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一听,便知是前些时候水溶为了等她,受了冻,才感了风寒生病的,心里担心,脸色便有些黯然。
水月儿察颜观色,知道她担心,便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专请了太医院的欧阳大人去家里诊治了。欧阳大人的医术,治这点风寒,当是十拿九稳,万无一失的。所以妹妹也不用担心。还有,姐姐还是想劝妹妹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元春见水溶那里有欧阳家的人去医治,也便放心了,知道水月儿要说什么,也还是道:“姐姐有话就说,妹妹听着呢。”
“妹妹现在是皇上的人了,还是把心放在皇上身上吧。溶弟那里,是他自己没福,怨不得人。好在现在王妃有孕在身,水家有后了,大家也都放心过日子了。所以呀,妹妹,你也就安安心心和姐姐陪了皇上过日子吧。”
元春“嗯”一声,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水月儿见元春的表情,也知道她心里不痛快,又道:“妹妹,在这宫里,女人太多,谁也不知道该相信谁。可是姐姐运气好,不但和皇上能知心相处,还能和妹妹这样推心置月复。我就想,我和妹妹便效那娥皇女英同侍舜帝的故事,相亲相爱,相敬如宾,是何等美事”
元春一笑:“姐姐,舜帝只有娥皇、女英两个帝妃,可我们的皇上却有太多的妃子了,如何能效舜帝的故事?”
水月儿也笑道:“我不管皇上有多少嫔妃,我只跟妹妹好。便是皇上喜欢别的嫔妃,但姐姐每日里有妹妹陪着,天天这样自在的说说话儿,姐姐也就心满意足,别无他求了。”
元春暗叹一声。虽然水月儿遭受了一些打击和摧残,却还是那样天真单纯,真是让人不禁要心生怜惜,也难怪皇上能一直视她为知已,愿意跟她说心里话,因为跟她相处很轻松,没有算计,没有压力。只可惜自己将来最终是要出宫去的,只怕也不能一直陪着她的了。
正说着话,远远地便看见一大群打扮得花团锦绣的人过来了。
近前才看清,是德妃沈从容、瑞妃韩依雪两人,跟着几个贵人、常在和答应什么的,还有一些宫人,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她们两个前来。
元春忙站在道旁,低了头,蹲了蹲身子,行礼让她们过去。
沈从容其实早看见元春她们了,却装着没看见,目不斜视,昂首前行。
韩依雪却停在了元春面前:“哟,这不是贾女史吗?怎么,皇上都临幸过了,怎么还是这身打扮?”
沈从容见韩依雪停下说话了,不得已也停了下来。却也只跟水月儿相互见礼问好而已。
水月儿见元春不答言,便代她回答:“瑞妹妹有所不知。皇上这几日忙于朝政,还没顾上来给妹妹赐封呢。”
“哦?是真的吗?”。韩依雪上下打量了元春几眼,又道:“皇上真有那样忙?连刚宠幸过的女人也忘了?不会是贾女史不会侍奉人,得罪了皇上吧。呵呵。”
元春蹲了蹲身子,仍低了头,回答道:“奴婢的确不会侍奉皇上。只是皇上在第二天早上就要给奴婢赐封,说要让奴婢做漪云宫的主人,只是奴婢见瑞娘娘现坐在那个位置上,顾全同届之情,不忍扫了娘娘的颜面,才力辞了,说让瑞妃娘娘先住着,以后有空位了再说。皇上也就准了。若是瑞妃娘娘在漪云宫住腻了,奴婢就跟皇上说,让奴婢住进去吧。”她也是看不惯韩依雪这样骄横跋扈,才故意这样说的。
“啪”一声清脆之极的耳光声。元春的脸上现了红红的五个指印。
韩依雪本就脾气暴躁,也有些心狠手辣,不然也不会在琼瑶苑把周仙儿的脸划成那样,如今听了这样挑衅的话,心中如何不怒,是以抬手便是一巴掌挥过去。
其实,依元春的功力,韩依雪这个耳光完全可以避开的。但她一来不想暴露自己会武功的真相,二来也可以看看其他人的反应。
“你这个贱婢,也配住本宫的漪云宫你只是一个低贱的女史,也敢跟本宫抢位置在本宫面前竟敢这样说话本宫不教训教训你,你都还不知天高地厚了,不知道这宫里的规矩是不能顶撞主子的”
水月儿一时竟想不到韩依雪会动手打人,见元春雪白的脸上出现了指印,不禁气急败坏,忙过来护了元春,也顾不得与人为善了:“瑞妃,你好歹也是一宫之主,怎么没有一点容人之量怎么能打人呢?”
