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诰封宁远侯继室裴舒芬的圣旨,是同皇贵妃娘娘喜得贵子的喜讯一起来到宁远侯府的。
宁远侯府众人拜了香案,三跪九拜之后,裴舒芬款款上前,从传旨内侍那里接过了圣旨。
那内侍是皇后娘娘的人,见宁远侯府众人接了旨,便又笑着道:“皇后娘娘说了,皇贵妃娘娘喜得贵子,圣上大赦天下,普天同庆,宁远侯夫人也托了四皇子的洪福。——这个诰封,宁远侯夫人还要亲自进宫一趟,向皇贵妃娘娘和四皇子道谢一番才是。”
皇贵妃得子的消息,除了安郡王府以外,宁远侯府的人是京城的高门勋贵里面,最先得知的。
宁远侯太夫人咧开的嘴角还没有合拢,便被皇贵妃得子的消息敲了一闷棍,脸上立时阴沉了下来。
裴舒芬恭恭敬敬地托了圣旨,对内侍行礼道:“多谢赵公公传旨。请代为转告皇后娘娘一声,舒芳定会去宫里走一遭,亲自向皇贵妃娘娘道谢,也要给皇后娘娘请安。”身后的丫鬟桐云过来从另一个内侍手里接过一品侯夫人的冠帔朝服和证书。
有了诰封的品级,裴舒芬进宫方便多了。
内侍笑呵呵地点头赞赏:“宁远侯夫人是个多礼的。如此,就把皇后娘娘先前赐给夫人的内廷行走的腰牌交回给皇后娘娘吧。”
裴舒芬以前无品无级,不好进宫。可是皇后娘娘在宫里独木难支,又需要娘家人不断进宫去拿拿主意,所以专门给裴舒芬求了一枚内廷行走的腰牌。
圣上知道自己压着裴舒芬的诰封留中不发,又让裴家的人将宁远侯府的两个嫡子领回外祖家教养,已经是大大地打了皇后娘娘的脸,所以对于此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应了。
如今裴舒芬有了品级,可是凭侯夫人的冠帔朝服入内廷觐见,不需要额外的通行证了。
传完旨意,传旨的内侍接过宁远侯楚华谨亲手递过来的赏银,笑呵呵地回宫去了。
裴舒芬让自己的大丫鬟桐月在宁远侯府的内堂看着下人将香案、红毡一一收缴到库房里,自己捧着圣旨,桐云在后面捧着冠帔朝服,同楚华谨一起回了内室。
桐云将夫人的冠帔朝服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内室的床上,屈膝行礼退下了。
裴舒芬陪嫁来的有三个大丫鬟,桐月、桐星和桐云。桐星前些日子做了通房,也跟着服侍楚华谨。桐月领着中澜院里管总的差使,是最得力的左右手。桐云管着厨房和库房,平日里也跟着裴舒芬进出,颇有眼色。且桐云是三个大丫鬟里生得最差的,裴舒芬用着她倒是更放心些。
桐星在自己的耳房里做着针线,听说侯爷和夫人回来了,忙过来请安。
楚华谨抬头看见桐星两眼水汪汪地站在自己面前敛身行礼,脸上还有一丝昨夜残留的红晕,不免笑着抬手道:“不用过来伺候了。你们夫人体恤你,自去歇着去吧。”
桐星娇羞地垂下细白的脖颈,腻声称“是”,将裴舒芬私下里的作派学了个八成。
楚华谨想起昨晚在桐星身上折腾的苏式新样子,喉咙紧了紧,哑着声音吩咐道:“下去吧。——晚上再过来服侍。”居然又要桐星陪侍。
裴舒芬心里已是浸了一缸醋。她早想寻了错处将桐星打发了,可是这个小蹄子年岁虽小,心眼却不小。除了只在楚华谨面前卖弄风情以外,别的时候,都依足了做通房丫鬟的规矩,一个错都寻不着。
楚华谨回身见裴舒芬面色不虞,笑了起来,过来将她搂着坐到床前,低声道:“你这是吃什么飞醋……嗯?”一路说,一路抱着她揉搓起来。
裴舒芬也有一阵子没沾雨露了,楚华谨略在她身上揉了揉,已经快受不住了,正要转嗔为喜,同他做成一道,却听见外屋传来桐月有些急切的声音:“回禀侯爷、夫人,方姨娘发动了,这会子正疼得死去活来,让侯爷过去看看。”
楚华谨搂了裴舒芬正要入港,猛听见方姨娘也快生孩子了,全身一个激灵,刚刚硬起来的尘根立时便软了下去。
“快着人去请太医院请太医——另外去找太夫人,将有经验的几个嬷嬷要过来。”楚华谨哧溜一下从裴舒芬身上爬起来,忙忙地整了整被裴舒芬拉得有些松月兑的裤头,又掩了掩外袍,头也不回地大步出了内室。
裴舒芬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伸手抓起床旁小桌上的水晶花碗就往地上砸去。
桐月在外面听见屋里的破碎声,知道定是夫人又发脾气了,忙软语在外面劝道:“夫人,方姨娘这一胎,侯爷很是看重。夫人今日又得了诰封,咱们宁远侯府可是双喜临门呢……”说了一通,将裴舒芬有些抑郁的心情劝说了过来。
“罢了,你进来,服侍我梳洗。等我换了衣裳,就去方姨娘的院子里候着去。”裴舒芬终于平静了下来,淡淡地对外面吩咐道。
桐月应了声是,打开帘子进来,跟着裴舒芬进了净房洗漱。
方姨娘的院子里,楚华谨有些焦急地站在门外候着。
太夫人也赶了过来,死活不许他进去。
只听着方姨娘在里面高一声低一声的叫着,十分凄厉。
楚华谨吓白了脸,对太夫人颤声问道:“……怎么会这样?会不会难产?”
