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帝一年冬至,大雪纷飞,西明江畔上一片白茫茫,血腥的世界变得纯洁无暇,即使是假象也让众人苟延残喘地期待世界和平。一叶孤舟寂寞地在江水中缓缓行过,留下历史的痕迹,那个挑起西原战争的女子,正缩在船舱一角瑟瑟发抖,寒冷侵袭了她的身体,而心伤比起寒冷的侵袭更让她痛苦不已。
脚上的针眼虽然已经好多了,只是突袭的大雪让她的脚再次复发的疼痛,泷国士兵给她抱了几床毯子依旧止不住她的颤抖,有那么一刻,苏琴想她是不是要死了,若是她现在死去的话,一定不甘心,很多很多事情她还没有完成,对于死亡的恐惧以及对生存的渴望让她挨过这一路上的苦楚。
此时赵无寒已从落城返回鱼川,他是一点消息都没打听到,只知苏小小这个女人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和生活,她不再是人们口中谈论的人物。他心中的女神,他的梦中情人是不会这样轻易地消失的,一定会在某个特别的时候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却惊慌失措了。
她嫁给皂承的时候,自己虽然难过却尊重她的选择,可是她为什么突然就不见?是不是今生都没有机会再见到她?赵无寒裹着羊毛大氅疯狂地鞭打马儿,一路狂奔溅起的雪渣滓留下一串寂寞的痕迹。他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将她禁锢在身边,为何要这样轻易地放走她,为什么?
独身一人从西到东,从鱼川到落城,上万里的路程,关于她的消息大多都是虚假的,以为在落城能再看到她那暖如冬日的笑容,到头竟然是一场空,他懊恼自己为什么要任由她嫁给皂承,她不爱那个男人,她嫁给那个男人的理由,即使自己知道却不阻止。
如果,如果当初他阻止了,那么她会不会跟自己鱼川?就算不做他的妻子至少能时时看到她,便也觉心安了。
与此同时,平原君站在府邸大门望着远处无人的巷口,不知是在等待什么或说是期待什么。他的心情很复杂,有一丝愧疚在其中,若是当初拦住了凤骏,如今就不会失去她,就算自己把她找回来,她也不会再对他真心地展开笑颜,取舍之间,他选择了权利与复仇,对那个已冠上他姓的女人,他是不是太残忍了?
昭阳的王宫里,王镣伸手接住天空飘下来的雪花,他仰头望向深邃白灰的天空,雪花呈旋转地颗粒状飞舞,渐渐汇集一起变成那个女人的脸,他记得她有一双极为清澈且好看的眼睛,就像这雪沫子一般纯洁。只是她的心为何不能像白雪一样透明?
事到如今,他还是不了解为什么她要逃离自己,仿佛他是避之不及的蛇蝎猛兽,这让他很伤心,一次又一次地拒绝打击了作为男人的他,为什么她就不能如同其他女子一样对自己迷恋或是迎合?他始终不明白自己能收服珏嫚那颗傲慢的心,为何就抓不住这个如风一般的女子?
转头朝西方看去,他在猜测那个男人是不是也如他这般难过心伤?还是依旧面无表情地等候着黑起攻打丰国的战果?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不如那个男人那么狠,更不如那个男人一般善于隐藏。原来一早她就知道,可是最后她为什么会选择一个男宠?他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有生之年是再也没机会得到答案了。
颜奎一身戎装坐在营帐里,虽然不是他挂帅出征,他执拗地跟随宏璜的大军往泷国出发,他的心一如之前那般坚定,是他让她落到这般田地,他一定要找到她,不管她活着还是……他不敢想下去,害怕那个噩耗的传来,至少眼下她只是消失。
一瞬间,他猜测他心中那个精灵古怪的佳人是不是带着满身伤痛回到她的国家去了,若是那样的话,只怕再也见不到,没有人可以去到那个国家,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愿意不辞千辛万苦地去寻找去魂国的路,只要拿下泷国,他便启程去魂国,一定要当面给她道歉,再也不能逃避下去了。
所有人都没有苏琴的消息,在他们看来,这个女人可能已经返回她的国家了,在各人惆怅、伤心、愧疚、难过、绝望、决定的时候,通通都在揣测苏琴是不是已经回魂国了。
只是他们挂念的佳人此时正奄奄一息地与命运做最大的抗争。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到鱼川,也不知道若是星絮见到她,将会有什么样的态度,不屑与侮辱还是同情与怜惜?她想他是不会同情自己,某种程度他们都是同样的冷漠。
