有的那些资不抵债的国有企业,不再进行省财政的资金帮扶,要不就是等着被兼并,要不就是申请破产重组。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这样做的用意是要减掉负担轻松上阵,为明年的经济发展打好基础。”
接着说道:“第二。积极推动农业产业结构调整,利用各地市的丰富资源,发展农副产品加工企业和生物技术企业,为此,省财政要拿出一笔专项补贴,视规模和技术含量发放。赵东辉还规定,在工作中表现突出的地市,将会得到省委省政府的通报表彰,执行不力的地市,要受到严厉的处罚。”
高建彬说道:“在我看来这两项工作都是很有必要的,岭南大部分的国有企业,并没有真正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很多都是靠着省财政的帮扶才艰难的活到现在,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苟延残喘。省财政的资金并不是用来搞救济的,在全省的经济发展中,需要钱的地方有的是。到如今的地步我也知道这里面的原因很多,但我觉得大家的思路没有扭转过来,改革开放这么多年,经营方式基本上没有多大的变化。”
接着说道:“现在是市场经济的时代,不是计划经济的时代,只有比别人看得远动手早,才能有生存的机会。要说资金方面有缺口,省财政每年都要补贴那么多钱,可也没有见他们做过什么技术革新或者研发的工作,没有技术含量甚至高附加值的产品,怎么可能有市场?自己研发困难,可以和科研机构合作吗,一味的等靠要,不下刀子也是说不过去的。”
刘春培点了点头说道:“你的意思我知道,我还没有进入省委常委的时候,在副省长的位置上也分管过一段时间的省国资委,对大部分的国有企业很了解。这些企业的确在计划经济的时期做出过贡献,仗着自己的资格老,要钱的时候那是理直气壮。市场经济来临的时候,大家没有及时的转变经营理念,觉得国家不会不管他们的,可随着订单越来越少,资金逐渐的断了链子,再想起来已经很困难了。”
然后说道:“建彬,你是不知道啊,岭南这个地方穷,国有企业的数量其实不多,为了能够端个铁饭碗,多少人托关系走后门,那时候省财政有了困难还要从这些企业拿钱做事情,到了现在的地步,伸手也是无可奈何的。我这样说吧,大多数的企业底子还是有的,主要就是欠缺资金和技术,我们要是能够解决这两个问题,企业不一定就要被人兼并或者破产重组。”
高建彬听明白了刘春培的意思,他并不想支持赵东辉的安排,一方面是对这些企业的感情很深,另一方面觉得他应该为这些立过功劳的国企做点什么,说道:“刘省长的初衷自然是好的,我也不希望搞一刀切,如果能用小的代价换来这些企业的新生,我是愿意支持您的,但现在的前提条件是,咱们省的财政能支撑你的方案吗?”
这是关键的问题,有了钱什么都好说,要是没钱,说什么都是空的。刘春培想了想说道:“这要看具体怎么分配,省财政如果向国有企业改制大幅度倾斜,那当然是没有任何悬念的。但现在的问题是,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大家都在盯着财政这点钱,其他的领导们也要向分管的部门负责,不能说国有企业改制重要。别的工作就不重要。这种方案我一旦提出来。百分百会被大家在背后戳脊梁骨骂死的。想在开会的时候通过,门都没有!”
高建彬说道:“刘省长,您觉得赵东辉的做法会出现什么后果,成功的几率有多少?”
刘春培哼了一声说道:“赵东辉这个人的思路是有的,看问题的点也很准,可成功的案例不是随便就能复制的,有先决条件的限制。在东部可以实行的方案,到了西部就要出大麻烦。两地的经济基础差的太远,我们没有那种实力,这次失败了总结经验然后下次接着干,一次的失误就可能是致命的!”
接着说道:“他这种搞一刀切的思路说好听了是壮士断腕,不好听就是自己挖坑自己跳,想要出成绩的心思太急太燥,十年的任期内,你慌什么慌?就把啊,成功率有多少我不敢说,但我敢说的是。这件事情一定会出现问题的!”
高建彬点了支烟,慢慢的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了浓浓的烟雾。刘春培的看法和李盛华的说法类似,足见他在岭南国有企业改制方面,是有真东西的,于是说道:“既然是这样,我们更要把自己的建议说出来,指出其中的弊端所在,国有企业改制需要的是循序渐进,不是急于求成,这是作为副省长的职责和义务,他要是不采纳,出了问题的责任在他。刘省长,反对是无效的,这个安排站在了大方向的制高点,我们没有理由,只要问心无愧也就是了。国资委那边是您来分管的,如何启动您可以从中适当把控一下。”
高建彬说的是事实,国有企业改制是中央的要求,在岭南只要省政府拍板就可以实施,没有必要经过常委会讨论,再说,就是上了会也没有人会反对,赵东辉的理由很充分,关键点在度的把握上,也就是在具体经办人的手里。推行的力度和速度,都是要由刘春培来决定,这可能是唯一的优势所在。
至于农业产业结构调整的问题,两人并没有谈,刘春培没有这样的心思去管分工以外的事情,农业有专门的分管副省长,也轮不到他们操心。
张东卫和高建彬的矛盾人尽皆知,是在刚到岭河市的时候结下的,副省长被一个市长堵了办公室的门,当时简直成了一大新闻,张东卫也因此在省政府威严扫地。
高建彬不想自己找难堪,去给张东卫提建议,人家现在可是赵家派系的人,也是省长的心月复大将,怎么可能把他看到眼里呢?
