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山越岭对于沙俄帝国的农奴来说是及其困难的,但对于熟悉北美每一座山脉的印第安人而言却非常容易。
三个多月之后,从族里出发的苏族人就带回了西海岸的农业农民,还有大量的铁锹、锄头、镰刀和犁等工具。
他们带回来的小麦种子被妥善的保管起来,留着入秋后播种。人们忙着按照沙俄帝国的农业好手们的指示在田间挖沟渠,铺设上一种名为‘塑料’的东西,说是能有效的防止灌溉用水的流失。此外从西部带来的‘化肥’也令印第安人大开眼界,按照白人的说法,在入秋耕种前先要做好土地的追肥。
西部来的农奴们兴致勃勃的和苏族人解说着各种东西的使用方法,虽然塑料和化肥也是这几年刚刚在帝国内兴起的,但他们却以老资格的口气介绍起新奇玩意,俨然很喜欢被苏族人捧为了博学多才‘先知’的感觉。
一片片黑黝黝的沃土被开垦出来,成井字型被灌溉渠分隔开。男人们在田间劳作,女人们在田埂间漫步,虽然苏族人为了妥善起见还是派人出去狩猎备粮,但是可以看出他们对这片天地注入了太多的期望:每一个人的脸上、眉宇间都蕴含着对未来的憧憬。
站在小山坡顶端,罗伊席地而坐,抽着烟望着山坡下的田野。若不是这些人的肤色,他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帝国的农庄:井然有序、生机盎然。
“头我们的塑料和化肥也不富裕,”副官不以为然的说道,“下一批到货要等到明年新移民船抵达温哥华才有呢,听说为了开发北美,女皇陛下将国内的物资都先供给我们了,就这么白白送给印第安人?”
“闭嘴,你懂什么?”罗伊翻了个白眼。
“头,不是我多嘴,虽然女皇陛下远在圣彼得堡,但是……”
“我们来美洲的目的是什么?”罗伊突然问道。
“移民?开发新大陆?”副官抓抓头。
“不,我们是为了联合印第安人而来。我们的土地够住,用不着更多的土地,目前的移民也是为了快速发展融入当地土著,而不是抢夺土地搞丰收。所以我们开垦更多的农田,种出更多的粮食有什么意义?重点是要获取印第安人的友谊,帮助他们一起对付东边的人。”
“东边的人?头,你是说英国佬?”副官听到这话来劲了,“头,弟兄们都等的要发霉了我们都几年没开过枪了?是时候与东边的英国佬好好干上一场英国佬总以为跨着海峡就能对欧洲事务指指点点,现在在美洲给我们逮住了吧”
罗伊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笑骂道:“你的思维还真是呈发散式我们什么时候得到命令可以开战的?”
副官听到这话蔫头耷脑嘀咕起来:“女皇陛下不喜欢打仗,全帝国人都知道。我们军部都快长蘑菇了。”
“就算要开战也不是现在,”罗伊站起身掸掸衣服,“首先我们要做好情报工作,先去东部模模他们的底”
“好咧头什么时候走?”
“很快”
罗伊当天晚上就跟‘疯马’说了他准备离开的事情,他安排一百多探险队员先回西海岸,只留下十来个士兵和帮忙指导种植的农民。自己准备就带着副官一人往东探索白人的世界。
可第二天出发的时候,他们刚骑马告别了苏族的部落,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坐在树下的‘疯马’,年轻人带着行囊和弓箭还有马,全部武装的恭候多时。
“‘疯马’跟你们一起去,‘疯马’可以为你们带路。”俊朗的印第安人不容拒绝的表情令罗伊非常感动。
于是就这样三人走上了东去的路途。
一个多月之后,三人小队已经穿越过了大平原,来到密西西比河流域。
“往东北方再走三天就是易洛魁人的部落,他们与我们苏族人关系不错,‘白狼’要不要去那儿做客?”‘疯马’转身问道,他起马走在队伍前面,即使罗伊表示自己有地图,但是年轻的印第安人却坚持只相信脚下走过的路。
“易洛魁人?是你说过的那个以农耕为主的印第安部落吗?”。上校问道。
“是的,大神的土地上主要有三大红种人联盟:苏族、易洛魁族和克里克族,每个联盟都由六到七个部落组成,‘疯马’是属于苏族拉科塔人部落的。同样易洛魁人也有六个大部落,易洛魁人比克里克人好得多,他们是苏族人的朋友。”
“朋友?”上校笑了,“若是朋友就去住几天。”
于是三人便转道朝东北方行去。
一路上从荒芜到繁茂只不过是一天的时间,按照‘疯马’的话他们去往的易洛魁族是六个部落中最大的,从外围一公里的地方就开始出现了农庄。田里种着玉米、豆类和西葫芦,甚至还有苹果桃子等果园。赶着水牛放牧的易洛魁族战士看到‘疯马’身上的图腾花纹,都笑盈盈的朝他打招呼,苏族人与易洛魁族长期以来关系都极好,而‘疯马’脖子上的熊牙也展示了他的英雄:印第安人评价的唯一标准就是辉煌的战绩。
“你的名声很响亮?”罗伊笑着赞叹年轻人。
疯马毫不扭捏的回答:“整个苏族没人不知道‘疯马’的名字,草原上的风会将英雄事迹吹送到每一只聪慧的耳朵里。不过‘疯马’不如‘白狼’勇猛,以后‘白狼’一定会比‘疯马’更出名”
罗伊大笑,一挥马鞭越过他朝前行去:“加快速度吧,但愿今晚能睡到有顶的帐篷。”
他们抵达的时候正赶上苏族人举行狩猎仪式,人们围绕着火堆跳着舞庆贺祈祷狩猎的成功。夜色朦胧中,苏族人的帐篷连绵不绝,罗伊凑过头问‘疯马’:“他们的部落有多少人?”
