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凉别后两应同。
其实,何青莲转学之后,曾给杨春风写过十几封书信,但都被校党委书记安排人给截留下来了。何青莲久等没有等到杨春风的回信,那颗炽热的心也渐渐凉了下来。加之刚到市立中学,何青莲也需要一个适应和追赶的过程,学习任务相对繁重,妈妈看得又紧,像被幽禁了似的,何青莲实在无法回到县城去找杨春风。两个花季少年的美好初恋就这样被家长和学校领导联合剿杀了!
没有了何青莲,杨春风也一度消沉过。有段时间,杨春风不愿意去上课了,上课也不好好听讲,偷偷地看起了琼瑶的言情小说,他把感情寄托于小说的男女主人公的爱情纠葛之中,夜里还常常自怜自悲,唏嘘流泪不已。
那年中秋节的夜晚,月如银盘,天净如洗,正是令人相思伤怀的时分。杨春风独自一个人站在小院中对月洒泪,想到与何青莲生离如死别不能相见,真是肝肠寸断!杨春风对月唏嘘半刻,转身回屋,取出笔墨,铺开宣纸,把满腔的相思情愁宣泄到了笔端,奋笔疾书了几行古诗:
“别来半岁音书绝,一寸离肠千万结。”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写完这几行字,杨春风情犹未尽,又俯身书写下了几行诗词: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人如风后入江云,情似雨余黏地絮。”
写着写着,杨春风的眼泪如雨般沥沥落下,打湿了宣纸。他只得搁笔,抬头放声吟诵道: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满月复伤感郁闷的情绪随着几句伤情古词喊了出来,杨春风的心情好了许多,他拭去眼泪,重新铺开宣纸,拾起笔来,一遍又一遍地狂书一段词: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书罢,伏案大哭不已……
第二天从乡下过来照看杨春风的桃花,看出来了杨春风情绪上的巨大变化。她知道杨春风心里苦闷,但是,他这副精神萎靡不振的样子,实在令桃花为他着急。桃花耐心地劝说着杨春风,要他想一想过去,想一想他吃百家饭的光景,想一想讨饭上学的那几年难挨的苦日子,可不能就这样半途而废啊,否则的话,你这个样子回到桃花村,还不叫“桃花八虎”他们给笑话死啊。
桃花的一席话,说到了杨春风的痛处,他又禁不住放大悲声痛哭了起来。
桃花扶着他的肩膀,陪着他哭。
杨春风索性一头扎进了桃花的怀里埋头哭个不停。
桃花抚模着杨春风的后背,像孩子一般地安慰他。在桃花柔软温热的怀里,杨春风冰凉的心被暖化了,藏在他心中的悲苦终于彻底释放了出来。头埋在桃花温柔的怀里没多久,杨春风感觉舒服多了。
桃花那颗少女纯洁的心被杨春风这样一搅扰,给骚动得嘭嘭直跳,脸儿通红滚烫,她搂着杨春风的感觉像醉了酒似的,虚飘飘的,有点眩晕。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和杨春风就这样永远搂抱下去不分离呀。
重新振作起来的杨春风像汽车重新换了一台新的大功率的发动机一样,又恢复了从前的学习状态,他甚至比以前更加刻苦用功了。杨春风强迫自己把爱恨情愁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里,卯足劲地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学习上面去了。
生活有了极大改善的杨春风并没有因此而滋生惰性,特别是夜里不需要捡破烂,他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用来读书了。
连续几个月的玩命苦读,杨春风不但提前完成了高考总复习的所有任务,而且还像蚕吞桑叶一般把爸爸买给他的参考书全部啃了一遍。读书成瘾的杨春风自己又去书店里买回来一摞又一摞的相关书籍,他几乎是把自己埋进了书山里面去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
高考发榜了,杨春风取得了全县第一的好成绩,他如愿收到了来自北京那所全国最好的大学寄来的录取通知书。
大学录取通知书寄到县中学的那一天,整个县城都轰动了。
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杨春风悲喜交集。他想到自己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他实在难以抑制内心的情绪,他想出去走走,去寻找自己心酸历史的足迹。
杨春风最先去了他和何青莲背书的那片杨树林。去年的夏天,他和何青莲手挽着手在枝繁叶茂的杨树林里漫步,他给她背诵裴多菲的诗《我愿意是激流》和舒婷的《致橡树》,他背诵一遍,何青莲就泪流满面一次,他就给她擦拭眼泪……如今,杨树却在,物是人非,他心中的爱不见了,怎不让他感伤落泪?
伤心地,不敢久留,杨春风转身又去了自己曾乞讨三餐、捡拾破烂的大街小巷里走了两圈,听到人们都在传颂着那个乞丐考进了全国最好的大学的故事,他的眼睛潮湿了……
傍晚时分,杨春风又来到了城郊垃圾存放场。两年之前这里是他每个夜晚必来的地方,也是他赖以生存的地方。
运输垃圾的车子一辆接着一辆走马灯一般地开了进来。
垃圾场里的拾荒者们——那些他从前的同伴们对进场的每辆车子都是夹道欢迎,热情追逐着,像追星族追逐明星一样。事实上,追星族疯狂地追逐明星并不能给他们带来经济上的收入,而拾荒者追逐垃圾车有着很实际的现实意义,可以掏得更多的更值钱的东西,这是利益的驱动,生活的强迫。
刚刚卸下来的一车垃圾,已被十几个拾荒者团团围住。拾荒者像是苍蝇遇见了蛋糕一样,热火朝天地在垃圾堆里翻炒着。杨春风看着埋身于垃圾丛中的同伴们,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他再也禁不住悲戚,蹲子放声痛哭起来。
杨春风掩面痛哭的时候,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悄悄来到了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