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花王落定玓瓅居都会有庆功宴,今年也不会落下,本来是喜事,自然要把气氛搞热闹些。看着一个个在菊锦园张灯结彩,苏琴有些不悦地蹙了眉头,扭头便见到婉宁踏入菊锦园的门,赶紧迎上去问道。
“这是要做什么?就算是要设宴,也不该设到菊锦园吧?。”
婉宁楞了一下,看她身边的果果也没在,只好解释道。“如今你的身份不同,自然要热闹一番,不仅玓瓅居的姑娘们要来参见你,那些儿个当官的或是有钱的都要到这里齐聚一番,算是给你祝贺,不在你菊锦园,你说在哪里?”
“这园子够吗?。”苏琴怀疑地看着婉宁。
婉宁哭笑不得。“能进你菊锦园的,没点身份怎么行?算下来也不过百来个,完全有宽余,只是你要记得,藏香楼是一步都不能让进,一旦进去的那个男人,就算是入幕之宾了。”
苏琴楞了一下,窑姐还有那么多讲究,便点了下头表示认可,招来小厮让人去拿了一把铜锁,将门锁上。这时婉宁眼尖看到智若从藏香楼旁边的那个拱门正进去,赶紧撇下苏琴,追了上去。
待她追到智若的时候,已经走到小竹林前的那块题字“仕竹海蚀筑”的石块边。“智若哥……”
智若停住脚步转身望去,看到婉宁过来,面无表情地对她点了下头,等了一会见婉宁似乎没话说,准备提脚要离开的时候,婉宁着急地又一次喊住智若,没话找话地说道。
“智若哥,那日主上题名的时候,为何将你的住处取的名是‘仕竹海蚀筑’,你想做官?做一个正直廉明的官?”
智若顺着婉宁的视线落在那块石头上,镌刻的字迹用朱砂抹得极为显眼,哭笑不得地摇头。“你多读几遍看看。”
“仕竹海蚀筑,仕竹海蚀筑?”
“读快点。”智若微笑道。
“是猪还是猪……”婉宁口音稍快以后,顿时楞了一下,接着掩口笑了起来。“智若哥,那这个名儿要不要人帮忙改一下?”
“不用了,随她吧。老八什么时候过来?”智若问道。
婉宁微微蹙了下眉。“看样子也就这几天的时间。”
智若点了下头,转身朝小竹林里走去,却再次被婉宁喊住。“智若哥,不去吗?。”
“不了。”
智若知道她是问他庆功宴的事情,却没有心情跟她唠嗑,昨天下午,他不是没看到茶楼上那两个男人的脸色,而且那辆奢华的马车以及台上与苏琴共曲擂鼓的平原君,每一个都让他感到烦躁甚至是有些厌恶。
他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来,眼下只想一个人清静清静,看到婉宁被打发走了,他这才舒了一口气穿过小竹林进了竹屋把自己摔倒在床上,环视周围以后,又不由地露出笑脸,她是记得他曾经说过的话。
那时他没有自己的房间,与其他七八个同龄的男孩一个屋,而她有自己独立的房间,却因此很不满意,闹过别扭,当时非要跟他们住在一起,他便告诉她,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自己也能有个独立的房间,有自己的房间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于是她便问他想要什么样的。他当时只是憧憬地回答。“一幢小竹屋,屋前种了十几二十棵竹子。那样的日子该多逍遥。”
当时的她却不屑地摇头,甚至说了一句让他莫名其妙的话。“又不是熊猫,弄那么多竹子干什么?”
如今想来真是温馨,虽然她不屑,但还是追问他,房间里要放什么。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她居然记得,甚至按照当年他所说的一切给她布置好,甚至是比他期望的还要好。
智若的心情随着回忆渐渐地变平静。当然他是幸运的,毕竟他还能让自己在回忆里变平静,而另外一个人却没法在平静,他也在寻找回忆。
只是他的回忆里充满了争执硝烟算计,那片刻美好的柔情却如同罂粟一般让他上瘾难受,有着饮鸩止渴的危险,却甘之若饴。即使这柔情让他饮鸩止渴,也无法阻止他回忆起这个柔情的女主角正在一条非贞洁妇女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大有狂奔趋势,让他实在是措手不及,难以制止。
不仅他想制止以外,何尝那个也在回忆的男人深有同感。然而他们除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无法无天的女人更加无法无天以外,别无他法。
同样都是躺在床上,不同的是智若独自一人,而他却躺在芜茜的身边,心却因为回忆变得悸动起来。
此时正被人思念的那个女人却是一脸不满地望着人来人往的菊锦园,大有任性想一走了之的冲动,却在刹那间改变主意,阴测测地笑了起来。
完全布置好以后,众人都开始分工,没人注意到苏琴的动向,她唤来果果,让她去买鞭炮。果果疑惑地执行苏琴的要求,买回一堆鞭炮。
只见苏琴趁人不注意每个灯盏下面挂上一小串,昏暗的夜色下,也让人看不真切,只是以为是坠饰,哪知十几个灯盏都挂着鞭炮,一根长长的棉线自西北端的灯盏小心的牵扯在各处。
待她准备完成以后,陆陆续续地由姑娘们引来不少客人,苏琴发现其中竟然还有不少熟人,子兰就是一个,还有甄家老头子也来了。她不由地摇头叹气,看来男人在什么年龄对于女人,还是很感兴趣的。
皂承一落座便四处张望,没看到苏琴的身影,有些落寞,对这个女人他可谓是又爱又恨,自己都分不清楚是什么心思了,有一种想见又怕见的复杂感情在其中。
大约一百来位客人,几乎都是琼国朝堂上的人物,苏琴有些吃不准婉宁的意思,她曾经身居相位,这些人都是认识的,婉宁将他们请来是为什么?
