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费章节(12点)
随着狱卒车金拿走了最后一盏煤油灯,牢房内的昏黄的光线逐渐远去,最终陷入了漆黑一片。
伊凡诺维奇*阿列克谢凝望着天花板上那道看不见的裂痕,开始陷入漫长而久远的回忆。
最近他头脑清晰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他努力回想十岁前繁花似锦的生活,回想过去的那些人和事,可他几乎连母亲的脸都想不起来了。
三十年,人生有多少个三十年?前二十年间断的还会有人时不时的将他从一个监狱转移到另一个监狱,即使是同样的封闭生活,那转移路途上的短暂放风都是能令他追忆很久的。可近十年来他便一直被关在这座牢房中,没有再换过地方,除了牢房院子里那个石头砌的水井、钉着铁条的栏杆、满是灰尘和污泥的窗户、凹凸不平的铁锅以及两个十多年未换的狱卒,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将他遗忘了。
两名狱卒弗拉谢尔和车金似乎是最后还记得他的身份的人了,他们俩陪伴了他二十多年,开始的时候或许还能保留点对他的同情,可漫长的二十年下来,任何同情都变成了冷漠,有时候两个狱卒甚至还会对他施以打骂和嘲讽,他们怎么敢对一位沙皇这么做?
想到这里,伊凡诺维奇*阿列克谢的头脑又开始不清楚起来,他瞪大了眼睛,奔到牢房门口,紧紧的抓住铁栏杆开始咆哮:“我的皇冠我的皇冠谁拿走了我的皇冠把它还给我我是皇帝是这个国家的皇帝”
他疯狂的摇晃着栅栏,瘦骨嶙峋的身体内爆发出罕见的力量,可远处的黑暗中没再露出煤油灯的光线:弗拉谢尔和车金压根不会因为他的犯病赶来查看,他们知道几乎每天他都会来上这么几次,现在一听到他的咆哮两人就脑壳疼。
伊凡诺维奇*阿列克谢疯了,原本看守着一个沉闷的犯人就够郁闷的了,现在竟然还要看守个疯子天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俩才能终结任务,难道要等到他自然死亡的那天吗?
整整一夜,疯子伊凡诺维奇都在吼叫,直到嗓子嘶哑的喊不出话来,天亮的时候他的神智终于又回到了他体内,开始好声好气的喊狱卒给他拿点食物和水来,他又渴又饿难受的要死。
弗拉谢尔扒拉着壁炉内熄灭的火堆,动都没有动,于是车金只能叹了口气站起身给伊凡诺维奇送硬面包去。
伊凡诺维奇从车金手中抢过冻的像冰疙瘩的硬面包,顾不得硬度了,就着口水努力软化它好填饱肚子。车金也没再理他,给他蓄了半杯热水又蹲回自己屋去了。
伊凡诺维奇吃的喷香,直到从中吃出了一个折叠的油纸信笺来他好奇的拿着这三十年第一件奇怪的东西看了又看,最终还是打开了。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很多小字,伊凡诺维奇傻愣愣的盯着小字看了半响,却认不出上面写的是什么:他已经三十年没写过字了,几乎已经将十岁前学的东西忘了个一干二净,最后只在一段话中找出了一个自己的名字。
伊凡洛维奇*阿列克谢
多好的名字这是他现在唯一还记得的东西。
他反复又看了许久,将这封信当做他寡淡人生中一件极为有意义的事情记在了心里,然后小心翼翼的折叠好藏在牢房的一块石头下面,准备以后无聊时候再拿出来看,至于信上说的内容究竟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牢房外,焦躁不安的阿巴耶夫天天盼着那封信能有所回应,在信中他拟定了营救伊凡六世出来的计划,就等他配合了,可信送出去十多天了却什么消息都没有,难道说被狱卒截获了?似乎又不像,起码狱卒没有任何反常的举动。既然如此为何伊凡六世会没有反应呢?他不可能不想离开这座监狱的啊
阿巴耶夫百思不得其解,他完全没想到伊凡六世已经全然不认识字了,更别说大多数时间甚至都不是个清醒的人。
最终,当阿巴耶夫的神秘赞助者给他来信询问伊凡六世的情况时,他只能硬着头皮胡说一通。他声称自己已经接触到了这位尊贵的正统沙皇,沙皇状况还好,除了瘦弱一点没什么特别之处,沙皇表示不急于月兑困免得打草惊蛇,因此在没妥善安排好前最好不要营救他出来。
