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御怜花还有如此身世,怪不得他很少笑,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一方面经历让他笑不出来,另一方面他要装作无情无义,所以更不能笑。
我想了想,找出了一个点:“对了你爹和你叔叔还在吗,可以和他们商量下,反正都是自家人,谁当都一样。””
“我爹已经死了。”御怜花看着我,嘴角挂着浅浅的笑,眼眶却发红了:“掌门只要一当上,为了不受制于父母,父母必须服毒自尽。帮里不能一日无主,我叔叔想必已经服毒”
我又要生气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太不通人情了。
御怜花有点可怜楚楚地看着我:“他们如果找到我,最多把我拉回帮里杀了,不会对百花山庄和其他地方的人如何。”意思是让我把他留下。
砚茗看着我,犹豫中还是实话实说:“好似没听说过这个帮派血洗过什么地方,一直隐在青楼之中,应该属于收保护费后慢慢形成的。虽然不轻易对外挑事,但暗暗杀个两三个人也是常有的事。”意思是留下砚茗,我可能会有危险。
我决定了,猛地一拍桌子:“你就留着。”
御怜花松了口气,但砚茗却露出丝丝忧虑。
我却一点都不害怕,还调侃道:“尽管放心地吃喝,你们帮会的人来了,我能挡就挡,挡不了,就把你给交了。”
当晚,我让御怜花躺在软榻上过夜。第二日,让大郎带着银子去县衙办事。
大郎回来了,他点了点头:“办妥了”将一样东西从衣襟里掏了出来交给我,看了在一角呆坐的御怜花一眼后出去了。
“都过来看看”我笑着打开,是个信封。
御怜花和砚茗走了过来,我将信封里的文件取了出来,是份证明,类似于现在的户籍证明。
“砚姬,生于……”我对着这盖着官印的纸念着,上面出生时辰,哪里生都有。
念完后,我开始说起故事来:“此人的母亲是一个携香院从良的姑娘,前几日丈夫亡故,被婆家正房排挤后无处容身,于是一起回了携香院。其母一气之下也死,他因气恼婆家不仁义,所以姓改为砚。没想到样貌与已经被火烧死的御少爷极为相像,百花山庄庄主刘百花,目睹后不由心存思恋,于是留在百花山庄中。”
我笑看着御怜花:“这银票可不是白白的收你,汴京口音应该会吧,砚姬?”
汴京是京城,汴京话相当于古代的普通话,很多人都会说。
御怜花,不,是砚姬。他终于露出了笑容,这发自内心,没有任何负担的笑容很少见到,旁人基本上看不到。好象我第一见,还是中了他和砚茗*药后的那会儿。
他笑着道:“砚姬,这名还真是香艳,亏你想得出。看来以后我也要打扮得人如其名了”
过了两日,去扬州办事的万贯捎来信,说是御怜花在一场大火中丧身,叫我节哀顺变。
我立即穿着白衣,带着人跑到御怜花被‘烧死’的地方哭灵,烧了不少纸钱,还掉了不少的泪。从未没过自己会有那么好的演技,有点什么派的黄梅戏中‘贾宝玉哭灵’的味道,凄惨深情无比呀。引得路人驻足观看,江南青楼的不少人过来,都被我的深情打动,陪我一起掉眼泪。而一直伺候御怜花的牡丹,哭得更是晕了过去所以说商女也是有感情的,反而那个所谓的新帮主,御怜花的侄儿,连个面都没露过。
回到百花山庄,我扯下白衣就扔在桌上,对着砚姬鼓着还有点肿的眼睛:“你再死了的话,我就不哭了。这两日该哭的,都已经提前哭完了”
砚姬一个劲地冲着我笑,很是灿烂。其实他还是笑盈盈的样子好看,老是板着个脸,阴森森的看着人难受。
该做的都要做到位,砚姬蒙面跟着砚茗回了汴京一次,在携香院打点好了一起后,跟着砚茗又回来。
于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砚茗正式向我介绍了砚姬。那时我‘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又赔了点眼泪。于是砚姬终于被我洗白了,敢穿着艳丽的衣服,象只花蝴蝶一般,在大白天走在百花山庄里。
已到夏末,在‘姹紫嫣红’的大包房里的酒席桌上,我左边是砚茗、右边是砚姬,左拥右抱好不开心一个女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两个男人搂搂抱抱,除了资深青楼女子,就是我这样的,可能也是唯一一个绝品老鸨了。
