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还是不肯见我?”四姐儿站在慈园门口,一次次的问着在门口候着的画儿和书儿。
画儿笑笑:“四小姐这是哪儿的话,您是大太太的女儿,大太太哪会有不见的理,只不过这会子大太太在小憩,四小姐您还是晚点儿再来吧。”
画儿话说得温柔,但四姐儿心里也是明白母亲在生她的气,老老实实在门口等了半天,大太太楞是没出来搭理她一下。
四姐儿只好摇摇头,走了。
“大太太,四小姐走了。”画儿掀开帘子,走到慈园的暖阁里。
大太太斜靠在卧榻上,眉间紧缩。
傅妈正在给大太太按着额头,棋儿则在轻捶着大太太的背。
“就这么点力气?”大太太没有理会画儿的话,反倒是突然地转头对棋儿一声怒吼,棋儿一个哆嗦,马上加重了手下捶背的力气。
大太太“嘶”了一声,更加大声的对着棋儿吼道:“用这么大的力气,我看你这丫头片子是想我早点死”
这下直吓得棋儿忙走到大太太前边跪下,“大太太饶命”
“你们脑子里都搭错线了是不是?欺负我年纪大了,怎么伺候我也不上心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们一个个都盼着我早点死是不是?”大太太的怒火越烧越旺,嘴里不停的念咒着。
傅妈忙去给大太太端了热茶来,大太太接过后,喝了一口。
“噗”热茶刚入口,大太太便全数吐了出来,一使力就把茶杯往地上一摔,顿时一个好好的银瓷茶杯被摔得粉身碎骨。
“看来这会儿又想烫死我”大太太现在十分的生气,敢情最近她是撞上煞星了
棋儿是个生性沉闷的丫鬟,平日里很少说话,但今儿见着大太太这泼妇般的架势心里也有些慌神。看来大太太今儿受了不小的刺激,又没处发泄,就转而找他们这些丫鬟,妈妈撒气了。
傅妈这时已经快步走了出去,看样子应该是去找人过来,傅妈踏出屋门的时候,刚书儿准备进来。
屋里棋儿和画儿都不太敢靠近大太太,只因大太太从未这般发过火,要知道大太太向来是心狠手辣,笑里藏刀的那种。
棋儿、书儿、画儿三个丫鬟见大太太那般怒容,不仅不敢靠近,连话也不敢说。
大太太怒眉一挑,三个丫鬟便忙一齐噗通一声的跪了下去,都在轻声细语的劝着大太太息怒。
大太太不管不顾的,随手又抓起一个银瓷茶杯扔了出去,刚好砸到在外屋收拾的一个粗使丫鬟。
那粗使丫鬟哪里能知晓主子的心思,心以为是她收拾得不够卖力,大太太发火了。
想到大太太平日里对待不满意的丫鬟们的手段,那粗使丫鬟腿一软竟是也跪了下来,半天起不得身。
而跪在屋里的三个丫鬟心里亦都在琢磨大太太发火的原因。
自昨儿大太太从老太太的德园那边回来开始就一直不对劲,不停的发火不停的砸东西。四小姐从昨日起到今天来了慈园好多次,大太太都是闭门不见。
棋儿一般都是待在慈园里的,所以昨儿发生的事她也是从别人嘴里听说。饶是一贯不对主子们的事发表任何意见的棋儿都忍不住说了四小姐几句,当然是对告诉她这个事儿的丫鬟说。
四小姐果真是变得有些不像话了,她们琴棋书画四个丫鬟从跟着大太太起,就只见得大太太的心思是围着大小姐和四小姐打转的,大小姐自那时嫁给太子后,大太太便把全部的重心放到了四小姐身上,做什么事,或者有什么好东西了,第一个想到的都会是四小姐。
这次四小姐自愿嫁去陈府的事,委实让大太太伤透了心。
棋儿虽然想不透四小姐为何会主动答应,但四小姐肯定是有她自己的原因,毕竟四小姐这万事以自己为先的性子也不是个新鲜事儿。
所以既然四小姐做了这个决定,只怕是因为嫁去陈府是四小姐最好的归宿,只是棋儿想不明白,嫁给那陈府长子有何好的?
若是四小姐明天随大太太一齐去了侯府,说不准就被侯府的人相中了,无论是侯府长子还是次子,四小姐都是绝对配得上的。
毕竟四小姐的身份摆在那儿,无论老太太如何宠爱三小姐都无法改变三小姐是庶女身份的事实。所以先不说是否会有别家的女子去侯府,四小姐先就已经赢了苏府里的小姐儿们。
再加上大太太心里向着四小姐,定会在侯府那边给四小姐说好话,侯府向来与苏府没什么矛盾,平日里关系也是不错,这亲事也不会那么难定下的。
棋儿最闹不明白的就是,她分明挺四小姐屋里的初春说过,四小姐是极欢喜那侯府次子的,为何这一转眼就换了人呢?
