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婆子立即捂着嘴哭了起来,看来赵惟能心意已决,很难再动摇,越说可能越惨。
狗剩的事我已经以死相逼,如果三天两头用这招,早晚会让赵惟能厌烦,最后这招失灵。
为了百花山庄的人,也为了自己,必须要有私心,也只能看着她们被拖走。
“若拙”武夫人此时在丫头的搀扶下,轻挪莲步地走来。
三个婆子如同见到救兵一般,顿时嚎啕大哭,求着武夫人快救她们,家丁也停下了步伐。
赵惟能眉头微结,随后舒展开,放开我迎了上去,在武夫人面前站定,关切而问:“身体不好,应该好好歇着。”
还用得着说嘛,一定是有人通风报信,叫武夫人过来救人来着。接下来大慈大悲的武夫人一定会上演《妻劝夫》,苦口婆心地劝赵惟能网开一面,放过三个婆子。
我冷淡地看着这一切,心中难免冒出一些能让我鄙视自己的想法。
“睡不着呀”武夫人脸上微带倦容,好似确有点病:“拜神回来,想好好躺一下。但闭上眼做了个梦,就惊醒了,再也睡不着了。”
赵惟能好奇地问:“什么梦?”
武夫人轻轻摇头叹息,带着忧伤的感慨:“小时不懂事,在院子里捡到一只雏鸟,觉得好玩捏在手里,结果一个不小心给捏死了。刚才做梦梦见这只雏鸟魂魄飞来,质问我为何要捏死她。我万般解释,它都不听。说我因今生积德行善,但它又余气未了,所以让我小病拖长几日算作报应。真是一恶解去百般善,烧再多香也无用。看来我的病,还要三五日才能愈。”
“夫人多虑了。”赵惟能劝慰起来:“小时候的事,不必放在心上,如果真如此,那鸟也太过苛责。雏鸟原本就十只里活不过二三只到成鸟。既然如此,今日就放过这三个长舌妇,也算是为夫人早日康复吧。”
“那么多谢了。”武夫人淡淡地笑着,神情真的如观音再世,美丽而安详。
我已经鄙视自己了,武夫人是来救人,怎么可以因为她的地位高过自己,而怀着看好戏的心理去看待她?
“放了她们吧,以后再犯决不轻饶”赵惟能扭头对着押着婆子的家丁下命,随后关切而道:“春寒很冷,要不我陪夫人回屋休息吧。”
武夫人含笑摇了摇头,在丫头的搀扶下转过了身,慢慢离去。
我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身边的小喜陪着我,要不是小喜搀扶着我,我感觉自己也是个丫头。
赵惟能扔下我,当我是空气一般,跟武夫人说话,并且要陪武夫人回屋。如果是平常人,一定会又羞又恼,醋味大发。
但我感到只是一种莫名的恐惧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武夫人,我就感到她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并不是说,她跟有着异象的赵惟能成婚后,相敬如宾的活着。而是她身上的那种气质,好似沉淀了许久的气息。
怪不得赵惟能说我和她很象,我面容确实跟武夫人有几分相似,还有其他地方相似的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笼统归为气质。
前世加上今生,我经历了近四十年的风雨,而且比其他人多要经历多得多的事情。身上透露出淡淡的味道,犹如已经活过了许多,正风烛残年的耄耋老人一般,身上总有股沧桑的味道。
而武夫人身上的沉稳以及这种味道非常的浓烈,远比我更甚。感觉有点象……站在奈何桥上,等待我五百年,而且活了不知道有多久的北华……我的心狂跳起来
“怎么了,是因为我刚才冷落了你生气?”赵惟能搂着我继续走着,察觉了我的不对劲。
我仰头,望着高大伟岸的他,让他看到了我脸上的微笑:“不是,是在想武夫人,她真是菩萨心肠。我自愧不如”
赵惟能见我笑容真诚,不象是虚假,于是安慰一笑。
武夫人也许只是因为生活不同,所以才如此。就算是也是保留前世记忆,她也应该知道天理昭彰、因果报应,不会怎么样的。
想到此处,我放心地跟着赵惟能去了暗香园赏梅。
正月十五元宵一过,这年算是过完了。身体渐渐舒爽,对于我来说,也许是这辈子最清闲的时候,工作就是让赵惟能不生气。而赵惟能对我很是宠爱,不再提出要求,我和他之间慢慢弥补了裂痕,也许时间久了,创伤也会完全痊愈。
