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中拱了拱手,便要领着人扬长而去,林玉珍岂能就此善罢甘休,顺手端起手边的茶盏就朝他砸了过去,放声怒骂:“没教养的东西!你竟敢趁着你大哥、侄儿不在家,为所yù为,不敬长嫂,大肆害人!只要老太太还活着,这个家就轮不到你做主!”
陆建中哪里想到她才开口就动手,猝不及防中,竟给她砸了个正着,xiōng前开了一朵黄花,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好不狼狈。从前被大房一直压着的种种不满和怨恨犹如潮水一般从心底最深处狂涌而出,由不住地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狰狞了脸sè,朝着林玉珍进逼过去。
陆老太爷的死,再无忌讳的人又何止是二房?林玉珍也是如此,她多年来一直高高在上,从不把二房看在眼里,这会儿她也照旧地全然不惧陆建中,冷笑了一声,逼前一步,仰着头盯着陆建中,大声道:“好啊,老二,你想打我是不是?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敢犯上就来!想趁着你哥哥侄儿不在家,欺负我们娘几个就来!我要怕了你,我就不姓林!”
陆建中的眼神yīn沉得可怕之极,牙齿咬了又咬。
“姑母,二叔父,有话好好说,到底是一家人,没有解不开的误会。”林谨容上前扶定了林玉珍,看向外头站着的芳竹,芳竹一个jī灵,转身就跑。
林谨容见她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便收回目光,镇定地看着陆建中:“二叔父,范大管事平时深得祖父信任,行事为人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的,您这般凭着一句话就定了他的罪,不要说我婆婆心中疑虑,就是下头的人只怕也会胡思乱想,再传出去丢的就是一家子的脸面。二叔父还请三思。”
不管如何,她就是长房的人,她和林玉珍是一条船上的。陆建中这番虽是先下手为强,拿了范褒但不见得就敢真的就此和大房彻底撕破了脸,不留任何转圜余地。毕竟前世的时候,到她死时大房和二房也没有彻底翻脸。如果陆建中想留点余地,便会顺着她的话下梯子,如果不愿意,便只有硬拼一途了。
陆建中的目光落在林谨容的脸上,林谨容的样子看似很诚恳眼神却很坚毅。
陆建中的心思千回百转,慢慢放松了脸上的肌肉和紧绷的肩头,脸上虽然未曾lù出早前的忠厚样来,却也再没了刚才那种几乎想把林玉珍撕来吃了的表情。可他再把目光投向范褒后,清晰地看到范褒脸sè发白,嘴chún乌青,垂着眸子不曾看他,可以想见这仇是结下了的,无可转圜。
不论如何,范褒不能留!至于日后等陆建新回了家又再说。陆建中眨了眨眼,淡淡地道:“二郎媳fù,你说得是,不必为了一个下贱的狗奴才伤了我们两房人的和气。但我既然敢这般做,便是有充足的理由,日后自会给大家给一个交待。这些是外院的事,不是女人能插手的,还望侄儿媳fù帮着劝劝大太太,休要为了一时之气,受了他的méng蔽坏了大事。”
她是女人她管不得这外头的事?
林玉珍气极反笑:“笑话!我管不得?!我是林家明媒正娶的长房长媳,我是有诰命在身的安人,这家里什么事情我怎么管不得?老太爷在世时最讲究的就是以理服人,就算是官府也得三堂会审,证据齐全才能定罪呢。范褒果真有错也不是这样的处置法,老二你这般着急倒令我不得不怀疑你是否有其他见不得人的企图了。”
“我有什么企图?!我虽敬你是大嫂,百般忍让,可你也不能乱说话!”陆建中说到这里,又觉得和林玉珍这样胡搅蛮缠惯了的人说不通,索xìng不和她浪费口舌,对着底下人暴喝一声:“还等着干什么?把人给我押下去!”
不管如何,她今日非争这口气不可。林玉珍涨红了脸,大声喝道:“谁敢?你们还站着做什么?是要眼睁睁地看着人家踩到我脸上来吗?今日是范褒,明日就是你们!”陆建中有一批自己的人不假,但她也是有的,有些是从林家陪嫁过来的,有些是从江南带回来的,还有些归附了林谨容的,从前是有老太爷压制着,不得不顾忌,现在她还怕什么?狭路相逢勇者胜,自是有多少实力亮多少。
林玉珍喊了这一声,立时就有人应和,婆子媳fù的挤进一大群来,两边人对峙着,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如果是老太爷知道,想必会气得活过来,如果是老太太这会儿看着,想必会活活气死。
林玉珍冷笑了:“老二,你要阄就阄吧,我奉陪到底。阿容,去把你三叔父,三婶娘一起请过来,再去看看外头有多少族人,全请过来,让他们好好看看一向温厚待人的二老爷是怎样逼死老仆,怎样欺负我一个fù道人家的。”陆建中一笑:“大嫂,是你要胡闹,可不是我胡闹。大是忄面前,我是绝不让步的。只是大嫂要动手前,还请三思,多少替大哥和二侄儿的官声风评考虑一二。还有你这位命fù,就不怕人家说你失德不配么?大嫂你这样护着一个恶奴,是何道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二房是一个读书人都没有,大房应该更怕失了名声吧?