“头儿,得给她个火盆,不然怕是冻死了就麻烦了。”一个士兵去找他们的庶长。
庶长很是为难地拒绝道。“这场大雪来得太突然了,我们都不够用,若是给了她,那我们就会有人挨冻。”
“可她一女人,只怕挨到鱼川就是一具尸体了,虽然不知道大王为何要我们送她去鱼川,万一是重要的人,那可麻烦大了。”另外一个士兵也不忍心地说道。
提议的士兵连忙点头,豁达地对庶长说道。“这样吧,头儿,你把我的火盆给她,我和其他人挤挤,等船靠岸后,就不担心了。”
庶长这才同意,苏琴在火盆的伴随下,算是缓过神了。陆陆续续地做了梦,梦中星絮对她百般温柔,似如之前那样,偶尔两人也会小吵,最终还是言归于好。
过了三天后,苏琴虽然不再瑟瑟发抖,却面色苍白,全身僵硬,士兵们开始有些担忧了,若是这个女人死了的话,还要不要送去鱼川?好在她在士兵的担架上被抬上了陆地后,稍微有些好转,唇瓣依旧青白,至少浑身上下已不会那么僵硬,唯一麻烦的是那对脚,由于脚底并未完好,遇上冰冻,只怕要落下病根了。
“姑娘,你再坚持几天好不好?你要是去了,我们该怎么办啊?”一个士兵几乎是求救地对她说道。
苏琴已经无力说话,一路上大伙带的食物也差不多吃光了,原本以为路上可以补给,哪知遇上大雪,苏琴有一种无力回天的感觉,似乎老天也要来亡她。颠簸两天的马车以后,终于到鱼川了,从马车上望去那座古老的城市,金属质感的大门,恍若隔世。
依稀间,她似乎回到第一次到鱼川那样的踌躅满志,星基王的轻蔑与拒绝才有了后来的合纵,才有了她认识到真正的星絮,从而彻底地爱上这个男人。以前她不知道,她以为她只是喜欢他,如同她喜欢皂承一般,在经历生死之间的惶恐以后,她发现不管他做了什么,她仍是忘不了他。
抬眼间,马车行过鱼川的大大小小的街道,已然到了王宫门前,她不自觉地整整了衣襟,捋了捋头发,思附自己见到他该说什么呢?
“把那个女人带到大牢去。泷国来的人就全部打发回去,隔日宣布她死讯了。”星絮对身边的全能说道。
全能一路上跟着星絮磕磕碰碰走来,从当初一个小家丁到今天的上大夫,他还是不懂这位主子的心,作为星光帝的心月复,全能处事还是很谨慎,小心地说道。“听说苏姑娘生了重病。”
星絮呆了一下,嘴角上挂着残忍的笑意。“那岂不是更好?”
全能点了下头,不敢再多说什么,自从这位主子娶了春阳夫人、登基以后,就像换了另外一个人,不再如从前那般嬉笑随和,反而面色重了不少,对人对事变得无情,再听到苏小小嫁给平原君皂承之后,这位主子变得更阴沉了。
就连他也开始模不透星光帝的心思。他以为星光帝是在意她的,至少曾经只有她这样一个女人不在意出身地对陛下好,即使她嫁给他人,至少陛下应该念她的好。全能带着疑惑走出长安殿,正担忧是否真按照星絮所言去做,又恐日后寻自己的纰漏。
“全大人……”
一声呼喊止住了他的脚步,转身望去,只见仪表堂堂的清平王星弘一脸凝重地望着他。全能顿时对星弘行礼回道。
“清平王安好。”
星弘漠然地点了下头,他的态度引起了全能的好奇,碍于礼仪也不好相问,只听星弘说道。“陛下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那个女人的事情,你还是处理干净点吧。”
全能愣住了,他一直在琢磨星光帝所说宣布死讯是什么意思,此时星弘专程来点拨,他真正地感到疑惑,难道陛下真的可以对昔日的情人如此绝情,为了天下摒弃情感?
最终苏琴由一个内侍领到西宫的角落的一个名叫锁馨苑的别苑里,门口站了好几个侍卫,只怕是被软禁起来,对于星絮采取这样的方式,她感到难过。只是她不知道此时的星絮内心的激动,独自一人在书房中焦躁地来回走动,平时伺候他的内侍全被赶出去,难以平复的心情随着他的走动慢慢回落下去。
一种失而复得的错觉让他倍感急切地想去看看,可脚刚走到门口,又停住了,害怕这个女人并不似他朝思暮想的女人,心中突然想起那承诺的两亿黄金,闪过一个念头,她不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来要黄金吧?
脸色不由地暗了下去,他一直不明白她已经骗走了那么多黄金,为什么还要这样贪得无厌?派去魂国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此时他还模不清她的底细,对于她与权力与天下,他犹豫了……
星絮不想犯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