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潮湿的王府地牢里。
多多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阴暗冰冷且无一丝阳光,还有四周挂着的各式各样折磨人的刑具,她心中难掩害怕,双手紧紧握着,那种无助与彷徨,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吸了吸鼻子,命令自己坚强些,不能丢小姐的面子。想罢,她昴起头,毫不畏惧地怒视着眼前美丽而傲慢的女子。
“落小妃,放我出去,你无权囚禁我,放我出去……”
落茗雪坐在椅里,冷眼睨了睨地上的披头散发的女子,眼里闪过一抹厌恶,“你这个贱婢,偷了本小主的东西还敢大言不渐,是不是想死啊?”
“我没有,是你冤枉我的,我要见王妃!”
落茗雪听罢,冷笑数声,声音尖锐,陡然划破这冰寒的牢房,令人毛骨悚然。
“你以为抬那个贱人出来,本小主就怕了?没错,我现在是奈何不了若灵萱,但对于你这样一个卑贱的丫环,我还是能掌握你生杀大权的。”
“你……”多多气得咬牙,眼眶微红的瞪着她。“你想怎么样?”
落茗雪水眸一瞪,眼里闪过一抹怨毒:“我想怎么样?只要你乖乖配合,我绝对不会对你怎么样?”
“你做梦,我是绝对不会跟你同流合污的。”多多知道此女心计歹毒,抓自己来无非就是想对付小姐。
“多多,你别敬酒不喝喝罚酒,告诉你,本小主这支玉簪子,可是贵妃娘娘送的,如果我告诉贵妃娘娘,说你偷了她的玉簪子,你想想,你会有什么下场?到时,就不只关在这里了,而是关在玄冰牢。玄冰牢是什么地方,我想你会比我更清楚吧?”
落茗雪冷冷一笑,眼里满是得意与鄙夷。
多多脸色发白,身子微颤。在宫中这么多年,她当然知道玄冰牢是什么地方,那是一个极阴极寒之地,被关的人不但每日要遭受寒风的侵袭,还要被里面的阴冷地气所折磨。曾经有些犯了事的宫女关进了玄冰牢,没多久就面从枯槁,成天畏寒怕光,完全成了一个生活在阴街里的老鼠。
想罢,她顿时一阵心悸。
落茗雪看出了多多的心慌,当即冷笑。“怎么?害怕了?”
“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多多有些失控的吼叫,也许声音越大,越能掩饰内心的害怕。
“很简单,我只要你告诉王爷,这个若灵萱是假的,是溪兰国的奸细,趁真正的若灵萱死了的时候混进来,就是想要对睿王府不利,还有,最好将一同欺骗王爷的殷贱人也说出来,我要她们知道,得罪我的下场不是那么好玩的。”
望着那充满心计与报复的目光,多多瞬间觉得,这个女人似乎比那玄冰牢更恐怖十倍。不,是一百倍。
“你真狠毒!”
“这都是她逼的。若灵萱依仗自己是太后姨孙,硬是嫁进王府,处处跟我们姐妹作对,居然连管事权也来插一只脚,甚至还联合姓殷的贱人,一同欺骗王爷。现在,该是回敬她的时候了。”
多多见她说每一句话时,皆咬牙切齿,那副模样,简直如地狱索魂的厉鬼无异。
“不可能,我是不会答应你的。”她疯了才会跟这女人同流合污。
“多多,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只要跟我们合作,就是我们姐妹的恩人了,将来荣华富贵绝对少不了你,而且如果你有心,我还会让你给王爷当妾,这样你以后就不用整天当侍候人的奴婢了。”
落茗雪一边说,一边媚眼乱飞,那副谄弥好的模样令人厌恶欲吐。
“不,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想害小姐,还想害殷小妃,想利用我一箭双雕,没那么容易。”多多说得义愤填膺,满脸怒火。
落茗雪听罢,摇摇头,假意叹息道:“我说多多,你何必这么死忠呢?荣华富贵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现在只要你一句话,就能到手了,何乐而不为?”
“哼,落小妃,你以为这样说我会心动么?那我也告诉你好了,我多多虽然是奴婢,但也知道什么是忠义道德,小姐对我这么好,我是绝对不会陷害她的,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你们的奸计得逞,你死了这条心吧。”
听着这翻话,大为意外的落茗雪,美眸一绽,恶狠狠的盯向多多那倔强的容颜。
“你不后悔?”
“绝不后悔!”
“真不明白,她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宁死也维护她?”
