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父女两个刚进了正房,只叙了路途安危、货物安排等,陆仲晗几人便到了。苏士贞状似随意地问苏瑾,“女婿是告了假来的。多早晚回去?”
苏瑾也没多想,就顺口答道,“本是想多告些时日。往前便是农忙,他不能离开太久。只告了一个月的假,路上用了近十日,回到家亦有近七八日了。最多再留四五日。”
说到这儿,又笑嘻嘻地道,“爹爹若有什么话儿,要早早说哦。莫等到人走了,才想来许多话没说呢”
苏士贞因这话笑叹一声,“好。爹爹有话自会问的。”话刚到此处,陆仲晗几人已进了正房。
苏士贞便打住话头,招呼这几人,“来,来,快请坐”
陈尚英上前拱手行礼,自报了家门,又打趣儿道,“苏老爷,女婿虽是官身,终归是女婿。您怎的不叫他拜一拜?”
他话未完,陆仲晗已拜了下去。
苏士贞哈哈一笑,连忙上前扶他,又道,“陈相公会说笑。受拜也不在今日,贤婿快快请起……”
梁富贵也赶快上前请陆仲晗入座,“姑爷快请坐。赵相公、林相公快请坐”
自他们一进来,苏瑾便避到一旁去,此时见陈尚英打趣儿,赵君正也不时凑上两句,就连林延寿也不时插话,问候苏士贞,兼带要他讲些出海见闻。
这几人倒似是有故意来给陆仲晗壮声势的。不由微微一笑,正这时陆仲晗忙中偷闲,往这边撇了一眼,二人相视一笑。
苏瑾悄悄指了下门口,意思是自己要出去。陆仲晗微微点头。
苏士贞与另几个说着话儿,也将二人的小动作看在眼中。虽有朱老太爷的话在先,看女婿丰神俊朗,与女儿感情融洽,他也忍不住老怀甚慰,不由拈须而笑,神情甚是满意。
出了门儿,见梁小青抱着孩儿在花坛前玩儿,苏瑾缓缓走过,扯下一片叶子逗她,“小叶,小叶,来看这个……”
梁小青回头望了望正房,听里面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低声和苏瑾道,“看把老爷高兴得”
苏瑾心下也感叹,苏士贞这么爽朗、发自内心的愉悦,且带有些意气风发的笑声,她确实极少听到,印象中这当是第一次。
也笑,“是啊。若是我,我也高兴。这可是咱们家这些年来第一件值得如此高兴的事呢。”
梁小青点头,“是呢,几宗事儿正赶到一块儿。老爷想不高兴也难”
说着一顿,又道,“小姐,姑爷快回去了吧?不少字”
苏瑾点点头,再扯一片叶子下来,自己放在手中把玩,“就这几日罢。”
梁小青就一叹。
苏瑾笑问,“怎么了?”
梁小青笑着摇头,“没什么。只是小姐回来的时间太短呗”说着,她眼睛一亮,急切攀住苏瑾的胳膊,“不若小姐多留些日子,叫姑爷先回去?”
这事苏瑾早想过的。苏士贞回来,家中的生意要在一起好生议一议,她自然是要多留些日子,因笑,“本来就是这样想的。家中还有许多事情没与爹爹商议呢。那边儿张荀、阮大、阮二,我回去又没甚事,那么早回去做什么?”
梁小青这才高兴起来,连连笑道,“是了。我说小姐也不该这么早回去。老爷贩的货如何发卖,小姐能不问问?”
苏瑾就瞪她,“鬼丫头。我是为了多陪陪爹爹”
梁小青不信。不过却高兴起来,又在花坛前儿玩了一会子,二人便回东厢房,依旧逗小叶子,说话儿。
早先苏士贞对陆仲晗便颇有好感,那时他只不过是一个秀才,现今已是二甲进士,又成了女婿。这老泰山看女婿自然愈看愈满意。刚开始他还有些陌生在里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又兼陈尚英几个格外凑趣儿,他打心底的满意、被眼前气氛勾起来的兴奋、还有多年郁郁不得志,今朝一日“扬眉吐气”的畅快,交织在一处。陌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只有满意和高兴。
不时发出爽朗的大笑。
苏瑾此时已用过午饭,依旧和梁小青在东厢房说话儿,听见这笑声,微微皱眉,“小青,你听我爹爹象不象醉了?”
梁小青笑着摇头,“我第一遭听见老爷这样笑。哪里能出来?”
苏瑾就起身走到东厢房门口看了看。外面只候着自秀容县带来的两个妇人,周妈妈和常妈妈大约在后头厨房呢。想了想,便出了东厢房,招一个妇人过来。
那妇人小跑走近,“夫人您有什么事?”