“你再乱说一句试试?”林玉珍暴跳如雷,准备去打陆建中的耳林谨容一把抱住暴怒的林玉珍,“诚恳”地对着陆建中道:“二叔父,不论如何且听我一言。我祖父他们一大早就得知了这边的消息,想必这会儿已经到了外头。这里若是闹起来,谁也不好看,难听的话就不要说了,须知天理昭昭,疏而不漏,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不如各退一步如何?”陆建中要不怕林家人闯进来看到这副丑态,要不怕日后和长房彻底翻脸,只管来。
陆建中眯了眼睛瞪着她,林谨容毫不退缩,继续道:“听说昨晚祖父交了一封信给三叔父,说是对身后事的交代,中间肯定也包含了对范管事的安排,二叔父不妨等等,让侄儿媳fù去将三叔父他们一并请过来,大家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解了这场误会如何?两败俱伤,对谁都没好处。”如果陆建中果然是因了陆老太爷的那封信才对范褒动手,那么此刻她就把这事儿说出来,告诉陆建中他想捂范褒的嘴已经捂不住了。那就不如别浪费精神,放过范褒一条命,留点余地。
真的还是假的?老头子果然还是玩了这一手么?陆建中的心“咯噔”了一下,狐疑地看着林谨容。
林谨容知他半信半疑,便又添了一句:“口说无凭,二叔父若是不信便动手罢。今日之事,您非说范大管事有错,要治他的罪,大太太也认为范大管事没错,要主持正义,维护陆家的名声。两个都要面子,两不相让,问题却要解决,那就只有拼到底了。”
“好大的口气,好狂妄的小辈!”陆建中的脑子飞速运转着,瞬间计算了无数个可能和方案,还未选出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案,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来得极快。人还未进门,就有女人拔高了声音问道:“姑太太是在这里?四姑女乃女乃也是在这里?”听声音,却是林家的女人们来了。
这事情再继续不下去,陆建中到底有所顾忌,当机立断,板了脸道:“二侄儿媳fù说得有道理。既然如此,那就先把人关起来,等大老爷回来又再作定论也不迟。”现在不得不让步,过后要yīn人,有一百种办法,何必急在这一时?姑且让林氏婆媳暂时得意罢!
林谨容松了一口气,她刚才还真的害怕两边会打起来。自然不会伤到她,但混乱中范褒的命一定保不住。她清晰地看到一只蜷缩在地上的范褒放松了身子,仿佛也是轻轻出了一口气的样子。正要叫人去把范褒扶起来,陆建中就背着手走了过去,没有任何预兆的,提起脚就对着范褒的头脸狠狠一脚踢了过去。
事发突然,林谨容捂住嘴发出短促的一声惊喘,却见范褒本能地再次蜷起了身子,缩成一团,遮住了脸部,陆建中那一脚刚好踢在他的头顶上。陆建中不甘,收回来还想再踢,林家的女人们已经走了进来,一脸惊诧地看着面前的情形。
罗氏左右张望,大声道:“这是做什么呢?唱大戏?”
陆建中收回脚,淡淡地朝她们拱了拱手,道:“不过是教训一个罪奴罢了,倒叫亲家看了笑话。”言罢冷冷地看了林玉珍和林谨容一眼,转身准备出去,迎头却撞上了匆匆赶来的涂氏、陆建立并宋氏等陆建立等人身上已经穿上了紧急赶制出来的孝衣,宋氏身后婆子怀里还抱着几件。宋氏看了看花厅里的情形,十分担忧地道:“给你们送孝衣过来。”飞快递了个眼神给陆建中,上前去给林玉珍行礼道歉:“大嫂,公爹骤然撒手,他气得mí了心窍啦,若是有失礼之处,还请大嫂大人大量,别和他一般见识。
林玉珍这会儿有娘家人帮忙,胆子正是最雄壮的时候,当下冷笑道:“三叔,三弟妹,你们也来啦,正好来评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