有一点能证明他对我的宠爱。我想帮他做点心,但是他说他非常想吃,但天气还冷,怕我受凉。等真正春暖花开之时,再到我的小院里架个火,就象百花山庄那样,天天回来能吃到我做的点心。
他还领我去了库房,让我在库房里随便挑选中意的首饰,但我什么都没要。人生不过百年,要这些身外之物有何用,如果真能安心渡过下半辈子,也算是福气。如果赵惟能等我人老色衰,不想再要我时,我还可以自己做做生意,混个温饱,了此残生。
结果他硬是送我了一块玉佩,并亲自戴在了我的脖颈上。我以前脖子上戴过一块,是赵晟送我的,他也见到过。当百花山庄送给他前,我写信并将玉佩还给了赵晟。幸好换了,否则说不定抄家时,充入国库。然后皇帝老儿再将玉佩拿出,不知道是给淑妃还是直接再送给赵晟。
有次晚上枕边夜话,赵惟能暗中轻轻告诉我,当今皇上已经年老体衰,太医说也许撑不到秋后。为了向天祈福,可能大赦天下。等我身份一恢复为平民,他立即纳我为妾。
皇上才五十九岁,就身体不中用了。也是,整日里勾心斗角,又做了那么多杀人勾当,晚上一定失眠,提早衰弱。加上古代医疗条件不好,说不定哪天气候一变,撑不住咽气。
我终于能看到一些曙光,皇上不为病情,也会在咽气后,新君登基时,为了笼络人心而大赦天下。到时就算是要砍头的罪犯,也会改为流放或者终身监禁。我不是谋反之类政治犯,也不是杀人越货的十恶不赦恶徒,到时一定立即刑满释放。
我调侃地问他不怕赵凤吗?
他紧搂着我,回答道:“我非皇子,父母都已离世。夫人贤惠明理,有何惧怕赵凤?如赵凤敢来挑衅,有本事打得过城中二万兵马。”
孙扬威以前也说过相似的话,他要娶我为妻,住在边关远离是非,但最后还是因孝放弃。
我感动之余,免不了对跟我生命中有过瓜葛的男人们,暗暗牵肠挂肚。只希望那些男人看到我临走前写的信,能尽快另寻姻缘,纳妾生子。逸风我也劝他忘了我,但我知道这很难,如同我难以忘了他一般。
每个男人我都难以忘记,毕竟我们患难过,命悬一线的时刻一起闯过。如果我真成为了赵惟能的妾,也只能与他们断绝来往,如同前尘旧事,如梦而去,只留下回忆,在岁月中磨损或者加深。
正月十八,我x在罗汉床上,正在看闲书。那是叫厢秀拿来的,打发时间。
一个家丁匆匆而来,说是我的故人来访,赵将军叫我过去会面。
是谁?我心中一惊,问道:“知道是谁吗?”。
家丁回答不知,他是隔着门听赵将军命的。大约他知道也不会说,聪明人知道,在侯门深宫中,最好的办法就是少说话,说对话。
我放下书,想了想后,轻声回绝:“麻烦请回了将军,我正好身体不适,既然是故人,就让将军代问候一声吧。”
如果是那些男人,特别是逸风、砚姬砚茗,也许我会控制不住情绪的。逸风永远是我心中最深的痛,而砚姬砚茗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相互照顾,彼此推心置月复。
砚姬砚茗应该不会,他们身份卑微,赵惟能上次还打了他们,不可能当做客人请进门。
贵公公和赵晟?千万不要,虽然我也想见他们。但他们要么不来,一来一定带着某种政治目的,否则太子怎么可能让他们过来?到时说话会很费劲,一个不好可能让他们生命堪忧。
而孙扬威,官职比赵惟能小,每次来只能跪,上次为了告诉我赵惟能的身份,过来拜见。见他朝赵惟能下跪,我心里难受。心中难受还要装作无所谓。
如果是大郎,那么不见也罢,只要他们过得好就行。而且我不知道是谁就说不见,让赵惟能也少了一份醋意。
家丁得信后回去,不一会儿又跑来了,说是赵将军说客人来一次不容易,还是让我去。
于是我只能装出懒洋洋的样子,慢腾腾地下了罗汉床,坐到梳妆台前,让厢秀和小喜对我稍微收拾后,跟着家丁去将军府前院客厅。
千万不要是逸风,也不要是赵晟、贵公公,孙扬威也不要是……我脸上寻常样,但内心一遍遍祈祷着。那种想见,又最好不见的纠结,让我每一步都步子沉重。
将军府很大,还是尽量穿小路抄近路,也走了十来分钟到了客厅。
天气还冷,门口挡风的厚布帘还未拿去,当我踏进客厅时,就听到赵惟能含着笑意道:“百花,来见见客人。他可是大老远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