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皇家大剧院门口拥挤着无数辆马车。温热的风迎面吹来,带来些微凉意。
琳娜左臂挽着尼尔,右臂挽着王储约瑟夫从皇家大剧院大门走了出来。散场的人群从他们身侧走过,看到王储殿下立刻行礼致意,并心中揣测王储殿畔这两位金童yu女究竟是何身份。
“今晚真是过得非常愉快,我非常感谢您的盛情邀请,王储殿下。”琳娜微微屈膝笑着说道。
“您喜欢最好,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我们奥地利的善意和友善能随着音乐传递到贵国去。”王储约瑟夫讪媚的回答。
琳娜一时难以控制脸上的表情,她迅速打开折扇,遮挡住下半张脸,心中暗自嘀咕:妈妈咪啊,成天音乐音乐,音乐能换来领土吗?被人夺去西里西亚,被人入侵萨克森,奥地利军队真是疲软无能所谓善意,不过是成天盘算着利用俄国和法国的部队战胜普鲁士,见鬼的传递友善,根本就是希望我们沙俄帝国的士兵为了你们的土地去流血拼命吧?别到最后真如倭瓜彼得盼望的那样,腓特烈国王单枪匹马打败俄法奥三国联军,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琳娜终于抑制住即将流于言表的嘲讽,她随意与王储约瑟夫说了几句没营养的敷衍话,正准备上马车,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喊叫声。
“求求您发发慈悲吧只要您愿意上演我的曲谱,我敢保证演出现场座无虚席。”男人祈求的声音沧桑而悲愤,令琳娜不由自主的转过了身。
只见大剧院拐角处,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正拉扯着个矮胖子的衣袖,他手中挥舞着一张曲谱,脸上的神色激动难抑。
“演什么演?你有引荐人吗?你把我们皇家大剧院当什么地方?我们可不是下九流的酒馆和赌场,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进驻的。”肥的流油的矮胖子不耐烦的推开年轻人,准备离开,却被年轻人又一把楸住了衣领。
“您发过誓的去年您让我把我的曲谱卖给您,说是只要我放弃署名权,就给我机会让曲谱在大剧院上演。我该死的同意了,而您大获成功,现在怎么能不兑现诺言呢?”年轻人锲而不舍的喊道。
胖子转过身,一根根掰开他抓着自己衣领的手指,随后拍拍他的脸颊笑着说道:“我不是兑现了吗?你的曲谱在大剧院上演,虽然落的是我的名字,但说到底还是你的曲谱啊。做人不要太贪心你不是说为了音乐可以献身吗?我都将你音乐展示给全世界了,你还奢求什么?”
“你”年轻人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悲愤的挥起拳头,胖子努努嘴吹了个口哨,立刻有两个高大男人冲了过来将年轻人推倒在地,他们的脚狠狠的踹在他身上,年轻人翻滚着发出痛苦的声音。
“注意别伤了他的手,我们以后还要指望他发财呢,海顿,你要是识时务干脆以后就跟着我混,你把乐谱卖给我,我让你的音乐发扬光大,我俩通力合作不是很好吗?。”胖子弯下腰,捡起年轻人掉落的曲谱,笑眯眯的冲他说道。
正门处马车前的琳娜把他们的对话一句不漏的都听入耳中,海顿这个名字突然勾起了她脑海中一段信息。她转过脸对约瑟夫王储说道:“那是什么人?他们在争执什么?”
约瑟夫王储抬手打了个响指,立刻马车边的一名随从跑了过去,朝着矮胖子说了几句话,那胖子挥手示意他的人把青年赶紧拖走,自己激动的抹抹衣摆,整整帽子兴冲冲的朝琳娜他们所处的方位奔了过来。
琳娜厌恶的皱起眉:“我是想问问那个年轻人。”
约瑟夫王储再次下令,侍从奔过去抢在胖子手下带走人之前将那年轻人拦下一并带了过来。
此时年轻人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看不清模样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沙哑的声音。他浑身血污,被两名侍从驾着胳膊,头无力的耷拉着,双腿拖在地方绵软无力。
“究竟是怎么回事?”约瑟夫王储掏出花边手绢,捂住口鼻往后推了几步,似乎难以忍受年轻人身上的血腥味。
“啊……啊……亲爱的殿下我是路德维希*史泰龙,皇家歌剧院的首席指挥兼作曲人。”矮胖子灵活的摘下帽子在空中挥舞了个复杂的路线,花样般的行了个躬身礼,差点没把琳娜恶心吐出来。
“您就是路德维希*史泰龙?”一听到这个名字,音乐粉丝约瑟夫王储殿下激动了,他也顾不得手绢了,冲上前一把抓住胖子的手喊道:“您就是那位伟大的作曲家路德维希*史泰龙?那位写出那首著名的弦乐四重奏的路德维希*史泰龙?”
