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了?你没看错吧?别不是拿出来晾晒的时候掉在了箱子里?”荔枝仍然含着笑,眼睛从对面几个小丫头面上一一扫过。
樱桃道;“不会,桂嬷嬷有交代,拿出拿进都要看清楚,这件衣服拿出来的时候,是我亲自看过的,那时候还是一对儿呢。”一边说,看向那几个小丫头的眼神就不善起来。
到底是年纪太小,没经过事,沉不住气,荔枝眼瞅着樱桃马上就要开口说狠话,立刻就拦在前头笑道;“兴许刚才忙乱一气,不小心扯下来掉在哪里也是有的。不然,在周围找找?”又含笑看着那几个小丫头;“要请几位妹妹帮忙一起找找,若是找不到,只怕大家都难逃干系。这银镶宝双鱼香球任是一个,也可以买我等这种人一个了。”
她面上含笑,话也说得还客气,但那关上的门,门神一样的张婆子,脸上透着戾气的樱桃,无一不显lù着不客气和怀疑。虽则不是说只要来串门子,主子的东西掉了就一定要算在她们头上,但总是能找得上,搜身搜屋子都是有的,与其后面丢脸说不清,不如这会儿弄清楚的好。
那几个小丫头互相对视了几眼,不拘是有鬼还是没鬼,都站起来道;“好。”
众人四散开来,都低着头在院子里找,找了约有盏茶功夫,突听得双福喜道;“在这里了!”
众人回头,只见双福喜滋滋地捧着只镶了宝石的银鱼香球在林谨容的小huā圃边站着,道;“我看见这里有光在闪动,就过来看,竟就看见在这里头。”
樱桃就冷笑起来;“真是奇了怪了,这衣服晾在这边,这银鱼却跑到了那边,长翅膀了。”
荔枝淡淡瞥了她一眼,笑道;“既然找到·那就好了。”
那几个小丫头就主动告辞;“既然东西找到了,我们就先回去啦,出来太久,怕有人寻。”
荔枝也不留她们,只让樱桃;“你去送送你的小姐妹们。”
樱桃铁青着脸,到底是忍住了·把那几人送出了门。转身进来,就扑地一下把门关上了,冲着双福道;“别人都找不到,就你找到了,你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双福再小也明白她这不是好话,当下就红了眼圈,哭着跪了下去;“荔枝姐姐替我做主,不是我偷拿的。若真是我,让我烂手烂脚不得好死。”
荔枝冷声道;“都给我住。!这是要让人看笑话么?”
待得那两个都住了。·收了声,方冷冷地看着樱桃:“你长本事了,自己失误了还把气撒到旁人的头上去。要做管事大丫头,可不是嘴厉害就能做的。”
樱桃的脸一下子红得滴血,随即眼泪“吧嗒”“吧嗒”止不住地往下掉·哽咽着道;“她们平日里就专和我闲磕叨的,好多事儿还是从她们口里打听来的,她们来找我,我总不能不理。我也没让人进屋,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晾个被子衣裳的·谁会想得到。”
荔枝不理她,先温言安抚了双福和双全两句·打发二人下去·方道;“你说得不错,但你的确是错了·我说出来的,你未必记得,也未必当回事,所以你自己下去想,想好了又来找我说道。”言罢命张婆子等几人拿了梯子,把那只猫抱下来·让人辨认是哪里养的。
樱桃闷闷地哭了半晌,去找荔枝;“姐姐,我想明白了,二爷和女乃女乃都不在,我们就该紧闭门户不纳客不惹事,我一开始就不该随便放人进来,更不该让她们随便mō这些东西。
东西不见了,不见得就是拾到的那个人,也有可能是真正偷东西的人为了月兑罪扔掉的。等女乃女乃回来,我就主动去领罚。”
这孩子七八岁就进来,也算是荔枝一手带大的,虽则占强,但对林谨容是真忠心,平日做事也算聪明利索,所缺不过是磨练。荔枝见她如此恳切,也就不想为难她了,便拉她在身边坐下,低声道;“不是我苛刻你,是为了你好。你看到的,女乃女乃过得不轻松,咱们得仔细了再仔细。”
荔枝一边说,一边把手里那个镶宝银鱼香球拿给她看;“看见没,这东西是女乃女乃的陪嫁,上头有表记的,被人拿了去,就算是不能作害,卖到外头去也有损女乃女乃的清誉。早前东西不见了,你拿不准东西是否在别人身上,贸然就做出那种凶样来,若是搜到也就罢了,若是搜不到呢?
