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知道欧阳师傅等人都是江湖人物,但是,在谷中小住的那段日子,谷中人很有隐世的意味,所以,也没太把江湖两字放在心里,如今,夫人成亲的大好日子,这江湖女子突然来作陪,听着她虽然热络豪爽,但是字字句句总觉有些探问的痕迹。于是她就给惜福使了个眼色,然后出了厅门,院子边上有两个大汉在挂灯笼,她拉住一个问道,“你们头领或者任先生都在哪里?”
那大汉突然被个娇美的丫鬟拉住,脸色忍不住就红了,低声说道,“嗯,我们头领不知去了何处,不过,任先生却是在西跨院书房。”
小安道了谢,留了那大汉被同伴取笑,然后转身去了西跨院。
任白衣坐在窗前见她进了院门,就接了出去,笑道,“小安姑娘怎么找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小安行了礼,笑道,“任先生折煞奴婢了,奴婢只是想起那薛家茶馆的来历,心中有些担忧,所以…”
任白衣摆手笑道,“小安姑娘不必担忧,那薛家茶馆是江湖上有名的消息集散之处,老板娘自然比平常妇人玲珑善言,我们谷里曾因为一事欠过薛老板夫妻人情,当初薛夫人就笑言,头领成亲之时必定第一个请她,今日正巧没有陪客,就顺水推舟,连人情都一并还了。”
小安听得没有什么危险,也就不再追问,任白衣想起厨房里那一团糟,反倒开口求恳道,“小安姑娘,我们谷中的女眷都不善厨事,近日有外客登门,又要摆酒席,不知能不能请哪位姑娘到厨下照料一二?”
“任先生客气了,我们夫人早已交代过了,一会儿我就让惜福去厨下照料。”小安行了礼,回了大厅。果然,不到一刻钟,惜福就和两个小媳妇儿告退出来进了厨房,一个时辰后,两桌儿丰盛的酒席就整治好了,大厅里小安几人陪着腾夫人、薛夫人坐了。另一桌儿就抬进了西跨院,任白衣最近忙着谷中的事物,又被欧阳赶着加紧买院子,添置东西,忙的焦头烂额,想起在谷中时,日日可以蹭到好菜好酒,如今连热馒头都吃不上一口,那个心酸啊。
此时一见满桌的好菜色,立刻眉开眼笑,再看到五湖抱进来的两坛百果酒,就更是欣喜若狂,高声把院子里所有兄弟都叫了来,有福同享。众人边吃边赞菜色味道好,酒香多醉人,转念想起这酒席不过是仙夫人身边的丫鬟做的,如若是仙夫人亲手烹制,味道岂不是更胜一筹,而明日头领就要把人家娶回来了,他们以后只要跟着首领,就日日可以蹭到好菜好酒了,于是众人齐齐打定主意,首领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
大厅里,腾夫人和薛夫人也吃得很是欢喜,特别是薛夫人,因为家里开的是茶馆生意,对桌上的几碟精致小配菜很是上心,特意问了方子,小安也不藏私,细细说给她听。腾夫人也是在家里常下厨做羹汤的,听了几句也就学会大半,几人谈笑吃喝,很是热闹。
一时饭毕,喝了杯茶,天色将近未时末,小安见时辰差不多了,就笑着让那几个小媳妇儿开了二门,唤了五湖几个抬着八只大箱放到正房大厅里。
薛夫人、腾夫人等人这才一起过去,小安几个开了通往内室的两扇雕花门,进去看了几眼。
这内室和祖宅里夫人常居的内室差不多一般大小,进门是一扇四折山水大屏风,绕过屏风之后,最里侧靠墙之处是一张楠木打制的拔步床,四根床柱上只雕了简单的祥云纹,没有挂床帷,床边紧挨着是一张妆台,百花争艳的式样,中间镶嵌了一块打磨光亮的铜镜。墙角处立了一只高脚凳,窗下则是一套红木桌椅,同样光秃秃的没有摆放任何物件儿。
再开了里侧的一扇小门,又露出一间浴室来,铜盆支架、浴桶、马桶俱全,但是却远及不上祖宅的那般精致。
整个房间说的好就是清爽,说的不好就是空旷简陋了。
小安和惜福对视一眼,心里苦笑和庆幸掺杂,苦笑是因为欧阳师傅手下都是些男子,置办起物件来,细节有些考虑不仔细,就像那床上连床帷和厚棉垫都没有,难道要她们夫人要直接铺层褥子就睡在上面?那浴室里,浴桶和马桶放在一处不说,也没有屏风遮挡。以后夫人进门,需要操持的事情定是少不了。
