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强笑道：“大小姐还真是天真可爱呢。俗话说的，好人命不长，坏人活千年，是怎么来的？我看，我自己的下场却已是明明白白的了，别人的下场我就不知道了，也不想知道那么多。唉，只是，我这心里还是放不下大少爷。大少女乃女乃看样子也是好脾气的，那是大少爷的福气。只希望他们能长长久久的，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别像我这样就好了。”
元春也强笑道：“我大哥这几日身子倒好起来了。都是我嫂子的功劳。她到了我们家，福没享着，一进门便要受累，也难为了她。嫂子是个好人，我们老太太和太太都喜欢她。”
秦可卿听元春说李纨的好话，心里五味俱全，出了一会神，才道：“她是个有福气的，能嫁给大少爷，守着他，陪着他哭，陪着他笑。我就是想陪着他哭几声，都是不可能的。我是个苦命的，除了给别人带来麻烦，也没什么好处。唉，这人活着，怎么就这么累？”
元春便知道自己在秦可卿面前说这话不合适，忙取笑道：“你还不知足。我大哥心里装着你，珍大哥心里也装着你，不然也不会弄出这些事来，你说，有几个女人能这样得男人的心？如今好歹你的身份是宁国府的大少女乃女乃，何等风光，何等荣耀，你还想怎么样？难不成要皇帝心里也装了你，把你封成妃子皇后，你才满足？”
秦可卿便笑起来：“你这张嘴呀。你怎么就能说出这些话来？这是小姑娘能说的？”
王熙凤笑道：“你明知道我们是小姑娘，怎么还跟我们说那些男人女人间不知羞耻的话？”
秦可卿道：“是你们先提起的，可不是我。还有，大小姐，你取笑我，却把你自己也给取笑了。你不正好要嫁给皇帝老儿吗？。”
元春心里一黯，却也不愿扫了秦可卿刚好起来的心情，便笑道：“这倒不是玩笑话。等我进宫了，封了妃子，我就风风光光地回来，给你们长长脸。到时，我还要再来看你，直接把你带到皇宫里去，让珍大哥干瞪眼。说不定，到时皇帝见了你，把你也看上了，也封个妃子，我们就一块儿呆在宫里，守着皇帝过日子。”
“你也会做梦呢。皇帝会夺臣子的家眷？那不是让天下都笑话吗？。”秦可卿不信。
“嘿，那你就不知道了吧。唐时的唐玄宗的妃子，还是他的儿媳妇呢，还不明目张胆地就封了妃子，他儿子又能怎么样？他们的事，还被传为了千古佳话。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是他们在长生殿的誓言呢。还有，金海陵帝，只要他看上的女人，无论是长辈还是晚辈，无论是结过婚还是没结过婚的，他都要弄到宫里，供他婬乐。常常还有母女、妯娌、婆媳同时侍奉他的情形呢。”
“哎哟！还有这种事？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秦可卿和王熙凤都很惊讶。
元春一听，便知道自己得意忘形，把教师袁春的学识也掏出来了，这可不是贾府大小姐能知道的东西。只得支吾道：“这个嘛，我是在大哥的书房里偶然看到了这样的书，上面记着这些事，就记住了，胡说给你们听听。”
这时，元春的嬷嬷进来，说道：“老太太派人传话，叫两位姑娘早些家去。赵姨娘刚生了一个哥儿。史家的大老爷病重，老太太明日一早要过去。”
王熙凤冷笑道：“那个女人该越发得意了。也不知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以为生了儿子，便自高了身份，把主子也不放在眼里了。”
元春道：“她那样的人，也只那么一点小见识。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倒把自己看低了。你不喜欢她，离她远远的，互不相干就是了。”
“你倒好心。你忍让，别人未必忍让。这种人就得时常敲打敲打，不然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还不知会闹出什么笑话儿呢。还有，她那样的人，心气养成了，说不定还能咬你一口，将来争家产分房子，不知会闹到什么地步。”
元春想想也有道理，便不再言语。叫秦可卿拿了绣样出来，紧赶着照着描样子，好回去给贾母交差。
三人的丫头也都进来，帮着收拾了一番，便出门，来到尤氏上房。尤氏早已候在院门口，也不进屋，只吩咐小子们备车。
尤氏和秦可卿把两人送到仪门外，看着上了车，出了门，转了弯，才回来。
（十三）嫡庶争暗箭伤人
史鼐得了伤寒，贾母回史家去看过两回，不多久就死了。史鼐夫妻俩伉俪情深，他的夫人因此也忧郁成疾，不上两月也死了。留下一个不满周岁的女儿湘云，只得跟了叔叔史鼎过活。
赵姨娘生了一个儿子，贾政亲自取名叫贾环。赵姨娘越发得了意，只在贾母面前还能低眉顺眼，在别的人面前都高声大气，得意得不得了。
这日马道婆进荣国府请安。看视了宝玉一番，又给他带了一些平安符、寄名锁之类的，贾母见她殷勤，非常高兴，留她在府里吃过饭再走。
马道婆坐了一回，说要去各院各房给太太女乃女乃们请安。贾母见她有心，也就让琥珀带了她去。
先到邢夫人处问了安，说了一阵子闲话，便又出来，到王夫人院里。
王夫人正在上房理事，见马道婆来了，知道是宝玉寄名的干娘，也还客气，忙叫人看座，奉茶。
马道婆见王夫人不得闲工夫，往来回话的婆子媳妇也多，便也坐不住，笑道：“太太这里忙，我也就不打扰了。还得到别处去问安呢。”
王夫人也不留，只叫彩云送出去。
马道婆对彩云道：“听说你们府里还有一位生了一位小姐和一位少爷的姨女乃女乃，我也该去问个安。不然就失礼了。”
彩云笑道：“那是我们赵姨女乃女乃。您老要去，我就带你去。只是，她心气高些，不一定会待见您。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