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劳拉开马车的窗帘,透过车窗玻璃望着外面繁华的街市,心中抑郁难平。他原以为他会被英国接纳,倒不是他急于皈依故国,他只是希望执行任务的时候能顺便回家看看。但可惜的是,最后的结果还是如同女皇陛下预料的那样:英国议会对于接纳一位有前科的公民兴趣不大,而新任驻俄大使劳伦斯压根没有他自己宣称的那么强大的影响力。
坐在约翰劳身旁的是喋喋不休的法国大使,他脸上涂抹的白/粉、夸张的言谈以及肥硕的身材都令眼镜男长达二十多天的旅途变得如同炼狱。然而法国大使阁下本人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同伴的难受,在他看来,沙俄帝国的男人不涂抹胭脂和腮粉真是令人非常遗憾的事情。
“巴黎,就是整个世界地球上的其他地方都不过是它的郊区。”法国大使荣光满面的说道,“这是著名剧作家马里伏的原话,不过我恐怕所有的巴黎人都觉得他的话一点都不夸张。”
约翰劳应酬般的干笑了两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您看,从沙俄帝国一路行来,自从到了法国境内我们的马车就能平稳而快速的行驶。只有法国才有如此上等的环城公路,我们的交通足以令全世界嫉妒。”法国大使仍旧沉浸在炫耀和自豪之中,“法兰西帝国的丝绸、挂毯、瓷器、钟表及精美的工艺家具,令我们的死敌英国佬都无法抑制他们发自内心的渴望时尚在法国奢华在巴黎香水、珠宝、花边……巴黎应有尽有,全世界最精致的艺术就诞生于巴黎”
他激动的一把推开车窗,指着远处的哥特式教堂说道:“那就是巴黎圣母院,整个巴黎甚至整个法国最辉煌的建筑之一……”
还没等他的话说完,迎面而来的臭气就随着风涌入马车车厢,令嗅觉灵敏的眼镜男差点吐出来。
见鬼的与几年前就已经实行了下水道和垃圾处理中心改造的圣彼得堡不同,巴黎的公共卫生与欧洲其他国家的城市一样混乱不堪。
街道上散发着死马和马粪的臭气,小巷子里飘散着尿的骚味,河水和广场上满是烂菜叶子腐败的气息。衣着华丽的贵妇人和穿戴整齐的绅士们从街边上琳琅满目的商店内走出来,谈笑风生的模样就仿佛他们的鼻子压根斩断了嗅觉系统
约翰劳悲哀的靠在车厢椅背上,开始哀叹未来几年的黑暗日子。圣彼得堡几年的生活经历已经让他对这些原本无所察觉的气味开始变得难以忍受了,见鬼的终于知道了法国香水业大发展背后的本质原因。
就像女皇陛下所说:法国,蛋糕上的掼女乃油。当英国将所有资本投入到工业**的时候,法国人却醉生梦死的追求奢侈品制造业的发展。他们的服饰、用具、建筑无一不体现他们富于情趣的生活方式;但与此同时,他们的公共卫生、医疗保障以及不健康的饮食习惯又让人不禁质疑他们生活品味。
眼镜男捏着鼻子向法国大使讨要了他随身携带的香水瓶,在身上猛喷了好几下才抑制住胃部的翻江倒海。他灵敏的嗅觉对香水的味道也极其敏感,但恐怕在法国的每一天,香水都必须随身携带了。
“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凡尔赛宫?”他忍不住开口问法国大使。
“哦我的爵爷您别急我特意让马车夫绕城行驶一圈,带您观赏完繁华的巴黎市区再说。”法国大使正正头上的假发自以为是的说道。
见鬼的谁想要绕着巴黎城闻臭气
终于马车驶出了巴黎城,往西区的凡尔赛镇行去,马车上法国大使一如既往的喋喋不休。
“巴黎的治安算不上太好,卑贱的市区贫民每年都会举行抗议大游行,若是游行控制不力就有可能演变成暴动,但这都是巴黎市长大人需要操心的问题,与我们无关。
要知道仅仅在凡尔赛就拥有一万多皇家禁卫军,足以确保皇室成员和贵族们的安全,我个人认为还是住在凡尔赛宫内比较合适。我会替您向国王陛下进言,在宫内给您安排个长期居所。”
听到这话,约翰劳连忙说不用,他可以考虑在巴黎自己租房子住。实际上若是真住到凡尔赛宫,对于他后期的秘密工作将会非常不便。
法国大使以一种看乡巴佬的眼光斜撇着他,在大使阁下看来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人不想住进凡尔赛宫去?可真是令人吃惊