琳娜翻了个白眼,妈妈咪啊,与美国动作片巨星同名的就是这么个矮胖子?
那胖子倒是越发兴奋起来,他脸上像包子开花似的绽开笑容,自以为潇洒的一甩头发扬起半张脸说道:“正是鄙人,亲爱的王储殿下”
于是年轻的约瑟夫王储便如同一名遭遇偶像的普通粉丝般双眼泛光的与胖子攀谈了起来,激动的样子简直是久旱逢甘霖。他们从弦乐四重奏谈到当前的圆舞曲,从圆舞曲又说道华尔兹,滔滔不绝没完没了。
“咳咳,我是否能插一句?”琳娜的耐心终于耗光了。
“哦,真是抱歉,让您久等了太子妃殿下。”约瑟夫王储这才想起自己把尊贵的客人晾在了一旁,简直有失东道主的体面。
“我想问一下方才您和那位先生究竟是为了何事争执?”琳娜指着被侍从夹着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年轻人冲胖子史泰龙问道。
胖子撇了那人一眼,发现他已经晕过去了,便面不改色的回答:“哦,说起来真是令人难堪,他欠了我一千金币三年了都没还,我这人倒不是太在乎钱,但是怎么说都是笔巨款,实在是不能等了方才……”
“您没有错”粉丝约瑟夫立刻为他的偶像辩护,“对于欠钱不还的骗子就该好好教训他们。”
琳娜嘴角绽开皎洁的笑容,她走上前,靠近胖子眯起眼睛。胖子自以为自己的名声又俘获了名新的粉丝,他昂首挺胸支起脖子活像一只闲庭信步的鸵鸟。
琳娜伸出手重新戴上由于嫌热月兑下来的手套,然后用中指和拇指小心的探入他的衣兜,掏出那张被胖子据为己有的曲谱。
“哦让我们看看,这张价值一千金币的账单,竟然是张曲谱?难道说这张曲谱价值一千金币吗?。”琳娜转过身冲约瑟夫王储笑道,“你们维也纳真是艺术的殿堂啊要在我们沙俄帝国,音乐人的身价绝对没有如此之高。”
约瑟夫王储干笑着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琳娜又冲着胖子说道:“看来这位年轻的音乐家真是个天才,我们怎么能如此对待一位天才呢?我很欣赏他,若是可以的话就由我来偿付他欠你的钱吧。”
胖子见自己的老底被揭穿了,连忙含含糊糊的说什么不敢接受贵夫人的钱、钱乃身外之物云云,然后又奉承了两句王储约瑟夫殿下,便带着他的打手溜了。约瑟夫王储尴尬地冲琳娜解释道:“我只是很欣赏他的音乐,却也不十分清楚他的为人。”
琳娜笑了:“这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你我无法洞察的,不过好在上帝都看在眼里了。若是可以的话我想带这位年轻人回美泉宫?”
“悉听尊便。”约瑟夫王储挥挥手,侍从们立刻将那昏迷的青年交给了尼尔。
琳娜搭着王储约瑟夫的手上了马车,尼尔带着那人也上了车,车厢变得拥挤,王储殿下和他的姐姐不得不替他们关上车门,然后选择后面一辆座驾。
摇摇晃晃的车厢内,尼尔扶着那人坐在琳娜的对面,极力保持与琳娜的距离,以防那人身上的血染上琳娜的裙子。
“回去尽快招御医吧,看样子他伤的不轻,到现在都没醒。”琳娜说道。
“你为何救他?”尼尔突然问道。
“因为他叫海顿,”琳娜望向车窗外维也纳喧闹的街道,“这个世界真奇怪,真正的艺术往往被世人埋没,追捧奉承的却都是些卑鄙小人。无论他是不是我所知道的那个海顿,我只希望不要再看到有人被命运随意摆布罢了。”
“被命运随意摆弄?”尼尔不由也皱起眉头,他知道她心中想必还是顾虑重重,其实他与她的命运将会如何,又有谁能预知?此时夏日的维也纳温馨安逸,就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最后的宁静。帝国宫廷真的相信孩子是彼得王储的吗?白女皇陛下临走时安排的用意究竟为何?所谓的美型陪护小组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女皇是否已经勘破了他与她之间的爱情?
所有的疑惑被少年强压下心底,无论命运怎样运转,他都将放宽心坦然面对,只要琳娜和他们的孩子能平安,暴风雨来得再猛烈他也无所畏惧了。
他紧紧握住琳娜的手,发觉少女的手竟然如此冰凉。
夏夜维也纳,最后的华尔兹,分分秒秒的幸福在生命中沉淀。
让担忧延后、让惧怕迟来,沉浸于爱情末尾的甜蜜中,但愿永远不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