醉酒当歌,人生几何?此时我有了种飘飘然的幸福感。这才叫快意人生,这才是最求目标……赵凤,哈哈,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送点素斋进去,让她好好地敲她的木鱼吧
突然外面的声音一下就静了。
我眯着醉眼惺忪双眸,斜瞥着,手却依旧搭在身边美男的身上。
一大堆人走进了百花山庄,就象御怜花排场一样,美女、撒花,只不过被美女抬着的不是御怜花,已经换了一个跟我年龄相仿的男人。
说男人不贴切,应该说是个男孩。可能是想留须,嘴唇上面已经有浅浅的一层绒毛。他坐得很难看,斜斜躺着,如同纨绔子弟,一脚还抬起、高高踏在椅面上。
虽然长得还算清秀,但满脸都是‘已故’御怜花的冰冷,寒彻骨的阴鸷以外,还多一样让我讨厌的目空一切。真是什么环境就造就什么样的人。
为首的也以不是牡丹了,是一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姑娘,她身穿薄纱,却好似象个身穿十二重厚重华服的贵妇,正颜肃目的朗声而道:“御追远,御少爷拜访百花山庄庄主”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我挥了挥手让人拉开了包房口的层层薄红纱。伸手模着身边砚茗的脸,另一只手又紧握住了有点紧张,但还是堆着笑的砚姬手。
那个叫御追远的,将踩在椅面上的一条腿缓慢地放下,微微地坐起了身,直视着包房里,穿着露双肩艳丽衣服的砚姬。
“原来是新任的。百闻不如一见,久仰久仰。”我喈喈地笑着,说着客道话,醉眼都快眯成了缝,将头靠在了砚茗肩上,长长吐出一口酒气:“行呀,按照老规矩,酒水住宿减三成。别忘了五两银子的打扫费”
我又挥了挥手,示意将红纱帐放下时,御追远的开了口。这声音都象是五年前的御怜花,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
御追远盯着千娇百媚的砚姬:“百花庄主真是好兴致,听说半月前还为我叔父痛哭一场。”
我笑容慢慢收起,长长地叹了口气:“早就听说你是御怜花的侄儿,你叔父死得真叫惨。我回来后哭了好久,差点又病倒,每晚都梦到你叔父过来叫我。最后一晚,梦见你叔父过来对我说,一切都有因果,逝者已去,就不太过伤心,有缘自会再相见。”
掏出罗帕还是擦拭眼角,声音哽咽起来:“原本以为从此天人各在一方,没想到……”
我扭头看了看身边的砚姬,好似故人重逢一般深情地凝望:“砚姬……我心里一直忘不了怜花,委屈你了。”
砚姬微低着头,一副受气的童养媳样子,但立即抬头嫣然一笑,嗲声嗲气的柔声道:“砚姬没有非分之想,只求留在庄主身边。”
我的天呀,连我都想笑出来。
“好,好,吃菜”我忍着笑,实在忍不住,就摆出一副又伤悲又开心的样子,这难度简直是体操中的托马斯全旋。
“庄主你也吃”砚姬夹起一小口菜,小心地送入我嘴里,又柔又媚简直跟在我左边的砚茗,象是双生子一般。
御怜花何时委曲求全地伺候过人,穿着那么暴露的奇装异服?无论是一颦一笑,都完全两样。
这下连那个叫御追远的小子也不确定了,上下细细打量。
砚姬好似发觉了御追远正盯着他看,于是一甩罗帕,一声娇嗔:“哎呀,讨厌人家长得象就象了,只要庄主喜欢就行,你看什么呀。羞死人了”说完双手举起罗帕,遮住半边脸,一副扭捏状。
御追远猛地打了个寒战,随后一副差点没吐出来的样子。哈哈,砚茗的招牌动作也学会了,简直是活灵活现,还真是有慧根。砚姬跟着砚茗一有空就学,简直是成果惊人呀
早就知道可能会有今天,就是要呈现出一个根本和御怜花打不到一块去的人。砚茗开始教砚姬如何打扮,如何说话撒娇,如何翘着兰花指夹菜斟酒。
砚姬努力的学着,也必须学。御怜花已经死了,活过来的话可能还是死,所以就让御怜花永远随着一场大火消失吧。现在有的只有象砚茗一样娇艳的砚姬,是我刘百花的又一新宠。
“有几分相像,但相差太远。”御追远冷冷一嗤,随后击了击掌。
一个披头散发、浑身都是鞭痕的女人,被两个身材较为壮硕的姑娘,夹着拖了上来,扔在了包房前面。
这女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包房内的砚姬后,又无力的垂下,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砚姬没有站起来,但显然笑容有点僵硬和勉强。
我知道这女人是谁,正是服侍御怜花的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