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正月始,整个陆家都沉浸在紧张的气氛平。一边是担忧陆老太爷的病,一边又是挂着陆缄的考试成绩。陆老太太彻底断了腥荤,礼佛日勤,就连林玉珍也决定吃一段时间的素,又拿了许多钱财去施舍供奉,只求保估。康氏很有眼sè,虽不曾跟着吃素,却也跟在陆老太太面前伺候得十分殷勤,抄抄经书什么的,表现得很安静很懂事。
林谨容是最平静的那一个,反正结局她是早就知道的,陆缄不可能考得差到哪里去,大约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她从前抄佛经念佛做善事就习惯了的,并不刻意去做,抄佛经念佛,捐点香油钱都是可以的,只是要她拿许多钱财去施舍供奉寺院里的和尚,她却是不肯,还不如买了常用的药材给她庄子里的佃户,或者是设个粥棚施粥来得更有意思。
陶氏先前也是和林玉珍一伙儿的,总喜欢给佛祖、菩萨塑塑金身,捐些香油钱之类的,后来见她如此作为,潜移默化地也跟着她做,竟也让她们解了好些人的燃眉之急。虽不是需要旁人整日称呼她们为善人,但见着旁人的笑容,母女二人心中却又比平日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满足踏实感。
就这样,日子淡淡过去,冬去春来,又是桃红柳绿,春燕衔泥时。
林谨容开春收到陆缄报平安的信,送走了荔枝夫fù,二月初安排桂螗螗前去清州给又生了儿子的林谨音送满月礼,中旬收到杨茉问候的信函并礼品,月末写了回信,备了一批土仪,请托吴家送给杨茉。
三月上旬陪陆老太太去平济寺住了近半个月,下旬归来,先与林玉、
珍一道设宴招待平洲城各家士绅的女眷们,后又陪着林玉珍,带着康氏来往于各府之间,或是赏赏huā,或是听听曲儿,看看戏,倒也悠然自得。
转眼进了四月,天气日渐炎热,康氏饮食不调,请大夫看过,诊出身孕,林玉珍嫉恨万分,看林谨容就有几分不顺眼,又因陆云出嫁在即,心中不舍,动辄生气,砸东砸西,说话也没有好声,更没有好脸sè。
林谨容如今是在陆缄面前都暴lù了真面目的,又何惧林玉珍?懒得应付林玉珍,不是有事绝不在林玉珍面前呆着。因林世全动身去了秀州华亭县,平洲这边的铺子虽有得力的管事看顾着,她却是个不放心的xìng子,总要时时过问,忙的时候不觉得,闲下来却也觉着实在有些无聊。
这日午后,做完手里的事情,林谨容着实累了,也懒怠得动,便歪在窗前看双福和双全踢毡子玩。双福是个爱玩的,玩的锦缠头,一个五彩毡子被她踢得前后左右的绕身盘旋,煞是好看。
林谨容看得开心,便招手叫掼桃过来吩咐:“称去同她们说,凡是想踢的都来踢,拿出全身解数踢来我看,踢得好的有赏。”
掼桃见她兴致高,忙去把话传到,把院门关了,在廊下给林谨容设了座位,备上茶果,请她往那里坐了看热闹。
一瞬间,院子里就炸了锅,莺声笑语,彩裙飞舞,好不热闹。
就连看院门的张婆子也想去凑个热闹,眼巴巴儿地同豆儿说好话,道是难得女乃女乃兴致好,让她老骨头也跟着在女乃女乃面前凑凑兴。
豆儿抿着嘴笑:“女乃女乃说了,凡是想踢的都可以,妈妈不怕骨头硬了抡不动,谁拦你来。”
张婆子喜不自胜,忙忙地挤了进去,却也不过是真的凑热闹,讨林谨容欢心罢了。两个粗使婆子在一旁瞧见,挂着脸只是羞她,她却力邀那二人也下场去踢,又厚着脸皮去求林谨容:“老婆子们老胳膊老tuǐ的,怎么比得过小姑娘们,求女乃女乃给个恩典,另外给老婆子们开个局罢。”
“准了。”林谨容让豆儿取出两对银耳坠子,两匹彩缎做彩头。
东西明晃晃的放在那里,谁踢得好就是谁的,引得一干丫头们你呼我叫,争相恐后,拿出十八般武艺来,谁也不肯让谁,看得林谨容眼huā缭乱。
掼桃脚痒,也加入战团。林谨容见桂圆、豆儿两个只在一旁伺候,并不参与,便拿扇子点着她二人道:“闲着做什么?别以为你们伺候得我舒服了,不踢毡子我也另外给赏赐,我公平的很,不踢的不给。都去踢。”
豆儿笑笑:“奴婢从小笨拙,还是不丢丑了。”
桂圆瞅瞅豆儿,又看看林谨容,十二分的小心小意:“女乃女乃赏给奴婢的好东西已有许多,何必与她们去争?伺候好女乃女乃就是本分了。”
林谨容瞟了她一眼,见她一副恭敬纯良的样子,再想想她的话,笑了一声,不再言语,只摇着扇子看双福几个踢毡子。桂圆见状,嘴chún嚅动了两下,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垂着头立到一旁,愈发的恭敬小
心。
桂螗螗在一旁看着,若有所思。
这边还未分出胜负,就有人在外面捶门:“快开门,有好消息要报给二女乃女乃知晓。”
林谨容听得真切,忙使人开门,进来的却是素心,笑得和朵huā儿似的,拍着手乐道:“女乃女乃是福至心灵,老奴老远就听到这边在笑。”
林谨容心里有些数,大抵是陆缄考中的喜报到了,忙请素心坐:“是有什么好事?”