苏瑾往那边指指,“你寻个由头叫大人出来。”
“哎”那妇人又快步回去,挑帘进了正房。
苏瑾便转身立在东厢房花坛前看花儿。不多时,身后响起微沉的脚步声。
她转过头去,见陆仲晗双颊赤红大步行来,不等他靠近,一股浓重酒气便扑面而来。苏瑾往后退了退,瞪他,“怎么吃这么多?”
他少有的醉酒。哪怕是他初次到自己家,不胜酒力到后面去吹风时,也没今日这般模样。
陆仲晗追过去两步,低低地笑,“岳父大人高兴,我怎能不陪着?”
苏瑾微急,“我爹爹也吃醉了吗?”不跳字。
陆仲晗摇头,伸手捏了她的脸蛋儿,笑,“没呢。因想叫岳父大人高兴,我便多吃了些。”
他的动作竟略带些醉态,有一股轻佻之意在里头。苏瑾脸一红,忙向后退了一步,往院中瞧。恰好瞧见那两个妇人急忙别过头,看向他处。
不由瞪他一眼,“在院中呢,也不怕叫人瞧见。”
陆仲晗低低地笑了。
立了一会儿,他突然一叹,“听岳父地意思是想叫你再多留些日子呢。”
苏瑾笑了,“我自是要多留日子。爹爹离家这么久,难不成只见了这几日,便回去么?你有公务在身,先回罢我在家住些日再回去。到时说不定爹爹也要一起去忻州呢”
陆仲晗情知是这样的结果,还是有些小小失落,因而一叹,不是很顺畅地点头,“也好。”
苏瑾就笑了。取笑他,“成亲有一年多了,你这样做给谁看?”
陆仲晗笑微微地看着她,意思却很明显。
正这时,周妈妈和常妈妈端了托盘子过来,苏瑾看见那碗儿,晓得汤面之类的,忙推他,“你去罢,莫叫爹爹再吃酒了,你也并非今儿就走,还有几日呢。赶明儿再吃也是一样地。”
陆仲晗点头,往那边儿走去。
不多时,常妈妈带着人将正房的酒具撤了下来。苏瑾这才放了心。她自有了身子后,就格外嗜睡,方才还强撑着,这会儿撑不住了,便与周妈妈说了几句话,自进了东厢房睡觉。
待她一觉醒来,突觉身边有人。有头一看,却是陆仲晗躺在她身边睡得香甜。呼吸之间还有淡淡的酒气,苏瑾微微摇头,知道他今儿为何喝这般多酒。大约是讨好老泰山的意思。
苏士贞回来的时候,即在朱府滞留两日,那之前发生的事儿,他不可能半点不知。想到这儿,她悄悄坐起来,轻手轻脚的下床,准备去找苏士贞问问,看他都知道了些什么。
苏士贞午时确实没吃多少酒,再加他初回来,心里头高兴。饭后小睡了片刻已早就醒了,正和梁富贵在正房说话儿。见她进来,梁富贵就起身道,“小姐和老爷说话儿罢,我去铺子里瞧瞧。”
苏瑾微微点头,目送梁富贵出去,这才转身坐在苏士贞下首,再次打量他。
苏士贞笑道,“女婿还在睡么?”
苏瑾便略带些埋怨道,“爹也真是的。非要他吃那么多酒,酒伤身子呢您又不是不知。”
苏士贞呵呵一笑,摆手,“放心。我瞧着女婿象是个有酒量地,偶尔多吃几杯无碍”
他这次回来,不论是神态还是内心那股精气神,确实有不小的变化。其实人表现出来的性格,只是他们真实性格中很少的一部分罢了。而且展出在别人面前的那些神态也好气度也罢,大多是与现今所处的境况有很大关系。
苏士贞之前的温和之中,便就夹着生意不如意的自卑感。这或许是不经意的,但确实有。
而现今,他的神态和说话语气的改变,也是因出海归来他取得了丰厚的财物。心中有了底气
父女二人说了会子闲话。苏士贞指着她还不甚显眼的肚子问,“身子可好?”
苏瑾笑微微地点头,“好呢。爹爹放心。”
虽是父女,苏士贞也不好深问,因而想到浑家朱氏,再思及自己现今有了这么些钱财,她却无福享用了,不由长叹一声,“若你母亲还在就好了。”
苏瑾微微一怔,不知该接何话。
过了一会儿,苏士贞又道,“瑾儿,如今税监撤了。你在忻州那营生是不错,自会接着做下去。爹爹此次贩回来的货物,转手卖了,或可有三倍左右的利头。你忻州的生意一时下用不完地,我们在杭州置些铺面可好?”
苏瑾又是一怔,她想过置铺面,可是当初是想在归宁府。苏士贞提出在杭州置铺面,可不止是因生意这么简单,他这一举动意味着,他们要把家也搬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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