而且还是陈府长子那名声狼藉的男子。
棋儿不禁叹了口气。
“怎么了这是?拆屋子呢?”大老爷浑厚的声音在暖阁里响起,棋儿抬头一看,大老爷正站在暖阁门口,身后跟着傅妈。
三个丫鬟一直跪着,所以那摔碎的银瓷茶杯仍是散落在满地,再加上大太太吐掉的茶渍也未清理,所以现在这暖阁里看上去煞是狼藉。
看着这慈园跪了一屋子的丫鬟和满屋子的狼藉,大老爷的脸沉了下来。
“你们都出去。”大老爷声音十分沉闷,似是在隐忍着。
“是。”几个丫鬟都如获大赦一般,连滚带爬的往外跑去,连傅妈也跟着丫鬟们走出了屋子。
大老爷见丫鬟们那逃命般的模样,又转头望了眼仍是怒气不减的大太太。
“你这样撒气是在做什么?”大老爷坐到了大太太身边,与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听得出是大老爷是在尽力压制心里的怒火。
大太太听出了大老爷话里的不满,心里更是有气,但她笃定了大老爷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她发脾气的,便也不管不顾,更没有收敛脾气。
“都是四儿那个蠢得要命的死孩子”大太太口不择言的说着,“我真就后悔,怎么生了那么个蠢蹄子,老爷您说说,这明明都是府里生养的小姐,怎么就独独四儿那般不长进?看看别人七儿,愈来愈聪明,也愈来愈懂事。”
昨日大老爷很晚才回府,满身酒气,也没和大太太说话倒头便睡了,今儿大老爷亦是一直在书房,大太太一睁眼,床榻上就只有她一个人。
这会儿好不容易逮着大老爷,大太太便不停地巴拉巴拉的说着。
大老爷却没有如她期望那般的安慰,或者是帮着指责四儿,大老爷反倒是捉住了大太太话里的另一个讯息。
“七儿……七儿她现在变得很懂事很聪明吗?。”大老爷问。
大太太气在心头,根本没有注意大老爷话里的意思,点点头,道:“那是,老爷您最近忙,待在府里的人日也不多,所以不知道。七儿那个孩子现在是变了个样。”
大老爷皱眉:“说清楚点儿。”
“简单来说就是变得知书达理,若不是她庶女的身份绊住,以七儿现在的性子,嫁去侯府是理所当然的事。”大太太按着她最近的感受一五一十的说着。
大老爷陷入了沉思。
大太太说完见大老爷不仅没半点安慰的话,反倒沉默起来,心中的委屈也弥漫了上来。
她一直苦苦的撑着不就是为了四儿和大老爷好吗,四儿若能入得侯府,那大老爷以后的路子也好走些,最关键的是,苏府现在这个坎儿也能过去。
她劳心劳力这么些年,如今倒好,小的呢就直接不领情,说要嫁去陈府;大的更过火,连句话也不给,在边上装闷葫芦装得起劲。
“你脾气要收敛些。”大老爷半天后才说了这句话。
大太太面上一沉,“老爷没别的话要说了?”
大老爷心中的事还未想完,随口答着:“还能有什么话要说。”
大太太这下气到极致,钻其牛角尖来,“我就知道我比不上那些比我年轻的姨太太们,鸿哥儿就是像了你,四处留情”
大老爷这下也火了,站起身子,瞪着大太太道:“你说的什么胡话,真是口没遮拦,原来那端庄贤良的模样去哪儿了?就你现在这脾性还想着我好言好语?”
屋里大太太和大老爷说话的声音很大,在屋外候着的棋儿、书儿、画儿,和刘妈傅妈连个妈妈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大太太这脾气真冲。”刘妈幸灾乐祸的道,转身就准备出去。
傅妈一把拉住刘妈,“你去哪儿?”
“关你何事?”刘妈不是个好性子的,被傅妈拦住,心里十分的不快。
“你要去告诉老太太是不是?”傅妈拉住刘妈不松手,不依不挠的问。
“是,当然要告诉老太太。”刘妈懒得隐瞒,这都是老太太吩咐的,大太太平日里若有什么动静,刘妈就得及时去告诉老太太。
而且这事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没什么好遮掩的。
“不准去。”傅妈硬是拦住刘妈,又让棋儿和书儿两个个子高点的丫鬟堵在慈园门口。
现在哪能让刘妈再去告状?严格说来,四小姐这样让出了去侯府的机会,老太太心里肯定是欢喜的,因为另外要一同去的七小姐至少从年龄上说来就不合适,而且也是个庶女,对三小姐构不成任何威胁,而且以七小姐的聪明劲儿,没准还能帮三小姐点儿忙。
大太太虽然生气,但这点老太太是可以理解的,但若又让刘妈去告诉老太太,大太太和大老爷吵起来的话,老太太心里肯定又会对大太太不满。
刘妈那人,傅妈是了解得透彻,说什么事都喜欢画蛇添足。
“你要去了,当心我割了你的舌头。”傅妈一时狠劲上来了,这话把其他慈园里的丫头们都镇住了,连傅妈也这般狠了起来?
刘妈冷笑一声:“你割啊,你割,可一定要割了啊。”说罢还把舌头伸出来,样子丑陋至极。
傅妈无所谓的笑笑,松开抓着刘**手,不咸不淡的道:“刘妈啊,你家的子通看来是不想在府里寻个事儿做了?现在府里的丫鬟小厮和公仆的出进可都是我管。”
这话一出,刘妈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一甩手气冲冲的站到一边,也不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