“她给我的东西,是你们怎么也给不了的。你们跟小姐相比,差远了,总有一天,王府里的一切,都是我们小姐的。”
“哼,做春秋大梦吧你!”
“那你就等着瞧好了。”
“嘴硬的丫头,看来不给你点厉害,你是不会听话的了。来人啊,给我用刑!”落茗雪大喝一声,她就不信这个小丫头在大刑侍候下,还不会月兑口——
若灵萱带着草草走进雪晗居,一些驻守的丫环奴仆赶忙上前行礼,正想问什么,却在看到她阴沉的脸色后,纷纷闭了嘴,各自退下,自然地让出了一条路。
经过的下人,也不敢多事上前询问,毕竟王妃如今的厉害,他们可是知道的,因此一路上,通行无阻。
走过一座东西的穿堂,向南大厅之后,仪门内大院落,走出之后就是一座小花园。
人未到就听到一阵怒骂声传来。“那个该死的贱丫头,嘴巴怎么那么硬,气死我了……翠儿,等下给她施重刑,我就不信——”
若灵萱闻言,顿时火气直冒头顶,威严一喝:“你想给谁施重刑?”
突然其来的怒喝声,让落茗雪下意识地住了口,抬眸一看,竟见若灵萱正在站在不远处,怒目瞪她,不禁心一颤,有些作贱心虚地别开目光。
暗骂:该死,这女人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若灵萱冷着脸,大步走了过去,不想与她废话,一开口就直截了当。“多多是不是被你捉了?”
“妾身见过王妃姐姐!回王妃的话,没错,是妾身捉的。”落茗雪冷静下来后,突然站起身,很有礼地福身道。
不待见归不待见,但这该有的礼,表面上还是得装装,免得这丑女又趁机挑刺。
若灵萱睨了眼她,这女人打算先礼后兵么?“落小妃,多多可是本宫的近婢,你怎么不经本宫的同意,就擅自捉人?”
看着若灵萱如寒冰般的脸色,再一次想到那死丫头在牢里宁死不屈的表情,落茗雪一时间怒从心生,朗声道:“王妃明鉴,多多这丫头手脚不干净,今儿在我屋子里偷了一根玉簪子。所以妾身才想着帮王妃教训一下这个大胆的奴婢,省得到时候下人说王妃的院里没规矩,那就不好了。”
“哦?是么?”若灵萱冷扬一笑,犀利的目光扫视了她一圈,随后坐上旁边的石凳,淡淡出声。“那么本宫想问问,你是怎么发现我这丫环拿了你的簪子,本宫明明记得,是叫着她去厨房拿东西的,怎会去了妹妹你院子里的呢?”
这女人还真是蠢得可以,就是要找茬,也应该做的圆滑一点,叫人找不到破绽才是,她这一说根本就是漏洞百出。
“这丫环路过西院长廓的时候,见着了妾身就吓得将兜子里的簪子掉了出来,恰巧被翠儿看见。这簪子妾身已经找了很久,看来是之前就已经被拿走了。”
落茗雪撒起慌来还真是脸不红心不跳,一副坦然样。
“妹妹确信之前的话都没有说错,句句实话?”若灵萱微微勾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样的神态再加上她的这一句问话,倒是让落茗雪慌起神来,难不成这丑女看出什么了,不然怎么会这副嘲笑的样子。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妾身还骗人撒谎,故意为难一个丫环不成。”落茗雪用不满来掩饰她的心虚。
“本宫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妹妹你的话前后不一,本宫才要确认一下,妹妹是不是说错了。因为妹妹先前明明说多多是今儿在你屋子里偷的簪子,现在又变成丢了好几天,妹妹这都记不清楚,怕是难办了!”
若灵萱心中冷嗤,你这个蠢货,说话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这个……这个可能是妾身记错了,翠儿,是你发现的,你来告诉王妃是怎么回事。”
落茗雪脸色僵硬,一时也不知怎么招架,只好把这难题丢给了她的丫环翠儿。
翠儿了然地点头,娇声道:“回王妃,是小主记错了,这簪子前几天梳妆的时候就找不到。今天出了寝居,走上长廓的时候,多多远远的看到了小主,但她不但不行礼,还故意绕道而行。瞧她慌慌张张的样子,奴婢估模着肯定有问题,就上前将她拦下,果然被一声呵斥,便看到这根簪子自她身上落了下来。”
刚一说完,落茗雪眼中的难掩赞赏,这丫头,就是比翠玉机灵,幸而今天当值的是她。
若灵萱早已将她们的神情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不紧不慢地道:“你所说的可是句句属实?如若有半句假话,本宫定不轻饶!”