太夫人又好气又好笑,扶着一旁的嬷嬷嗔怪道:“你又不是第一次做爹,怎么会不知道这女人生孩子,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里。——都是这样过来的,谁也不比这样金贵”
楚华谨有些讪讪地。他的两个庶长子出世的事,他在屋里睡大觉,都是裴舒凡和太夫人料理的。
后来的齐姨娘生楚文琳的时候,他正好在外面办差,也没有经历过。
等到裴舒凡生两个嫡子的时候,他更是在外面喝得酩酊大醉回来。等他清醒的时候,两个孩子都快洗三了。
后来带着齐姨娘和方姨娘一起外放,齐姨娘生了个儿子,可是齐姨娘身子好,又是生过一次的,楚华谨还没有从衙门里赶回来,齐姨娘的儿子已经抱在手上了。——比不得方姨娘是投胎,怀孕的时候楚华谨又是全程照料,为了这个孩子,他一直忍着没有碰方姨娘。如今终于要出生了,在他心里更是不同。
裴舒芬换了身月白缎子的长裙,外面罩着海棠红的褙子,挽了慵妆髻,扶了桐月的手,终于姗姗来迟。
太夫人看见裴舒芬素着一张粉脸过来了,不知怎地,心里觉得特别畅快,笑着对她道:“舒芬啊,你们房里又要添丁了。你这个做嫡母的,可真是命好啊”说完拿帕子捂了嘴笑。
一旁的婆子也连忙凑趣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夫人今日真是双喜临门呢”言指裴舒芬今日得了诰封的事儿。
裴舒芬在自己房里已经发过一通脾气了,此时已经心平气和。闻言笑着点头,道:“托娘的吉言,咱们同喜同喜”又对身后的桐月道:“你回去拟了单子过来,咱们侯府有这样的大喜事,人人都要有赏。我看,”裴舒芬又沉吟了一会儿,道:“每人多发一个月的月例吧。”
院子里的下人婆子听说了,个个高兴异常,过来给裴舒芬磕了头,称颂不止。
楚华谨赞赏地看了裴舒芬一眼,又对太夫人挤挤眼,道:“娘,可不是我说的?——舒芬大方得很”
太夫人言笑盈盈,过来拉了裴舒芬的手,细看她脸上,道:“可怜见的。在屋里哭了一场才过来的吧?不少字看这眼圈还红着呢。”
裴舒芬正要说“不是”,太夫人已经轻拍她的手,似乎是极为理解的样子,叹息道:“……好了,你也别否认了,我都知道的。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说完,便对楚华谨道:“你们守着吧。我可是乏了,要回去歪着去了。”
楚华谨忙让两个婆子将太夫人送回去。
太夫人临走的时候又对裴舒芬吩咐道:“你在这里守着就够了,让你们侯爷早些回去歇着。——一个妾室生孩子,他守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裴舒芬脸上始终挂着温婉的笑,低声应和:“可不是娘说得这个理儿?——可是方姨娘是侯爷心坎上的人,媳妇可不敢捋虎须呢”
太夫人对裴舒芬的态度十分满意,闻言也不再故意为难她了,道:“等大夫过来,你也去歇着吧。屋里三个稳婆,外面有我院子里派来的婆子照料,应该无事。”话音刚落,屋里便传来方姨娘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接着听见一声清脆宏亮的婴儿哭声。——终于生出来了
楚华谨再也顾不得,如疯了一样跑上台阶,拍着屋门唤着方姨娘的名字“月眉”、“月眉”,甚至想踹了门冲进去。
太夫人立刻对下人道:“给我拦住他”
女人生孩子的地方是污秽之地,太夫人可不想自己的儿子进这种地方,伤了福气。
几个婆子上前,将楚华谨紧紧地拉住。
几个人正在挣扎着,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婆子抱着一个大红缂丝襁褓走了出来,笑眯眯地道:“恭喜太夫人恭喜侯爷恭喜夫人——方姨娘生了个大胖小子”
此时的皇宫里,皇贵妃周氏抱着自己怀胎七月就提前生下来的皇子,怜惜地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唯愿这一世,你能平平安安长大,顺顺遂遂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