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边简飞扬骑着马,带着两三个侍卫,快马加鞭,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一人一马和一野猪。简飞扬久经战阵,杀人无数,野兽也是经常猎杀的,当然不惧这大野猪,早就张弓搭箭,在后面紧追不舍。
脚下的路渐渐开阔了起来,可以看见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是一块平坦的草地。再往北走,便是一个大大的波平如镜的湖泊,正是木兰猎场的小镜湖。
小镜湖位于两山之间,湖前有一大片沙滩连着草坪。草坪两边却是密林灌木掩盖着的斜斜向上的山坡。
简飞扬看见前面的情形,左手突然高高举起,示意后面跟着的侍卫停下来,自己也勒住了马,往前仔细看去。
许是北面的小镜湖太过浩淼清澈,在阳光下反射出粼粼波光,使得那周围的光线比别处要亮,天空也比别处要蓝一些。
而前面那块草地上,长公主的大宛马闻到了水汽,不肯再往前跑,而是在原地转起了圈子。那大野猪愣了一下,也开始跟着东一圈,西一圈的转,就是不让长公主有策马逃月兑的机会。
看见这幅景象,简飞扬心里一紧。长公主那边情况不妙。身为武将的潜意识让简飞扬立刻抖了抖缰绳,想策马上前,大声呼喝,引开那只大野猪,好让长公主有机会逃月兑。
可是缰绳抖动之间,他的左手腕上露出了他离家前夜,妻子贺宁馨仔细地系在他手腕上的红线绳,说是可以保他一路平安的。
那时候简飞扬还不以为意,笑话贺宁馨太过小心。当年在战场上他也是经常身先士卒,杀敌无数的人物。再说也不是第一次为圣上办差,还能阴沟里翻船?
贺宁馨当时垂着眼帘,一边摆弄他左手腕上的红线绳,一边细声细气地道:“不过是个念想,就想让你时时记得,你现在是有家有室的人,不再是孤身一人。你要多多想想自己,想想我们这个家才是。就算是为圣上办差,也要多权衡权衡。若是为国为民,不得不为,我不是那样小肚鸡场的人,自然不会拦着你。可是若只是无关紧要的人或事,你要记得多为我……们保重才是。——再说,若是没了你,圣上照样不缺人办差。可是我们家就不一样了,没人能代替你……”
那些话,好象是两人成亲以来,贺宁馨说得最亲密的话了。
想起贺宁馨,又想起了他们新婚燕尔的甜蜜,简飞扬踌躇起来。——自己要有个三长两短,最伤心的,恐怕就是宁馨了吧?
再看看长公主那边,简飞扬觉得自己的想法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既不是国之栋梁,也不是朝廷重臣,更不是自己的亲朋好友。豁出命去救一个骄横跋扈的长公主,值得吗?
想到此,简飞扬抿了抿嘴角,又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发现东西两面都是密林和山坡,倒是可以躲藏一下,便改了主意,不打算亲自冲过去引开大野猪,而是回头对那几个侍卫指了指东面的密林。
那几个侍卫会意,轻轻在马上抽了一鞭子,勒着马绕了旁边的小路,往密林走去。
来到草地东面的密林里,简飞扬同几个侍卫下了马,将马拴在密林后面的一块大石头上。自己带着侍卫们,张了弓,带着刀,慢慢往前蹭去,躲在密林的灌木后面,抬起头往草地上看去。
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简飞扬发现长公主那边的情形已经变得更为恶劣。
长公主的大宛马还在原地转圈,那大野猪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不再跟着转圈,而是前肢趴地,后肢拱起,就像……就像马上就要起跳一样!
简飞扬暗道一声“不好”,再也顾不得别的,急忙张弓举箭,从灌木丛后转了出来,对着长公主那边大叫一声:“长公主!弃马!”
长公主听见身后有人叫喊的声音,下意识回头看了一下,正好看见是镇国公简飞扬张着长弓,从左面的密林里走了出来,赶紧大叫:“镇国公!救救本宫!”心里暗想,若是你这次能救了本宫,本宫就饶了你先前的大不敬之罪!
先前简飞扬那一鞭子,除了圣上,长公主当然也是晓得的。若不是简飞扬,她也落不到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
可是现在不是跟简飞扬算帐的时候,如今长公主只要有人救了她,估计让她做什么都肯!
简飞扬却见这位长公主还有心思叫“救命”,气得又怒吼一声“赶紧弃马!”
简飞扬怒吼的声音,是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练出来的。此时一吼,如半空里响起一声炸雷。长公主吓得一哆嗦,立刻条件反射一般从马上跳了下来,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那蹲伏着的大野猪也闻声腾空跃起,往还在转圈子的大宛马的肚月复处猛扑了过去!