温润的嗓音中透着不容欺骗的强硬态度。
“奴婢……奴婢所说句句属实,如有半句假话,奴婢甘愿受罚。”翠儿起初还真是被吓住,不过待她看到落茗雪得意的脸色时,像是得到了鼓舞般,十分肯定的回答。
若灵萱沉下脸,眼中寒芒一闪,声音一下冰冷至极。“来人,把这个胆大欺主的奴婢拖下去,杖责!见红为止。”
翠儿顿时面色大变,没有想到王妃说反脸就反脸,更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狠,一下瘫倒坐地,神色惶恐地看向落茗雪。
“慢着,王妃你什么意思?就算你是王妃,也不能无缘无故打我的奴才。”落茗雪也差点被若灵萱眼中的煞气骇住,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不悦地出声质问。
“本宫已经给过机会,是她自己不珍惜,依旧睁眼说瞎话,既然她说甘愿受罚,本宫自然是成全她!”若灵萱寒着声道。
她已经厌烦了再与她这样虚伪下去,面上的笑意早已经不见,话语更是字字紧逼。
“你说话可要有凭证,不要信口雌黄!”落茗雪也不是吃素的,虽然是有些心虚,可嘴巴依旧是不饶人。
若灵萱扬了扬眉,眼中未见怒火,只是点头道:“看来落妹妹是不到黄河心不息了,也罢,本宫就给你证据!将你的玉簪子拿过来。”
落茗雪犹豫了一下,然后对着身后的粗使丫环努嘴示意,簪子便交到了若灵萱的手中。
若灵萱刚一接手,丫环还没有退开,就听见‘啪’的一声,玉簪子自手中落下,簪子上头上好的薄玉蝴蝶装饰就这样碎成了三半,静静地躺在地上。
“你——”落茗雪一下子跳起身,涂着鲜红丹寇的食指指向若灵萱,几乎忍不住要破口大骂。
“落小妃激动什么,这就是你要的证据呀,如此易碎的簪子,在多多慌忙中掉落在青砖小道上,还能完好无损的在你手里吗?”若灵萱声音陡然凛冽,清水明眸闪着一抹狠戾和鄙夷。
落茗雪一听,怔愣住了。
“草草,马上叫侍卫进来,把翠儿拖下去杖刑!”若灵萱没再理会她,转头对着草草下令。
“是,小姐!”
“不要啊!王妃饶命,不是奴婢要骗王妃,这都是落小主指使的,王妃饶命啊……”翠儿吓坏了,知道落茗雪已靠不住,就立刻爬到若灵萱的面前,哭诉道。
落茗雪咬牙,身形踉跄,想不到这翠儿如此的不惊吓!当即气恨地一脚踢在她的后背上,“你这个贱婢竟敢陷害我!”
“够了,落小妃!”若灵萱的耐心已快要被磨光,拧眉寒声道:“现在事情已经明朗,多多根本就没偷你的玉簪,本宫命你马上放人,要不然,别怪本宫不留情面。”
落茗雪用力扭着手中的锦帕,心中又恨又慌,虽想放人,但却不能轻易放。第一,她不想自己功亏一篑;第二,她这样做完全没有报复到她想报复的人,所以她不甘。第三,自己已经向那贱丫头施了重刑,一会让她看到那丫头的残命,肯定会责问自己。要是闹到了王爷哪里,自己铁定逃不了责罚。
“就算她没有偷我的玉簪,但是她以下犯上,公然顶撞我,必须得严惩,不能放。”落茗雪干脆豁出去了,反正现在事成定局,就算王爷知道了,也不会为了一个丫环对自己怎么样,顶多是再罚进暗房。
“本宫再说一次,放人!”
