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女乃娘便又把孩子抱出去了。
一个管家娘子进来,向梅玲说了几句。梅玲便站起来向老太妃道:“老太妃,席摆好了。请大家入席吧。”
老太妃笑道:“好好好,各位太太女乃女乃们,先请入席吧。午后园子里有戏,大家多坐坐吧。”
大家都站起来,让老太妃走前面,然后才跟着往外走。
元春和秦可卿对了一下眼,秦可卿故意留在后面。元春扶着李夫人也留在后面。两人靠近了时,秦可卿不禁把元春的手拉了一下。元春用眼光止住了她,微微摇摇头,轻声道:“吃过饭再说。”秦可卿会意,点点头,默不作声地走到一旁。
吃过饭,大家先坐着喝茶说话。李夫人在元春的授意下便特意跟秦可卿攀谈,相谈甚欢。然后便有人来请去看戏。
贾母年纪大了,有些劳乏,便告辞回府了。王熙凤也只得要陪了回去。
秦可卿告了罪,对贾母说李夫人与之相谈甚欢,想陪了她看戏,用过晚饭再回去。
贾母也不以为意,见秦可卿跟这些大臣公卿夫人交往也甚是高兴,嘱咐两句便自行回去了。王熙凤本爱热闹,只是贾母面前又不能怠慢,只得陪了一道回去,临走悄声对秦可卿道:“你倒好,上头没有个管束你的人,你家那婆婆也只是尊菩萨。你想做什么都使得,便是偷人,也没人管你的。”
秦可卿啐她一口道:“这也是一个婶子说得出来的话?快去吧。老太太面前不去讨好儿,在这里贫嘴做什么。”
王熙凤笑着去了。
回到大厅,秦可卿和李夫人便都向老太妃告辞,要回家去。
来的女眷太多,老太妃和梅玲也不能一一照应,只略留了一留,便让管事娘子送了出去。
李丁早已备好了车轿。宁国府的家下人也等着了。秦可卿跟着贾母一起来的,带的人本就不多,四个轿夫,两个丫头瑞珠和宝珠,一个马夫。
出了王府,两乘轿子和几辆马车一齐来到先前的十字路口。
李丁让李夫人的轿子和丫头们的车先走。自己护送着秦可卿轿子和元春马车往元宅而来。
宁国府的仆从本有些奇怪,但见李丁威风凛凛的样子,便不敢多言,一直到了元宅。
轿马进去,至仪门前下车下轿。
府里一干仆妇迎出来,却只少了肖大娘。
元春心里明白,那肖大娘定是临阵情怯,心情激荡,一时无法出来见人。
那些仆妇一见秦可卿和肖大娘极为相似的面貌,也都是绝色美人,不禁大为惊奇。只是不敢多问,只得迎入上房来。
元春带了秦可卿,来到肖大娘的屋子,肖大娘正坐在窗前妆台前的椅上,看着窗外树上跳跃的小鸟发怔。
元春道:“大娘,我把秦姐姐带来了。您看看,她是不是您的孩子?”
肖大娘慢慢转过身来,看向秦可卿,眼中一片震惊。她再看看妆台上铜镜里自己的面貌,眼中不禁流下泪来。握着红梨木雕花椅背的手也簌簌抖动着。
秦可卿也怔怔地看着肖大娘,见肖大娘流泪,那心中久积的孺慕之情一下子爆发了。她一下子扑到肖大娘的脚下,抱了肖大娘的腿,哭道:“娘娘啊,你是我的亲娘……您怎么这么多年把我丢下不管啊……”
肖大娘泪流满面,俯身把秦可卿扶起来,哽咽着道:“孩子,你受苦了。是娘对不起你。娘也是没办法。娘也不能确定世上还真有个你。娘被人陷害,几乎命都没了。娘受了多少苦,你是不知道的……”
秦可卿哭道:“我知道,我知道……元春妹妹都告诉我了……娘啊,我从小就以为自己是个没有娘的孩子,原来我的娘还在这个世上,我还能见到我的亲娘……”
元春看到这里,也不禁为她们流露出的真情流下泪来。她默默地退出了屋子,合上了门,让她们母女尽情地倾述,尽情地发泄,让她们把这几十年来所受的苦和煎熬都倾诉出来。
元春回到自己的上房卧室,另有丫头来服侍她换了衣服,重新妆扮了。然后她赶走了丫头们,自己坐在妆台前沉思默想。
梅玲今日里也显得格外的风光和得意。她脸上的光彩,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满足和幸福。这可是她的丈夫和儿子的生日啊。她什么都有了,她还有什么能不满足呢?可是,自己呢,自己什么都没有,只能在这里品尝孤寂。
不知是秦可卿母女俩的重逢引发了元春的伤感,还是对照了梅玲的幸福,元春心里一阵难过,悲从中来,不禁伏在妆台上,抽泣了起来,眼泪像珠子一样一串串地往下滚落。
一双温暖的大手扶住了她的肩,她一下子抬起头来,转过身去,惊喜地看向眼前的那个人,颤声道:“你,你不在家里陪客人?”