大野猪的力气比大宛马重多了,一冲之下,大宛马已经斜倒在地上。大野猪张着獠牙又扑上去,一口便将大宛马的脖子咬断。
大宛马来不及嘶叫一声,便被咬住了要害。此时大宛马喉管被咬,鲜血汩汩地流出来,高大的马身在草地上不断地抽搐。
长公主眼见大野猪就在自己面前咬断了自己爱马的脖子,吓得魂飞魄散,全身手脚发软,再也动弹不得。
简飞扬拿着弓箭越走越近,另外几个侍卫见状,也赶紧张着弓箭,从三个不同的角度包抄过来,都对准了那只大野猪。
“长公主!快逃!”简飞扬停在不远处,又怒吼一声,看着瘫在地上的长公主气不打一处来。
长公主回过神来,赶紧翻了身,对简飞扬伸出手,凄厉地道:“本宫起不来了……镇国公……救救本宫!”又对另外几个侍卫道:“谁能救了本宫,本宫重重有赏!”
简飞扬和那几个侍卫都在心地里暗呸一声,却只是停在不远的地方,张弓搭箭,对准那只大野猪。
这时那大野猪已经解决了大宛马,只见它踩着倒在的地上的大宛马的尸体,居高临下地看着正要从地上努力爬起来的长公主,突然张开大嘴,鱼跃而起,往长公主这边扑了过来。
那大野猪皮糙肉厚,一般的箭射到身上根本死不了。
简飞扬等了好一阵子,终于等到这个时机。
就在大野猪张着大嘴对着地上的长公主飞扑过来的时候,简飞扬终于放开弓弦,箭似流星,飞射过去,从大野猪大张的嘴里射了进去,直接从大野猪的嘴里穿透了它的后脑。
大野猪的一声嘶叫被堵在喉咙里,垂着前爪直直地倒了下去,整只猪身正好砸在刚抬起上身的长公主腰臀处。
长公主被大野猪一路追来,早就被吓得四肢酸软。现在见那几个男人像是来救她的样子,却躲在远处,都不过来扶她一把,早就气不打一处来,居然力气恢复了些,身体可以动弹了。
可是她刚想爬起来,已是闻到一股腥臭已极的味道从上而下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里正觉不妙,要赶紧往前爬,一个千斤重物已经砸了下来,落在了她的腰臀处。
长公主只觉得臀间髋骨处传来一阵剧痛,便人事不知地晕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得如电光火石一般,那几个侍卫的箭都没来得及射出去,便看见大野猪已经死在长公主背上,看得几个人的下颌都要掉到地上去了。
一个侍卫机灵些,马上回过神来,对简飞扬竖起大拇指夸道:“镇国公真是好箭法,真不愧是圣上亲封的忠节将军!”
另外两个也醒悟过来,一起嘻嘻哈哈地夸奖简飞扬,一边走过来,三人一起将大野猪从长公主背上抬开。
看见长公主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一个侍卫这才有些担心,小声问道:“……长公主还活着吧?”
另外一个侍卫蹲,拿手在长公主鼻子前扫了扫,回头对简飞扬道:“镇国公,长公主还活着……”
简飞扬没好气地笑骂道:“当然还活着。——不过是被大野猪压了一下而已,哪有那么容易死?了不起重伤而已。”
说着,简飞扬走过来看了看长公主的背后,并没有血流出来,又拿马鞭将长公主的脸掀过来看了看,脸上虽然有些白,可是看得出来,是吓白了的那种白,并不是内脏出血以后的那种白。
“没事了。大概是吓晕了。”简飞扬站起身,对侍卫道:“将你的马牵过来,把长公主横放上去吧。”
那侍卫应了,去将自己的马牵了过来。
另外两个侍卫一人抬着长公主的头,一人抬着长公主的脚,将她横放在马背上,又拿绳子捆好。
那没了马的侍卫便同另一个侍卫同骑一匹马,四个人带着那匹驮了长公主的马,一路小跑,回圣上的行宫去了。
回到行宫的时候,天已全黑。
内侍去给宏宣帝回报,说镇国公救了长公主回来了,宏宣帝也只问了问镇国公的情况,听说他无恙,便没有多问,道:“今儿天色已晚,传御医去给长公主诊治。朕明日再去看她。”又命内侍给镇国公安排住处,宏宣帝明日还要再宣召。
内侍领命,自去安排。
圣上行猎,当然带有上好的御医和骨科大夫。谁知他们给长公主诊治之后,都大摇其头,问道:“为何不小心一些?——长公主本来就伤了髋骨,还一路颠簸着回来。髋骨破损成这样,要复原恐怕是不易。”
简飞扬和那几个侍卫都已经自己回去休息去了,不过是长公主的侍女们在这里服侍。听说长公主“复原”不容易,都吓坏了,生怕长公主从此瘫痪在床。
御医却知道,瘫痪倒是不会,可是髋骨伤成这样,以后在子嗣上就艰难了。只是这话不敢直接对公主说,只是报给了圣上知晓。
第二天,长公主从昏迷中醒来,看见皇后娘娘带着宁远侯夫人裴舒芬坐在一旁守着她,不由眼含热泪,委屈地叫了一声“皇嫂”,便泪如雨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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