说到宫廷礼仪,大使阁下款款而谈:“……您不用担心宫廷礼仪问题,当然,礼仪是重要的,但是我恐怕即使是上帝都没法记得清常住在凡尔赛宫内的王孙贵族们。亲王、公爵、侯爵、伯爵,总人数起码在五千人以上,因此即使有那么多的房间,路易国王还经常会抱怨说地方不够住。
您只要留意路易国王陛下、皇后陛下、几位公主、皇太孙、以及红衣主教、孔代亲王等五十四位亲王大人、奥尔良公爵、缅因公爵、波旁公爵、普罗旺斯公爵等一百三十六位公爵大人就够了。按照宫廷中的规矩,身份低的人是不能主动与身份高的人说话的,您作为首席财务大臣完全有权利忽略公爵以下的所有贵族。哦对了除此之外,您还需格外注意一个人,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位女士。”
听到他这话约翰劳脑海中浮现个名字,他立刻就明白大使阁下说的是谁,临行前女皇陛下将法国宫廷重要人物关系已经介绍的非常透彻,但此时眼镜男还是假装一无所知的问道:“女士?恕我冒昧,国王的大臣除了皇后和公主殿下还需要与其他女士交往吗?”。
“哦别装的那么单纯。”法国大使夸张的拍着他的胳膊,“我就不相信您没听说过路易国王的情妇庞巴度夫人。”
约翰劳耸耸肩,表示自己确实不知道。
“既然您坚持假装不知道,那我就给您详细介绍下这位女士。她出身低微,父亲是以放高利贷发家致富的下等人。”
“哦?放高利贷的?”约翰劳故意露出鄙薄的神情。
“是的,我们中的任何一位都有权利鄙视她,但是我不得不说作为帝国重臣,聪明人都不能忽视她对于国王的影响力。”法国大使也是满脸的不屑,“路易国王已经很久不亲自理政了,虽然我远在圣彼得堡,但对于宫中的风向变化我一向都极为关注。据我所知,庞巴度夫人虽然已经不是国王陛下最宠爱的情妇,但她一直都是法兰西帝国的操控者。”
“上帝啊”约翰劳故意装出一副吃惊的表情,“一个情妇?一介平民?操控整个法兰西?”
法国大使耸耸肩无奈的说道:“我说给你知道的都是宫中秘闻,是绝对不能流传出外界去的,但是作为朝臣,若是搞不清究竟谁做主那未来的政治生涯就会变成一场灾难因此,帝国的朝臣们对于庞巴度夫人的态度一向都是:隐藏对她的鄙薄从而换取她的支持。”
“原来如此。”约翰劳附和道。
“事实上您被确立为帝国首席财务大臣,这其中就有庞巴度夫人的功劳,她看中您沙俄帝国皇家银行行长的履历,在国王路易十五面前进言才促成了您的法兰西之行。等会我们到达凡尔赛之后,我就会带您先去见庞巴度夫人,等她为您安排好觐见国王的时间,再与国王洽谈。”
约翰劳点点头,表示听从大使阁下的安排。马车拐了个弯,终于驶入片开阔地,远处华丽的宫殿群比圣彼得堡的冬宫还要庞大宏伟。宫殿前的大道上满是马车,约翰劳他们的马车不得不减速而行。
“今晚恐怕有舞会。”法国大使从怀里掏出金表撇了一眼说道,“每到宫里召开舞会的时候这条道就能被挤得水泄不通。上帝啊都已经四点多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他打开马车车厢与车夫座位间的隔窗,对车夫吩咐道:“再快点”
车夫满脸为难的回头答复:“老爷,您看我快的起来吗?左边是孔代亲王家的马车,右边是巴黎市长的马车,我能挤得过谁去?”
大使绷着脸很是不高兴,庞巴度夫人从来都不会缺席每晚的舞会、宴会的,也就是说他们距离舞会开始时间只剩下一个多小时的洽谈时机了。可无论是孔代亲王还是巴黎市长都不是好相与的,他总不能说:各位老爷们行行好,我这是执行公务,请让我先行吧?其实即使说了也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于是约翰劳他们的马车在两位大贵族马车的‘夹行’下驶入了凡尔赛宫的大门,由于车窗两边都被遮挡住了,约翰劳也几乎没有机会观摩这座传说中欧洲最华美的宫殿。他老老实实的坐在马车内,将女皇陛下给他安排的说辞在心中又打了遍月复稿,准备一开头就以犀利的言辞彻底震慑下法兰西帝国的贵族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