下午上班的时候先到省委,找方德辉书记销了假,聊了一小会然后来到了省政府自己的办公室。进门还没有来得及看文件呢,秘书苏春阳就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说道:“高省长,刚才秘书长打来电话问您在不在,说今天晚上要召开党组会议,讨论的就是国有企业改制的事情。”
高建彬自言自语的说道:“赵东辉的表现**还真是强烈,这是要向我光明正大的宣布,我能做得到的事情他也能做得到,而且还会做得更好,这又是何苦呢!”
经历过时间的淬炼与验证,高建彬也不需要太谦虚,他在发展经济方面的能力,是得到首长们肯定的。也正是因为经济方面的成就,他才得到了那么多的荣誉光环,掩盖了其他人的努力。现如今能够成为省委常委兼副省长,也是对他的一种期望,对西部大开发战略在岭南实施的希望。
向来不服输的赵东辉硬是把他的分工调开,他要独占这个机遇,他坚信自己会因为岭南的经济腾飞,再次振兴赵家的名声,恢复以前的辉煌。高建彬来上班并不是偷偷模模来的,一定是有人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了赵东辉,所以才有了这次的会议,站在制高点的他,就是一份宣战的通告,你在旁边好好看着,我是怎么样来工作的!
侯俊才黑着脸来到了高建彬的办公室,苏春阳急忙给两位领导泡了茶,然后走出去带上门,最近这位副省长的心情非常糟糕,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招惹他。
高建彬看着侯俊才,摇了摇头说道:“侯省长,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何必看得那么重呢?”
侯俊才说道:“我不是那种看不开的人。只是想起这件事有点窝火。他刘宝岭可是占尽了便宜,提拔了一个副厅长,自己成了厅长,做事没有这么不地道的。”
失去了省公安厅长的职务,看起来对侯俊才的打击很大,高建彬说道:“你这样的生气,岂不是遂了某些人的心愿吗?赵东辉和徐家是死敌,打击你是必然的。这个厅长的位置也只有刘宝岭适合兼任,而且刘宝岭的派系主要人物就要到岭南任职,这样做也是送了一份大礼,所以说刘宝岭在这个事情上是被动的,你这通埋怨毫无道理。”
侯俊才说道:“建彬同志,我对你的分析看法不同,徐家和即将到来的林家势力是联盟关系,对赵家来说都是对手,赵东辉大可提拔一个他的人当厅长,那样还有利于控制这个部门。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厅长也不是固定的形式,为什么一定要推荐给刘宝岭呢?还有。赵东辉的儿子在死命的追求刘宝岭的姑娘,这不是什么秘密,两人之间的关系走得很近,我觉得这就是个阴谋。”
高建彬说道:“你和刘宝岭心里明白徐家和林家是联盟,可赵东辉知道吗?他是害怕新书记来到后掣肘,耽误了他的大事,所以就想着用这样的方式表示合作的态度。刘宝岭的派系核心要来当书记的事情,在省委常委中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既然赵东辉提议给新书记的人加担子,大家为什么要反对,还以为这样做会得罪了新书记,几个错误的判断累计起来,就成了一次莫名其妙的常委会。省长说话,一家人都举手赞同,刘宝岭现在是有苦说不出来,谁也不会相信他的话。”
侯俊才一想也对啊,徐家和林家的关系别人根本不知道,只有双方的重要成员才清楚这个事情,赵东辉是蒙在鼓里的,徐家就是自己一个副省长在岭南,不收拾自己收拾谁,还能向林家卖个好,至于刘宝岭怎么想,那很重要吗?书记和省长的层次,他一个省委常委不够看的,想到这里侯俊才的心里好受多了。
高建彬又说道:“徐公子现在怎么样了?”侯俊才说道:“根据家族的安排,到一个地市当副市长了,托我带句话,有时间可以到他那里指导一下,毕竟论发展经济招商引资的能力,和你相提并论的真是不多,徐少现在需要政绩。你也清楚,徐家现在能站出来撑起大局的,就是徐少自己了。”
高建彬淡淡的说道:“新一代的人早晚要成长起来,只要有根在,一个家族就有实现辉煌的希望,看在徐老为国家和人民奋斗一生的份上,凭借着他的能力,徐少的路也不会太难走。”
晚上七点钟准时召开了省政府党组会议,赵东辉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这次会议代表着他对岭南腾飞的大计划到了准备阶段。就因为常委会的出手,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打开了局面,林家的林冠东到了岭南后,身边的这个年轻人就没有多少风光的日子了,未来岭南的大局,就要看他和林冠东的博弈。
本来还为了如何打破现有的格局感到头疼,但是随着方德辉书记的调走,一切都变得异乎寻常的顺利。可高兴之余他也有些别的感觉,说不出来是为了什么,就是心慌,常委会虽然看起来他是大赢家,可是他却觉得其中藏着什么不知道的原因,方德辉当时的笑容似乎在预示着什么,按理说林冠东还没有这么大的能量,让方德辉也要提前示好。
赵东辉暂时抛开这些纷乱的思绪,说道:“同志们,这次会议的主要议题,就是如何对岭南的国有企业动一次大的手术,我们的资金和优惠的政策,要更多的倾斜给发展良好信誉良好有潜力可挖掘的重点企业,扶持他们尽快的上市融资,扩大生产规模,形成岭南的经济支柱产业链。把依赖财政拨款维持运转的那些企业,通过破产重组或者兼并的手段,从根本上解决目前的尴尬处境,也给省财政松绑。”
然后说道:“岭南的经济在西部地区来说是落后的,现在中央推动西部大开发战略,正是我们扭转局面实现腾飞的大好机会,省财政的资源很有限,而我们要做的事情却很多,从这方面来说,好钢用在刀刃上,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头痛医头脚痛医脚,那是治标不治本的错误做法。我历来主张长痛不如短痛,改革的过程中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也明白国企的问题很复杂,会带来很大的压力,可这样的现象继续维持下去,我们就是岭南的罪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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