水溶俯身捧了她的脸,吻掉她脸上的泪,柔声道:“我的家在这里。那里是她们的家,不是我的。客人们都王府里的管家清客和副将们陪着,我想做什么,也不用跟他们交代。这里有我最心爱的女人,我怎么能在这么重要的时刻,让你一个人呆着呢?小傻瓜,你哭什么?我不是在这里吗?”。
元春一把抱住了水溶的腰身,把脸埋在他的衣袍里,道:“溶哥哥,我,我好想跟你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
“好,明天我就去跟皇上说,让皇上把你赐婚给我,好不好?”水溶把元春抱起来,搂到胸前。
元春伏在水溶的胸前没说话,半晌才道:“溶哥哥,我只是心里难受。我看到梅姐姐好幸福的样子,心里便很不是滋味。你说,我是不是个坏女人?”
水溶呵呵笑起来,道:“原来我的小宝贝心里想的是这个。今天在王府受刺激了?小傻瓜,梅玲幸不幸福是她的事,跟我们无关。你嫉妒她,是一种正常的反应,说明你很在乎我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若是坏女人,那天底下就没有一个好女人了。来,我的好妹妹,别伤心了。你且放宽心,我永远是你一个人的,谁也抢不走的。”
他抱起元春,走向大床,道:“妹妹,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丢下那么多的客人专来陪你,你得好好慰劳慰劳我。”
元春此时也无所顾忌了,任由水溶为所欲为。
两人回到大厅时,肖大娘和秦可卿也已出来了,安排好了宴席。秦可卿见水溶出来,忙要回避。元春走过去,拉住了她,道:“王爷是妹妹的夫君,不是外人,你也见一见吧。”
秦可卿心中惊疑,道:“你的夫君不是皇上吗?怎么王爷倒成了你的夫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元春有些羞赦地道:“这些说来话长。反正,你知道这一点就成了。以后有时间,我再慢慢跟你说。”
秦可卿没奈何,只得过去,给水溶见了礼。
水深也作了一揖回礼,端详一番,笑道:“夫人果然跟肖大娘相像得紧。都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呢。不愧是元春妹妹的闺中知己,也是飘逸绝伦的奇女子呢。”
秦可卿羞涩地低下了头。
肖大娘满脸喜色,笑着对水溶和元春道:“王爷和王妃都饿了吧。今天是王爷的生日,老身也是由刚才可儿告诉才知道,幸好府里也常备着些东西,不然就怠慢了。王爷,王妃,你们慢用,老身和可儿就先回房去再说说话。”
水溶笑道:“肖大娘今日里刚与亲生女儿相认,也是大喜的事情。大家不妨就一起坐下庆贺一下吧。”
元春也道:“大家也都不是外人。秦姐姐,你就坐下一起吃饭吧。吃过饭,你也该回府去了。”
肖大娘见水溶和元春情真意切,也便不再推辞,拉了秦可卿,一起留下。另有仆妇上来,安排了桌椅碗筷,母女俩坐了一桌,一起坐下吃饭。
一时吃饭毕,仆妇丫头们撤下桌椅碗盏。四人洗手漱口喝茶。安排轿马。
秦可卿知道要走了,有些依依不舍。肖大娘也频频抹泪。
秦可卿突地拉住元春的手,跪下道:“妹妹,我求求你,你把我从那火坑里救出来吧。我现在见了亲娘,得了娘的关心爱护,这心里才暖和了。那宁国府里虽然一样的锦衣玉食,可是冷冰冰的,便如一口棺材一样。我现在是一天也不想在那地方呆了。”
元春吓一跳,忙扶了秦可卿起来,道:“秦姐姐,你还得忍耐忍耐。现在我自身都难保,如何能将你救出来?”
秦可卿不起来,执意道:“你的夫君是北静王爷,我也听说了,他现在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他说一句话,你珍大哥敢不听吗?”。
元春又好气又好笑:“秦姐姐,你可是糊涂了。你是宁国府的当家女乃女乃,王爷再有权势,也不能管了别人的家事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水溶在旁也道:“元春妹妹说得在理。夫人还是先忍耐吧。以后有机会,再图出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