还没等开宴,菊锦园就如炸开的锅一般,噼里啪啦地炸个不停,灯盏中的油被炸开溅到众人身上,咒骂声,叫喊声,整个菊锦园的前院漆黑一片。每个人黑着脸互相问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没模清楚是干什么,只见果果让人再次点亮灯盏以后,硬着头皮向众人鞠躬回道。“小小姑娘说了,她今天没时间来接待各位,各位若是没事的话,还是请回吧。”
此话一出,顿时犯了众怒。个个拂袖而去,有些揣着猎艳心态的男人稍微犹豫了以后,四下望去,都没看到今日的花王,也气得离开,唯一留下的仅有子兰和皂承。
皂承的面色尤其难看,那身白净的袍子上溅满了油渍。子兰灰头土脸地躲开炸开的灰尘,也是一身狼狈,苦笑地望向皂承。
“看来还是先离开吧。”
皂承点了下头,咬牙切齿地啐了一句。“恶性难改……她这次得罪多少人,看她怎么收场。”
姗姗来迟的婉宁,看到的除了一片狼藉还是一片狼藉,而藏香楼的门大开,飘落的雪花显得菊锦园一片凄凉。
目瞪口呆地望着来来往往正在收拾东西的小厮丫头们,疑惑地走进藏香楼,只见苏琴十分不雅地拿着一根鸡腿正在咀嚼,便开口问道。
“人呢?”
“都走了呗。”苏琴漫不经心地回道。
婉宁疑惑地望向一旁的果果,果果赶紧低着头不敢吭声,苏琴啃完鸡腿以后扔到一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婉宁你什么意思,弄些老头子来干什么?”
婉宁没理苏琴,出了藏香楼的门,抓住一个丫头问了缘由以后,黑着脸走进来。“你把这么多人的罪了,让我怎么办?”
“你没跟我商量,就把这么多老东西弄来做什么?”苏琴不甘示弱地回道。
“这不是为了以后方便。”婉宁倔强地说道。
苏琴冷笑道。“你方便,我不方便。我不缺银子,你甭给我找事,就算住在你玓瓅居按照你规矩来,也该许我定些规矩了。”
“我可以见客,做ji子还是要有ji子的品德。”
这话一出,果果掩嘴偷笑,婉宁的嘴角都跟着抽搐,却不敢大笑,怕这一笑,那女人更无法无天,只得抱着双手望着她,看她要说什么,哪知她说出的话让她实在哭笑不得。
“从今天起,你告诉外面那些男人们,让他们听清楚。没钱没礼物没长相没才华的不要进菊锦园,我的菊锦园只接待有钱有礼物的青年才俊。”
“主上,你是选夫君吧?。”婉宁无奈地回了一句。
苏琴伸出食指摇了摇。“我是太无聊了,那些得罪的人,你自己摆平。如果你还想他们再吃点苦头的话,我不介意。”
婉宁无语,转身要离开,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还没告诉苏琴,回头瞧见她身无骨头一般躺在椅子上,正伸手往旁边桌上盘子里的鸡腿抓取,好气又好笑地再次摇头。
“琼王给你送了一万花票,你可知道?”
“什么?”苏琴还没反应过来,手刚好要碰到鸡腿,凝神一想,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迅速起身朝婉宁走近。
“你是说,昨天送上一万花票的人是王镣那个混蛋?”
婉宁点了下头,想必天下中只有她敢这么大张旗鼓地直呼琼王的名字,甚至骂他是混蛋,看她呆住,不知想什么,婉宁便悄声退了出去,将藏香楼的门关上,以免冷气跑进去冻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