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血肉亲椿树垂爱
人的心情实在复杂,犹如天气时好时坏时阴时晴,不能预测,难以把握。心情好的时候,看花花开,看天天蓝。心情不好的时候,看柳柳不绿,看云云不白。正所谓:物随心转,境由心生。其实,事物没有改变,变化的是我们的心态。
——《心语》
任芳带来的消息是让爸爸去有名的海洋之滨G城看病,那里有她大学时的一个同学,其父亲是当地著名治疗血液病的专家,任芳已经和同学约定好,她回京城后,就去那里求医问药。
“什么?去G城?你的同学?”
任一民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任芳问道。任芳红着脸回答:
“嗯,是我的好朋友,放心吧!”
“你的好朋友?没听说过啊!”
“爸爸,你咋不相信女儿呢?”
“不是我不相信,是发现你脸红啦!”
任一民笑着,指着她的脸说道。国霞拉了下任芳说:
“好啦!不要瞒着你爸爸啦!直接说,是你什么人?”
“妈妈,我还没考虑好呢!咋说呀?”
“直说——”
看到任芳扭着身子,羞怯的样子,任一民早就明白了*分,就问:
“是你男朋友吧?我的女儿交男朋友也不和爸爸说一声,我可真的失败啊!”
“对不起,爸爸,我们刚开始交往,他说让您去找他爸爸看病,也许大有好处呢!”
“一民啊,任芳说的也有些道理,我看过她给我的材料,说他爸是优秀党员,人大代表,是专门治疗血液病方面的中医高手,你现在的病情发展,最好是用中医方法试一试,你说呢?对于任芳交朋友的事,你就放手吧!她觉得好就行。”
“你们商量好了,以为我会阻拦吗?国霞,你说的对,我对儿女的婚姻大事,一向不阻拦,只要自己觉得对方不错,就行。上G城的事,从这里出去,回家再说,行吗?”
“行,反正也没几天了,咱们回家再说。行了吧?任芳,我早就对你说过,你爸不会干涉你的事,任鹏的事也一样,只有我多嘴,为你们操心,他才是大松心呢!”
“哎,国霞同志,婚姻自由是国家法律规定的,我们为什么干涉?孩子们大了,自己解决自己的事,我们又不能跟她们一辈子。好象我做的不对似的?”
“谁敢说您的不对?你说你关心她们吗?任鹏的事,你知道多少?”
“哈哈,你不就是说杨树林家的闺女吗?你牵的线,他同意,还问我?”
“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干什么的?别忘了,是记者出身。”
国霞楞住了,眼睛向两个女儿望去,是想问是谁走漏了消息?只见任萌忙摆手说:
“妈妈,不是我。”
任芳也摇手说:
“妈妈,不是我,我也是刚知这件事的。”
任一民哈哈大笑着说:
“亲爱的,别找她们啦,不是她们哪个说的,是你自己说的。”
“我?什么时候和你说啦?”
“几天前,你说梦话,我捅醒你,你还一劲地问我,怎么啦?我没吭声,就那次啊!”
“你——”
国霞说着,就要扑过来,整治任一民,他忙说:
“夫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没什么。”
他还用手做抵抗状,惹得大家一起笑了起来。家庭的幸福传染着每一个人,孝顺女儿尽管好长时间没有在爸爸、妈妈身边,但心灵手巧,聪慧贤娴确确实实也是天性而成。孩子们大了,成了任一民和国霞的骄傲。从而也就走向了以后的生活要由儿女们安排的日子。
对于任鹏,任一民的心一直在痛苦中,小时候对他寄予的厚望,曾多少次从内心关照他,疼他,爱他,因为他是男孩子,必须要承受坚强。国霞给他起名叫“鹏”,就是希望他能鹏程万里,大鹏展翅高飞啊!为了让他成为岳丈一样的人,让他回国后,没在家呆几天,就打电话,让F军区马叔叔接走,也是盼望他能早日成才,为了国家效力啊!