“大约八千多成年战士。”‘疯马’回答道,“比我们的部落还要大点。”
罗伊点点头,他明白印第安人的说法:估量一个部落的大小是按照成年男子的数量算的,印第安人十五岁算成年,三十五岁之后就体力衰退了,因此八千多成年战士也就意味着总人口起码有五万人以上。
很惊人的数字了,五万人完全靠半农业半狩猎的形式养活,即使是富饶的北美草原还是较为吃力的。也难怪他们猎取到野牛之后都会开心的举办大型的庆祝仪式。
橘红色的火光,踩着鼓点的节拍,易洛魁人有的手举弓箭和长矛,模仿打猎时的姿势;有的仰起头摊开双臂,激/情四溢的绕着火堆跳舞。那随着听不懂的歌声敲起的鼓声令罗伊的心也随之雀跃。
他们走的近了,便被欢乐中的易洛魁人拉入队伍,不管认不认识,不管语言是否想通,在庆典的夜晚,所有人都是贵客。
罗伊模仿着他们的动作大笑着跟着跳舞,他的副官倒是有几分局促,但很快也被欢乐的气氛所感染了。
歌舞声中,野牛肉被烤的喷香,所有人都被分到了肉食,欢快的举着流油的牛肉仍旧踏步跳着舞,反复的节奏和澎湃的情绪一直持续着,通宵达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罗伊发现自己躺在铺着毡子的帐篷内,他晃晃脑袋想不起来昨夜究竟是如何睡着的,仿佛梦中都一直踏着舞步。门帘被挑开,‘疯马’端着水和饭食走了进来,他笑着说道:“快先填饱肚子吧,易洛魁的大萨满同意见你。”
罗伊朝他感激的笑了笑,他知道一定是‘疯马’劝说的结果。
用过饭之后,罗伊跟着‘疯马’走进了部落内最大的一顶帐篷,这帐篷起码有二十来个平方的面积,门帘和地毡都是灰熊皮做的,对门的方向还有个硕大的鹿角。
中央是室内火堆,由于是早晨,灰烟还未散尽,徐徐升起的白烟从帐篷顶端的悬口飘散出去,给人一种特别的美感。
罗伊的视线从火堆转移到火堆后面的老人身上,他的年纪可真大,长长的白色头发和白色胡子掩盖了他绝大部分的面孔,令人瞧不出他皱纹之下的真实年龄。他身上披挂着比普通印第安人更多的装饰物,头上戴着丰满的羽毛冠,看起来就像个国王。
‘疯马’嘀嘀咕咕的和老人说了几句话,又开始充当起翻译的角色。
“远方来的客人,易洛魁族欢迎你。”老人的话温和含蓄。
罗伊微微低头算是行了个礼,开门见山的说道:“尊敬的大萨满,我是来自西部的白人,我和我的族人刚刚踏上美洲土地,希望与贵族达成盟约,共同抵制东边的白人。”
老人听到这话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
罗伊很惊讶,他没想到老人会拒绝,接着他听到老人沉声说了段话,然后‘疯马’略带激动的与老人辩驳,他们的谈话越来越快,老人一直都保持低哑的声音,而‘疯马’的声音却越来越大……最后老人说了句‘Howgh’便低下头吧嗒吧嗒的抽起了烟斗,而‘疯马’气鼓鼓的盯着他一眼不发。
罗伊忍不住拿胳膊捅捅‘疯马’,年轻人这才转过头来。
“兄弟,‘疯马’很抱歉,‘疯马’没能说服大萨满。”‘疯马’沮丧的开口道。
“究竟怎么回事?”
“大萨满说他们易洛魁人恨东边的说法语的白人,那些白人声称占领了密西西比河流域,总是驱赶他们的野牛。但是最近说法语的白人少了,来了很多说英语的白人,他们很不错,与易洛魁人签订盟约以阿巴拉契山脉为界,他们不会骚扰易洛魁人的生活。”‘疯马’解释道。
“你相信那些英国人的承诺吗?”。罗伊不屑一顾的问。
“‘疯马’当然不信,‘疯马’也劝大萨满不要相信白人的谎言,可大萨满不听‘疯马’的,他说他年纪大了,总要护着族里人安稳过日子。”年轻人愤恨的说道。
罗伊望着火堆边抽着烟不再搭理他们的大萨满,心中略带遗憾。的确,不是每一个印第安部落都能很快接受他们的,也不是每一个印第安部落都认识到他们未来即将遭受的悲惨命运。相比年轻有见识的‘疯马’,年老的大萨满更乐于闭上他的眼睛,拒绝看到那些令人绝望的征兆,他还沉浸在红种人故往的模式中期盼能维持族人最后的平安。
他有错吗?没有,只不过他过于善良的估计了他的敌人。
罗伊站起身,朝大萨满又行了个礼,退出了帐篷。过了几分钟‘疯马’也退了出来。
“我们走吧,我们的目的地是东部白人区,既然谈不成就算了。”上校无所谓的耸耸肩。
来日方长,事实会证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