在阿巴耶夫想来,舒吕塞尔堡的驻防并不多,大概也就二十多个人,地形自己也勘察的七七八八了,若是带人武装进攻,打下这里是轻而易举的事。
果然不出他所料,很快他就接到了强攻舒吕塞尔堡,营救出沙皇陛下的指令。早已汇集到周边农村的沙俄帝国人民意志党党徒们在头领阿巴耶夫的领导下开始策划营救计划,他们选定了女皇十五年三月四日,也就是下个月的月初起事。
三月初四是个阴霾满天的日子,车金一大早就收回了晒在院子里的衣物,省的沾染上湿气。他上了楼,站在内堡的高台上,眺望远方外墙处来回巡逻的士兵,心中不由升起股羡慕的情绪。好像又换了两个新人了,多好啊,总也有个解职回家的盼头,哪像他们即使有再多的佣金,常年累月的和倒霉的一号囚徒关押在一起,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他抖抖衣服,转身回了屋,今天和过去没有什么两样,依旧是空虚而寡淡的。
时间匆匆而过,到了傍晚的时候,车金和弗拉谢尔正在用饭,炉子上特腾腾的土豆烧牛肉味道诱人,他们会故意让香气传到牢房内,令可怜的阿列克谢能闻到却尝不到口。
车金伸出勺子在锅里搅合一番,土豆已经软了,肉还没有透,他撕下一块白面包沾了点汤汁塞到嘴里,很满意的叹了口气。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爆裂声,他惊讶的抬起眼与对面的弗拉谢尔对视:什么声音?怎么好像是枪声?
两人奔到屋外的高台上往外看,只见朦胧的夜色中,外堡似乎升起了一股浓烟。
竟然有人来攻堡?十多年了,舒吕塞尔堡是如此的安静,而今天难道是出什么岔子了?
车金和弗拉谢尔相互对视,紧接着默默不语的返回房间拿起了枪,但他们没有出去,反而深入堡内来到了一号囚徒伊凡诺维奇的牢房门口。
牢房内伊凡诺维奇在呼呼大睡,白天他发好一会的疯,傍晚的时候就已经折腾累了,饭都没吃就睡着了,望着月光下那蓬头垢面、瘦骨嶙峋的犯人,车金突然有种预感,他们解月兑的时候快到了。
正如阿巴耶夫所料,舒吕赛尔堡的外围防御工事并不很难攻克,二十多人的守军还不够人民意志党填牙缝的。堡垒上既没有炮台也没有特别高的碉堡,他们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付出了七八人的伤亡就攻下了外堡。
狂喜涌入阿巴耶夫的胸腔,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身穿华丽的礼服站在臆想出来的皇宫中的模样了。要知道他们营救的可是位沙皇一位帝国的正统首领这是不容置疑的从龙之功啊
他带领着人兴冲冲的充入内堡,一路上没看到任何人出迎抵抗,他推开内堡的大门、穿过庭园,沿着盘旋楼梯一路往高台上奔。
当他进到堡内走道的时候便遇见了传说中的神秘守卫车金和弗拉谢尔,两个一高一矮的胖子堵在走道里,一言不发脸色平静。
“立刻带我去关押沙皇陛下的牢房否则我就一枪毙了你们。”阿巴耶夫举起枪对准了狱卒。
车金无所谓的耸耸肩,和弗拉谢尔让开了路,露出了他们身后的铁栅栏牢房。只见一个柔弱的几乎没有人形的男人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他的胸口咕咕的鲜血正从枪眼中喷涌而出,手脚还在轻微的抽搐,但已经回天乏术了。
阿巴耶夫如同被重锤击中了般,傻愣愣的站在走道中呆立了有四五分钟,方才尖叫一声冲入牢房。他跪抱起前沙皇的尸体,转过头狰狞的冲两个狱卒喊叫:“你们竟然胆敢杀死沙皇你们怎么敢”
车金撇撇嘴回答道:“不是我们,是你杀死了他。我们的命令是一旦有人想要营救他就有权将其击毙,若不是你带人冲击舒吕赛尔堡,他至少还能好好的活到自然死亡。”
阿巴耶夫闻言,死死的盯着两名狱卒,他抿紧嘴角,牙齿都快要咬碎了。
最终他下定了决心,高声喊道:“不沙皇没有死他还活着他还好好的活着”
他的声音从狭窄的走道中传了出去,外面包围了内堡的人民意志党党徒兴奋的高叫了起来,车金和弗拉谢尔叹了口气,他们明白眼前的乱党是不甘心扶持的傀儡目标死亡,决意树立伪前沙皇,而自己的死期也随之来临。
或许与永远看守着一号囚徒相比,死亡也是种解月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