自己必须承认,对他的照顾太少,太少。让父子间不由地产生了一层隔阂。他对任鹏的情况了解的太少,难道说,这全是自己的责任?这次手术,任鹏肯定得到通知,但他却没有来,不管国霞如何安慰他,他的心始终还在痛苦之中。
几天后,任一民结束了疗养院的生活,和国霞回到家里。
他们一进家门,发现给他们开门的竟然是任鹏,真是又惊又喜,忙问: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呵呵,想不到吧?老爸,老妈,先你们一步进的家门,不信?进屋看,行李还没打开呢!”
“你回家还带什么行李啊?真是的。”
任一民说着,往屋内走,猛然发现R城的杨树林夫妇和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正在屋内忙活,见他们进来,停下手,招呼道:
“哈哈,你们可回来啦!任鹏说你们上午肯定回家,我还有点不信哩!”
他说着和任一民来了个拥抱,任一民在问候中,明白了,是儿女亲家来了。因为以前,任一民和杨树林见过一面,还在上海被请吃了一次饭,多年不见,老了好多,言语中也透着亲热。国霞对杨家更是知根知底,三人相见,亲热不在话下。全都落坐后,杨医生说:
“老任,国大夫,我们这次可是依约定,千里送女儿来结婚的,你们准备好了吧?”
国霞看到任一民发楞,不知所措,忙接过话茬儿,说:
“准备工作还不快吗?不是订的日期在下周日吗?放心好了。”
“好,好,好。”
杨医生一连三个好。杨夫人呵呵地笑着,只有任一民满头雾水,端茶递水,忙着招待。
自己的儿子结婚?这么大事情,自己却不知道。让任一民尴尬极了,幸亏有国霞全力接办此事,才让气氛稍许缓和下来。任一民此刻能说些什么呢?人家把女儿都送上门来啦!只好照单全收吧!既然有国霞支应着,自己借口身体不爽,太累为由回自己房间休息。
可刚躺下,儿子任鹏在妈妈的示意下,尾随了进来,想询问爸爸的意见。任一民只好说:
“你的终身大事,你愿意了,还问我有什么意见?有什么事,找你妈妈就行了。我什么意见也没有。”
“得,您没意见就好,不是怕您老生气嘛!”
“你结婚是好事情,我生的哪门子的气啊!你考虑好了,就行了,再说,你俩过日子,也不跟我们一起过,我管那么多,做什么?”
“谁说不和您二老一起过了?”
“她在北京工作吗?有家吗?你在部队,她在哪里?她家在R城,你以为你转业了,你能回北京,她也就能跟过来工作?”
“她现在我们那里的医院工作,一起转业回北京来,不行?”
“难说啊!你爸爸我,现在办了病退,手中没一丝一点权利了,是帮不上你的忙的,和老马的情况可完全不一样,你想好了,就行。”
“爸爸,我——”
“行了,你有事就对你妈妈说好了,她说什么是什么。好不?全听她的。”
儿子任鹏低头,走出门去,任一民起身,把门关好,倒床上就睡了起来。
傍晚时分,任芳敲门把任一民叫醒,让出来吃饭,任一民嗯了一声,半天没动,原来,他那里是睡觉,只是在生闷气,养儿防老,老了,没人管了,这是什么事啊?
直到国霞进来,把装睡的任一民摇醒,问:
“你怎么回事啊?不起来吃饭了?是不想吃还是——”
她正说着,只见任芳把饭菜端进屋来,放在一民身旁的桌子上,说:
“老爸,吃饭吧!”
说着,把筷子递给一民。事已至此,任一民没有吭声,拿起筷子,端起碗来,开始吃饭,国霞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就推门走了出去,只见任芳给爸爸做了个鬼脸,说:
“爸爸,别生气啦,任鹏的事就让他自己和妈妈做主好了。”
“嗯,我没说要管,有我姑娘就行了,对不对?”
“爸——”
“好了,把碗拿出去吧,我吃饱了,再睡会儿!”