可不是一点余地都没了?日后你还怎么和她们交往?还有双福和双全,日后便是你的帮手,不能随便冤枉人寒了心的。”
樱桃又是丢脸又是羞愧,趴在荔枝怀里狠狠哭了一大场。荔枝皱眉摩裟着手里的银鱼香球,今日的事情也太巧合了,林谨容和陆缄都不在,那边素锦刚把她路拦了去,这里桂嬷嬷就被林玉珍叫走,接着有人寻樱桃,猫又受惊跑进来捣乱,明显就是有人捣鬼,居心叵测,得把这事儿赶紧说给林谨容知道才是。当下便吩咐双全;“去找芳妈妈进来。”
冬日里的凤翅山另有一种风采,傍晚时分,站在平济寺的观景石台上往下看去,霞光璀璨夺目,丛山层层叠叠,在雾霭中半隐半现,犹如一幅绝佳的山水图。
让人赞叹造化神奇之际,忍不住又生出些许感慨来。
林谨容扶在石栏上极目远眺,饪由晚风把脸颊吹得生疼,乱了发鬓。这人生太出人意料,她苦求之时什么都得不到,已不在意时却突然摆在了她面前,简直就是莫大的讽刺,更让人啼笑皆非。
留儿冷得鼻头红红的,大声提醒她;“四姐姐·该走了!”
这次说过不在寺里留夜的,水老先生秘制的汤药也只在暖瓶里装了两顿,陶氏生怕断药会影响疗效,便决定无论多晚都要赶回去。林谨容便转了身,牵着留儿的手,带着随shì的下人沿着山道下了山。陶氏与周氏等人早在下面等着的,见她主亻卜几个俱是冷得脸青鼻子红的,少不得责怪了林谨容几句,周氏劝着;“孩子们难得出门,不就是图个开心么?走罢,走罢。”
陶氏方才罢了,把留儿交给周氏照料,拥着林谨容上了车,眉眼间掩盖不住的欢喜;“虽则只是个中平签,然则也是没有大碍的。慢慢养着,他总会来。”
林谨容应了,懒懒地靠在软垫上,没有一点精神。陶氏唬了一跳;“别不是吹病了?”一边说,一边伸手去mō林谨容的额头,见果然是有些发烫,急得只是怪责;“叫你莫要去吹冷风,你偏拗着去,这下子可好了!你活该啊!”说了又忍不住心疼,却也没有其他法子,只能让林谨容将头靠在自己的大tuǐ上,尽量让她躺得舒服些。
“从十二岁那年生辽病之后,我已经很多年不曾生逐病了。算来,也该小病一场啦。”林谨容并不放在心上,眼看着车窗外的天光越来越暗,忍不住低声道;“娘啊,您还记得那一年的冬天,那天晚上下着大雪,您要去林三哥家,我不放心·死活跟了您去。那晚上好冷呢。”
陶氏被她勾得想起之前的事情来,忍不住一阵酸涩,轻轻抚着她的脸道;“是娘没用,让我的囡囡跟着受委屈。”
林谨容撑起身来,对着她甜甜一笑;“娘,倘若有朝一日,女儿没出息,还要和您一块儿过日子,您会嫌弃女儿么?”
陶氏被她说得心里咯噔一下,暗想道,是了,大老远跑来拜佛求签,却只是个中平签,身子又不好,难免想法多,这孩子惯常是个啥想法都闷在心里的,虽然如今嘴巴利索了不少,但终究是江山易改本xìng难移,许多心里话是谁也不说的。仿似这子嗣的事情,自己就从没听她提过,心里还不知有多苦呢。于是带了十分的怜悯和心疼,道;“那是自然,娘又怎会嫌弃你?”
林谨容便心满意足地一笑,安安心心躺在陶氏怀里回了家。陶氏小心将她身上的被子盖严实了·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女人没有子嗣傍身,其中的酸楚难堪百种滋味她是受够了。再好的男人,又能容忍多少年?
芳竹在林家等得昏昏yù睡,茶水已经换了很多遍,炭盆里的炭也添了好几次,眼看着外面的夜sè越来越浓,她的心情也跟着急躁起来,莫不是突然改变主意要留在山上过夜,不回来了吧?
平氏扶着丫头出来,安抚她道;“不要急·姑女乃女乃要吃药呢,无论如何都会回来的。我家五爷护送了去的,若是不来·定会使人回来传信。”
芳竹忙起身答谢,平氏陪她坐了片刻,只听外头一层一层地传进来;“太太回来啦!”
芳竹赶紧跟着平氏迎出去,却见陶氏一迭声地命令丫头们;“把人扶到我房里去,我来亲自照料。”紧接着,林谨容脸蛋潮红地下了车,分明没有什么神气,却还在笑;“不过是吹了点凉风,一服药下去就好,娘不要嚷嚷得到处都是。”
平氏不等吩咐,早已使人去请水老先生了。
芳竹不由忐忑起来,这种时候,该不该拿这烦心事去烦林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