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心中感叹,原来王熙凤后来对尤二姐的狠毒便是从这些事情中得出的经验和教训啊。
但她又不能说明,毕竟那都是后来的事,她们都还小,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
她对抱琴道:“纤云那里,还是你亲去问问。毕竟,她对大少女乃女乃做的事,我们也都只是猜测,并没有实凭实据。这样,你就对她说,她推大少女乃女乃的的情形,刚好被素云拿帕子回来时影影绰绰看见了,大少女乃女乃看在她对珠大爷素日用心的份上,不想伤了她的体面,就拦住了素云,没对太太和老太太禀明。但是也不能就这么糊涂过去,所以大少女乃女乃就请我和凤姐姐处理这件事。你这么一说,看她有什么反应。若是不承认,你就说,实在无法,就只有大家都没脸,让太太和老太太亲自来发落。若是认了,你就问她有什么打算。好歹,她也是珠大哥跟前的人,虽没过明路,但也是人尽皆知的,还是给她留一些体面吧。”
抱琴领命而去。
王熙凤笑道:“妹妹这心思,真真是又细致又周到,又有一副菩萨心肠。我也自认为自己是聪明的了,做事也是干净利落的了,却总也及不上妹妹这样妥贴。”
“凤姐姐也别夸我了。这么些时日,我只是跟着姐姐学着办事,学了些皮毛罢了。”元春谦道。
“你可别说这话,没的叫我臊的慌。我看哪,这府里除了老太太有这份能耐能教你一些本事而外,别的人谁都没那能耐敢教你呢。我只奇怪,你这小小年纪,又是千金小姐,从未出过远门,那些男人都及不上的见识是怎么得来的?”
元春笑道:“你就当是娘胎里带来的呗。”
王熙凤也笑道:“姑妈肚子里真有什么讲究不成?不然,怎么会生出你和宝兄弟两个又奇怪又俊秀的人物来?”
元春不答,心里却是一动,想起宝玉的那块玉来,难不成,母亲也有什么特异的地方?宝玉生下来就衔了那块“太虚之钥”,而她自己也与太虚之钥有着莫大的联系,有着两个时空里的记忆。难道这一切就真是巧合吗?
元春和王熙凤回到贾母院里,到贾母跟前请了安,又逗宝玉说话玩耍,说笑一回。
正说着话,抱琴进来了,借着给元春送披肩,在元春耳边低低地道:“她认了。”
元春笑一笑,略微点一点头,便不再说了。
王熙凤知道抱琴去办的事,心中急欲知道结果,便对贾母道:“老祖宗,我和元春妹妹出来这半日也乏了,想回去换换衣服去。”
贾母知道年轻的姑娘有一些不好启齿的事情要办,也不便多问,便笑道:“你们自己玩去吧。不用总跟在我这个老糊涂身边的。你们有什么事情就去办,早晚来请请安就成了。”
王熙凤笑道:“老祖宗这里又有好吃的,又有好喝的,还有用不完的金银财宝,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守着老太太这尊活财神,活菩萨,沾沾老祖宗的福气,岂不好!”
贾母被这话逗得合不拢嘴,笑道:“你这个猴儿,不把人逗得笑死,你是不甘心的。去吧,去吧。别忘了呆会儿就摆饭了,早点过来。”
元春和王熙凤答应,退出房门,从后门出去,回到她们自己的小院里。院里的丫头婆子赶紧迎出来,接了进去。
到了元春房里,王熙凤迫不及待地问:“那个纤云认了没有?说了些什么?”
元春笑道:“也亏你沉得住气。在路上憋了这半天没问。”
王熙凤也笑道:“你就当我是那无知无识的人?路上人来人往,说上一句半句的被别人听去,又是一场是非。好抱琴,你赶紧说说,那纤云是怎么样一个说法。”
抱琴先泡了两杯茶,让平儿和自己一起给元春和王熙凤分别端了上来,然后才道:“两位姑娘先喝茶,润润嗓子。这半天了,话也说了不少,先歇一歇,慢慢听我说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王熙凤笑道:“咦,抱琴也学会卖关子了。真是跟什么样的主子,学什么样的人。这么个架势,还真说上书了?”
抱琴笑道:“凤姑娘就会拿我们开玩笑。我不过是看你在老太太跟前凑趣逗乐,这半天也乏了,泡了杯我们姑娘平日都舍不得的好茶招待你,你还说这样话来怄我。那好,你不喝,我就把它拿出去,倒给廊下的鹦鹉喝去。”
“好厉害的牙嘴。妹妹,你听听,你听听,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丫头!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你再看看,我们家平儿,闷嘴葫芦一个,就跟我一样,笨嘴笨舌,什么也不会说呢。”
“呵呵,凤姐姐这话说得很是,你是天底下最不会说话的一个人呢。只是,老太太跟前怎么那张嘴就像抹了油似地油滑呢?”元春忍着笑,故意板着脸说道。
“哈哈哈哈……”平儿和抱琴忍不住,都笑得弯下腰去。
元春最后也绷不住,露出笑容来。
王熙凤听了这话,脸上有些挂不住,皱一皱眉讪笑道:“哎呀,说了半天都还没说到正题上。抱琴,你过来,就跟我一个人说说,是怎么个情形。”
抱琴忍笑上前,才说道:“刚刚我到纤云房里去,她正躺在床上,生着病呢。”
“我看,她不是生病,是装病吧。要不,就是心里有病。”王熙凤接道。
“凤姑娘这话也有理。不过,依我看上去,她还真是病得不轻。前几日,大夫还来瞧过她呢。”
“她自己明明有病,不好好养着,还想着要害人,这不是更可恶吗。”王熙凤又忍不住插话。
“我就按我们姑娘说的问了她,我还以为她不会承认呢,谁知道她竟然爽快地就承认了。说大少女乃女乃摔倒,就是她在后面推的。我问她为什么这样做,她总也不说,只说既然姑娘们都知道了,反正她也不想活了,不如就禀了太太,赐她一死吧。她这样一说,又看她病得瘦成那样,我心里倒觉得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