“爸,先别睡,我一会儿和您商量个事情,好吗?”
“好。”
一会儿,任芳蹦蹦跳跳地进来了,往一民身边一坐,说:
“爸,我想听听你当初是怎么追求我妈妈的?”
“你妈妈没说过?”
“没有,在美国的时候,谁敢问她啊,说不知你在什么地方?是活着还是不在人世了……”
“唉,不提也罢,没什么可说的,我们是同学,自小在一起,你妈妈是女乃女乃的干女儿。”
“爸,这些我全知道,我问你们谁先追求的谁?”
“是不是我们怎么样,你就怎么样啊?”
“老爸,不是,我只是想知道,同学说,男追女,有座山;女追男,一张纸。”
“呵呵,看来你老爸的力气真不小,能搬走一座山啊!”
“啊,老爸,我姑姑说,是妈妈追求的你啊?”
“谁追谁,有什么区别?只要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就行了呗!这个问题,你还是去问你妈妈吧,我脑子乱,记不清了。”
“爸爸真小气!”
任芳有些不高兴地,说着离开了房间。
任一民起床,找到换洗衣服,去卫生间沐浴。看到任芳正在客厅劝慰着她疲倦的妈妈,说不要让她着急,上火的话。他没理会,却被国霞叫住了,说:
“一民啊,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同意任鹏的婚事?”
“我说不同意了吗?”
任一民反问道。国霞和任芳也楞在当场。国霞说:
“那为什么鹏儿说你不同意?”
“瞎胡闹!我只是说他考虑好了,就可以。结婚不要他们两人考虑清楚吗?我们做父母的,能干涉什么?”
“他说因为户口问题解决不了,他不愿意分居生活,想再拖一段时间,暂时先不结婚了。”
“户口问题是个问题,但不是主要问题。关键是他们是否真的有感情。当年,我们在京城,然后劳燕分飞,我从白洋淀去了S省,你上了新疆,又怎么样了?现在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有谁因为户口问题,纠缠不清?我只是希望他们这一代人最好能安定下来,不要象我们当年,痛苦不堪的分居生活,有什么不对?”
“你真是这么说的?”
“当然了,我当时说了句,反正他们也不会跟我们一起生活,他说,就是想跟我们一起生活,我说这不现实,户口问题恐怕就是个问题。就是这些,我说错了?”
“看来是这小子对自己以后的生活没什么信心。”
国霞听了一民的话,自言自语地说着。任一民说:
“你再和他好好谈一谈,把事情搞清楚,看他俩到底是什么意思?相爱,就结婚,户口问题以后再说;没意思,就拉倒,我们也强求不得。你说呢?”
“妈妈,我爸爸说的有些道理,你再和任鹏谈谈吧!”
“嗯。”
国霞点点头,答应着。
国霞和儿子任鹏的谈话虽说比较顺利,但国霞对儿子的批评,也是严厉的。她说:
“爸爸大病,得到通知,却不赶来,而谈结婚的事,却提前回家。让你自己说,你是怎么对待爸爸的?”