韩依雪昂首道:“本宫就打她了。还能怎么样?这个贱婢,以为皇上临幸了她一次,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嘴尖舌快,敢顶撞主子了。本宫不好好教训她,她越发得意起来,只怕连丽妃姐姐她也要踩在头上了呢。丽妃姐姐,这样的人,你也跟她姐妹相称,不怕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水月儿听这话实在无理,想要好好理论理论,可是一时气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发得出:“你,你……”的语音而已。
沈从容过来,拉了韩依雪的手道:“妹妹,别和这样的人一般见识。你打她,也是脏了自己的手呢。你要责罚下人,用得着自己动手吗?这么多人都是白吃饭的?只是姐姐也知道皇上宠幸她的事,那天早上皇上的确在砚香院用的膳。这个人说的话,只怕是真的也未可知。妹妹,你还是不要得罪她的好,不然,连皇上也怪罪起来,妹妹不是就吃亏了吗?”。
元春听这话,便知这沈从容不是一般的女子,颇有心计。她说的话,一方面看似在安慰韩依雪,其实是在煽阴风点鬼火,让韩依雪更恨自己,另一方面又在暗示元春她们,让她们在皇上面前说韩依雪的坏话,要皇上去治她。这样的人,真的很可怕。
元春不禁抬眼偷偷地看了沈从容一眼,不想沈从容也正看她。两人对了一眼。
元春从沈从容的眼里看到了狡黠和不屑,心里不禁惋惜。当初在琼瑶苑里,初次的印象是这个女子很有些清丽出尘的味道。想不到,在这样的外表下,却隐藏那样可怕的心计。究竟是她这样的人在定位着皇宫的主旋律,还是皇宫这个最大的是非场在改变着她的性格?
沈从容在元春的眼里看到了沉静和探寻,这让她有些意外。在她以前看来,这个女子不过就是长得好看一点,肚子多读了几本诗书,一个有一点孤芳自赏、自命清高的才女罢了,但没想到这个女子眼里不仅有一种似要将她看穿的东西,还有一种她无论如何也看不懂的东西,这让她的内心不禁有些瑟缩之意,只想远远地避开她,也不想得罪她。
“姐姐不说,我倒还没想起来。一个奴婢这样顶撞主子,你说说,把她送到刑监司该当受什么样的处罚?”
“妹妹,不用这样小题大做了吧。依姐姐说,今日里到这园子里,本就是赏花开心来了,不用为着这样一个人扫了大家的兴。你说是不是啊?妹妹。”
韩依雪鼻子里哼一声,道:“看在姐姐求情的份上,妹妹就不和这个贱婢计较了。不然,我还真想把她送到刑监司去,让她受一场教训,只怕皇上也不能救得了她去。”
“好了,好了。姐姐多谢妹妹这样宽宏大量了。我们走吧,还是赏花要紧,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不划算呢。”
“好姐姐,总是这样为妹妹着想,关心着妹妹,妹妹也不能不听姐姐的劝。好吧,我们走,眼不见为净,没的让这个贱婢脏了咱们的眼睛。”韩依雪说完,挽了沈从容的胳膊,一起往前面去了。
水月儿忙转身看元春脸上的伤,问:“妹妹,疼不疼?这瑞妃好没道理,动不动就打人。我不喜欢这样的人。还是那德妃好一些,只是她说话有些阴阳怪气的,我也不喜欢。”
元春淡淡地道:“倒是那德妃,姐姐以后可得提防着她一些,别跟她走得太近了,这个人两面三刀,伤人于无形。姐姐这样单纯的性子,不是她的对手。这瑞妃嘛,只是一个家里宠坏了的大小姐,脾气暴躁、愚蠢没脑子的女人,常常给人当了枪使,倒也没什么可怕的。”
水月儿笑道:“我也知道宫里的人都是不能相信的。平日里我也不和她们结交,只是有时候给太后娘娘和太妃娘娘们请一请安,给皇后请请安,就完了。也不得罪人,也不招惹人,各自过各自的日子。皇上也说我这样就很好呢。”
“嗯,姐姐是个有福的人。皇上也明白姐姐是个玻璃透明的人儿,所以才格外怜惜呢。只是妹妹还有一句话要嘱咐姐姐:以后妹妹无论有什么事,姐姐都不要为了妹妹去得罪人。好吗?”。
“那怎么成我们也算是从小相识的,又有缘同在这宫中侍奉皇上,妹妹有事,姐姐怎么能月兑身呢?我也给妹妹说句话,以后我们两人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许生分,不许独自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