若灵萱眉宇之间又浮现一丝狠厉。她虽坐着不动,但那股摄人的气势却让嚣张的落茗雪缩了缩,不由自主的退了退后。
她赶紧定了定神,努力鼓起勇气与她对视,“我说不放就不放,你……啊——”
话未说完,痛叫声响起,原来若灵萱不知何时已上前捏住她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往后翻,直痛得她龇牙咧嘴……
“放开我,放开我……好痛……来人啊……”
听着落茗雪的呼唤,旁边的人正想靠近,不料却被若灵萱凌厉的目光惊住。瞬间,那些想要出头的丫环奴仆,顿时也只能噤若寒蝉的退了下去。
“想放开,就立刻带本宫去找多多。”语气干脆直接,令人不敢忽视。
“为了这么一个丫头……你……啊——”
“再多说一句,我就捏断她,你信不信?”若灵萱不耐烦了,冷声威胁道。
眼瞅着自己快要被捏断的娇弱手腕,心中再恨也说不出来,最终只能狠狠咬牙,无可奈何的答应了她——
就这样,一路上若灵萱拽着落茗雪的手腕,硬拉着她朝地牢走去。路过几处长阶,落茗雪因跟不上她愤怒的步伐,踉跄而行,几欲摔倒。
这看得路过的下人,一个个吓白了脸,无一人敢上前阻拦。一边是王爷的爱妃,一边是王府的当家主母,已经掌权的王妃。无论是谁,也不敢轻易招惹,唯恐惹祸上身。
只有翠玉在远远看到的时候,吃惊地张大了嘴,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觉得,应该去告诉王爷和林侧妃。想罢,连忙转身飞奔去搬救兵……
“慢点……”落茗雪皱着眉,不停地哀哀叫。“你慢点啦……我快跟不上……”
若灵萱充耳不闻,只是一把将她朝地牢的大门推去。一时重心不稳的落茗雪,头一下磕在门柱之上,顿时血流汹涌。
“啊”她惨叫一声,感觉额头有热流涌出,素手一抹,见腥红之色,瞬间脸色苍白,有晕倒之势。
“不准晕,否则本宫让你长眠于此。”扫视了眼她,冰寒的眼神无半丝同情不忍之色。这狠毒的女人,今天一定要好好跟她算总帐/再也不留情面。
“你——”落茗雪气得浑身发颤。
“开门!”
铁门打开以后,若灵萱便再次拽住她,往里面带去。
地牢里一片阴暗,一丝阳光也无法透进。若灵萱心中一阵慌恍,原来,这就是古代传说的牢房。
四处铜墙铁壁,屋内酸臭燻鼻,让人几欲做恶。
想到多多还待在这里,若灵萱不顾三七二十一就朝前冲。
狱卒一见到王妃驾临,赶忙为她带路,很快便找到了关押多多的那间牢房。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衣衫褛褴的女孩,此刻正躺在地上,衣服都是血迹,头发胡乱的散在两边,整个身子卷缩成一团,那紧闭的双眸似受到了极大的痛苦一般。
若灵萱不敢确定的站在牢门前,喊了一声。“多多?”
女孩听到声音,嗯哼了几声,便微睁双目。那满是乌迹的脸上,没有一处干净明亮。
“小姐……小姐……”
躺在地上的她,见来人是若灵萱后,像一个溺水的孩子,被人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若灵萱开始还不敢相信,在此刻听到对方的喊叫声以后,她已彻底明白,眼前这个身穿白色囚服,伤痕累累的女孩就是多多。
当下,她心中一阵怜惜,酸甜苦辣齐上心来。倏地对着狱卒怒喝。“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本宫放人!”
“是是,王妃,小的这就放……”
狱卒打开牢门后,多多艰难地站起身,步伐蹒跚地向着若灵萱走来,苍白的小脸上有着无尽欢欣和希望,只是,身受重伤的她,没几步就一下子就摔倒了地上。
若灵萱急忙上前,将她挽扶起身,看着那苍白无血色的小脸,从头到脚都皮开肉绽……一个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才来这里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折磨得不人不鬼,全身都是血,这算什么。心中猛然飙升的怒火,让她灵动的眸子倏地浮现一丝血色的光芒。
“来人,快请御医!”
朝两边的牢狱一吼,当即两边的人都惶恐应承,紧接着迅速离开。
“小姐……多多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想起刚刚那非人的刑法,多多目露恐惧。有好几次,她都差点晕死过去。但她仍是咬牙撑着,因为她相信,小姐很快就会来救她了。
若灵萱看着几乎去掉半条命的多多,那半露在外的雪白手臂,全是鞭打过后的惨状。
“多多,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让害你的人加倍偿还。”
疼惜地拢起她额前几缕散下来的发丝,轻轻夹在她的耳后,然后叮嘱身边的冰儿和草草。“你先扶着她,我处理一点事。”
冰儿和草草惊声应答,小心翼翼地接过多多,眼里也是热泪盈眶,为多多心疼着。
若灵萱抬头,眼里闪过一抹狠辣之色,取过旁边的软鞭,踏着阴寒的脚步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