任鹏拼命地解释,说:
“自己就是来了,也管不了什么事,有妈妈,姐姐,妹妹在,爸爸还想让自己来,是不是太贪了?再说,自己是军事编制,出来,必须请假,要不是结婚,恐怕现在也难回家。”
气的国霞都要扇他的耳光,直至后来任鹏给妈妈跪下,求妈妈帮助解决当前的问题,国霞才答应下来,但还是严厉告诉他,必须要对爸爸去承认错误,争取爸爸的谅解。
任鹏点头,答应了下来。
任一民走出门,看着楼下,自己亲手种植的那棵椿树,那是他从妈妈家移植过来的小树苗,它的母树早在*中受到摧毁,让任一民怀念的是那曾是爸爸移回家的。
爸爸生前在家的东墙脚,栽下一棵香椿树苗,说是在修建房子时发现的。
树苗当时有二尺多高,细细的枝条一样,却有根;树苗长得很快,六十年代,就已成形,有碗口粗大,树冠茂盛,每年都长出许多女敕绿的枝芽,当开始变紫色时,爸爸就用小刀绑在一根竹竿上,绞剪切下来,让妈妈做给我们吃;多余的就送给亲朋好友和邻居们。
每逢到摘取女敕芽时,大杂院的孩子们就高兴极了,纷至沓来,拿着各家的小篮子,等待爸爸分配。
爸爸因病去世了,自己就成了继承者,在瓜菜代的困难时期,仍然没有忘怀,与邻居们分享;正因为此,树的长势一直很好,树冠越来越大。院落中的人们不仅年年能吃上清女敕的香椿树芽,满院落还飘浮着一股透人肺腑的香气。
*开始了,自己因为仗义执言,为老校长讲了话,从而遭遇了一场“毁灭”;当时的所谓“革命造反派”不仅抄家,还把家中处处挖了深坑,说是寻找深藏于地下的枪支弹药……
香椿树也遭遇了毁灭,被连根刨起……
粉碎“四人帮”后,自己被*,落实政策,房子归还了回来,发现原来宽敞的院落中盖起了好多的房子,自家的院落早已被挤占满了,东墙脚下再也见不到满院落飘荡香气的香椿树了,当时自己的心中好生难过。
因为房子的破落,自己和弟妹们不得不进行彻底的翻修,在挖地基时,想不到却发现在东墙脚下仍然藏匿着一株细小的香椿树的女敕芽,于是,自己小心翼翼地保护起来,为此,还和妈妈商量,缩小些房子的宽度,让香棒树芽能在老地方再生长起来。
房子修盖好了,自己看着那株香椿树幼苗,心中充满了希望。
想不到,这幼苗却引起了相邻邻居的恶感,他们恐怕树长大后,树冠要遮挡住他家的窗户,说什么也不能让这棵香椿树幼苗长大,先是找妈妈说,必须要铲除这棵幼苗,妈妈说,你家非法侵占院落……
为此,一场邻里大战“爆发”。
为了这棵树苗的存活与铲除,在护树苗中,邻居家的大公子用铁锹把将小妹妹的头打破,流了好多血,进了医院。
为此,弟弟拿着菜刀守护在树苗前,要和邻居家拼命。
邻居家吓坏了,全家跑了出去,在亲戚家躲了几个月。后来,他们请居委会和派出所的警察来评判此事,还特意找到早不在家居住的自己,回来;希望能让他们家返回来。
常久闹下去,的确也不是事。于是上法院起诉,开始了漫长的打官司;
官司从地区法院打至中级法院。邻居家非法侵占院落的房子被强制性拆除,赔偿了小妹妹的医药费;
可就在拆除邻居非法房子的夜里,长得有二米左右高,比大姆指粗些的香椿树又被他家大公子偷偷地砍倒了。
自己接到家中的电话,急忙回家,面对就要结女敕芽的树,无可奈何地叹气,为了息事宁人,说服了妈妈,把被砍倒的香椿树根彻底挖了出来,带回了自己的家。
自己的家是新分配的楼房,新建的小区,绿化刚刚开始。于是自己把椿树根埋在小区的花池中,似乎才真的舒了一口气。
第二年,香椿树果然钻出细细的幼苗,慢慢地又开始生长起来。
自己把妈妈接来,指给她看,妈妈高兴地流下了泪水。
树越长越高,越长越大,又开始结出女敕芽,只不过,自己再也没有尝到过。全被捷足先登的邻居摘取了。
任一民抚模着树干,想起过往的事,就老泪纵横,树还在,人将去,这也许就是生活吧。
正在此时,任鹏走到爸爸身边,对任一民说:
“爸爸,对不起,是我错了。您手术时,我是该回来,伺候你您的。”
“唉!儿子,你看到这棵香椿树了吗?你知道它的故事吗?”
任鹏摇摇头,在香椿树下,任一民开始给儿子讲述有关这棵香椿树的故事……
夜渐趋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