果然素心并不肯坐,反倒要给她磕头贺喜讨赏:“是二爷中了,一甲赐进士及第。人已动身朝着家里来了,大抵下个月就要到了。”
一时众人都欢呼起来,林谨容忙叫豆儿拿了钱财出来打赏,又问素心:“可知授了什么官职?吴家二爷考得如何?”本朝都是唱名即授官职的,前生陆缄不过是个二甲进士出身,授正九品大理评事,后来去了河中府绛州任通判,此番陆缄竟然挤进了一甲,更是让她迫切地想知道陆缄到底得个什么官。
素心却是被她问住了,想了好一歇才道:“吴家二爷也考中了,奴婢只知二爷比吴二爷好,其他却是不知。这会儿老太太那里正热闹着呢,许多贺喜的人都在那里,女乃女乃何不过去问讯?”正是林谨容荣耀的时候呢,岂能不去lù脸?
“真的比吴二爷好?”林谨容吃了一大惊,手里的扇子都差点落到地上,陆缄竟然真的考得比吴襄好,那真是让人想不到。她本以为,陆缄即便是真的比前生考得好,也未必就比吴襄考好了,毕竟吴襄这个神童的名头可不是随便来的,天赋在那里,更兼他本人也是十分刻苦努力认真的,谁知陆缄真的把吴襄给比下去了。难道说,决心的力量竟然如此之大?
素心眼睛亮亮的,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是,大太太才刚听到喜报,立刻就问这事儿了,听说是排名在吴二爷前头,当时就大笑了几声。”
“当时可有外人在场?、。林谨容揉了揉额头,这还真是林玉珍的xìng子,也不怕给旁人知晓了去,传到吴家耳朵里,平白又要得罪人。
素心忙道:“没有,就是自家人。二女乃女乃您赶紧进屋换身鲜亮的衣裳,打扮打扮,往荣景居去罢。”一边说,一边示意豆儿等人将林谨容簇拥入房,七手八脚地给林谨容重新匀脸上妆,换了身鲜亮的银红sè襦裙,又簇拥着她往荣景居去。
荣景居里人来人往,四处欢声笑语,待得林谨容进屋,但见已经有好几个本家女眷在里面坐着了,正说喜庆话哄陆老太太和林玉珍开心。
见林谨容进去,拉着她又是一番恭贺。
林谨容由不得的感慨,也不知这些人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她这个做妻子的都才得知,人家竟然已经上门恭贺了。林玉珍心情好,收了臭脸,招手叫她过去:“晚上只怕还有许多人要来,你母亲她们肯定也是要来的,赶紧吩咐下去,让厨房准备几桌上等宴席待客。”
林谨容还有许多细节要问,却也不好再留,只好行礼告辞,准备往厨房去,康氏知机,连忙笑道:“二嫂这会儿心不在这里,还不如留在此处听听二伯的事情,让弟媳去安排就好了。”
林谨容笑笑,执了她的手道:“你从我前面来,想必比我知道的多,不如我们俩一起去厨下,你把你知道的说给我听,如何?”
康氏抿chún一笑,柔声道:“那是自然。听说此番二伯是授了从八品将作监丞。”她到底是出身不一样,说起这些来清清楚楚。
“哎呀,真是恭喜二弟妹了。”康氏的话还未说完,吕氏就满脸堆笑的走了过来,眼睛从她二人紧握的手上一扫而过,就又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同喜,同喜。”林谨容回了吕氏一礼,回眸去看康氏,康氏大大方方的,并没有要在吕氏面前避嫌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我与三弟妹要一同去厨房安排晚饭呢,正愁里面没有人招呼客人,恰恰的大嫂就来了。”
吕氏干笑一声,目送她二人离去。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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