至于庆幸就是她们生怕夫人明晚住不惯,现回别墅里拿又赶不及,所以,足足抬了八大箱东西来。
两人一起移开门口的屏风,开了门带着惜缘惜春,揭开八只箱盖儿,先抱出一床厚厚的棉垫儿放在大床上铺平整了,然后才是绣了鸳鸯戏水图的大红锦缎被褥,弹花金丝软枕,挂起五彩烟霞帷帐,妆台上摆了一直紫檀木的妆盒,里面备了些胭脂水粉应景。高脚凳上放了只大红的富贵花开大肚瓶儿,惜缘跑到后边花园,折了几只桂花回来,插在瓶中。
方桌上摆了八碟点心,靠外侧安了两只金色烛台,儿臂粗的红烛高插之上,一双高背椅分里坐姿两侧,铺了颜色艳丽的织锦垫子。窗棂里外贴上双喜字,门口悬好大红绸缎结的花球,整个房间立刻变得喜庆温暖起来,再看不出刚刚的那般空旷模样。
小安从最后一只箱子里拿了一只小匣出来,这才请了在大厅里喝茶的腾夫人、薛夫人进了内室,腾夫人模了模被褥,拍拍枕头,挂起两侧的床帷,伸手接过小安手里的匣子,打开刚要抓起撒到床上,才发现,匣子里的东西并是莲子,而是一只只金子打的小铜钱。
小安见她疑惑,也不好解释,只笑着上前,掀开锦被,说道,“腾夫人,请撒到这里。”
滕夫人醒过神儿来,略微尴尬的笑笑,就伸手抓了那些小铜钱洒到床上,小安放下锦被,她又扔了些在上面,这才大功告成。
薛夫人也瞧出些说道来,但是却照旧笑意盈盈,夸赞道,“这小金钱洒在红锦被上,真是喜庆,新人以后的日子定是富贵无边。”
腾夫人也附和着说了几句吉利话,众人就重新摆好了屏风,退出了新房。惜缘惜春两人一齐关了房门,然后就留下看守着,不让外人进入,直到明日新人送入洞房时才能打开。
小安唤了五湖几人进来,搬了空箱上车,然后就扶着腾夫人,辞别了几个小媳妇儿和任白衣等人出门上车离去。
那薛夫人见马车走远了,看着笑嘻嘻的任白衣,嗔怪道,“白衣公子可真是好手段,把整个院里的人看管的是滴水不漏,连我苗三娘亲自开口,都打探不出半点消息来。”
任白衣听她连闺名都说出来了,可见这江湖有名的玲珑夫人是真有些恼了,连忙拱手行礼笑道,“薛夫人说笑了,我这几个兄弟嘱咐几句还好,那女方的几个丫鬟,夫人也看出来了,可不是我能指使动的。今日也是女方来头甚大,才劳烦夫人来此给咱们兄弟撑撑场面。”
薛夫人其实并不是真恼了,只不过就是女子的小性子,人家越不愿意说的事,她越好奇想知道,这大半日看下来,小安几个没被她套出一句话来,言行举止很是得体大方,刚才新房里还有那奇怪的一幕,她就越发好奇女方的身份。
但是她转念想起欧阳的一张冷脸,又只得压下探问的心思,笑道,“若不是我昨日刚从娘家回来,我们当家的又不喜理会茶馆琐事,别说只是一个女子的身份,就是你前日晚上喝了几杯酒,我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罢了,我也不跟着多参合了,任你们掖着瞒着,明日拜了堂还不是一样会天下大白。我走了。”
任白衣立刻让人装了两盒点心,然后亲自送了她出门,回身就见自家头领站在三进门前张望。忍不住上前抱怨,“这成亲可真麻烦,只铺个床也要一日功夫。首领以后如果再娶…”
娶亲的“亲”字尚未出口,就被欧阳的冷眼吓得噎了回去,任白衣连忙笑嘻嘻补救,“我是你说,以后首领如果再去哪里要和我说一声,这成亲大事,怎能让我一人张罗?”
欧阳转身走向大厅,淡淡问道,“中午那两坛酒喝的可还痛快?”
任白衣脸色一红,想起以前他抢了首领的好酒,都会说以后有了好酒定会给他留半坛,今日喝的高兴,居然忘记了,他跟在欧阳后面进屋坐下,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辩解道,“明**就娶了那会酿酒的人回来,要喝多少没有?再说了,你请金老爷子做长辈,万一你醉得厉害,不能拜堂,金老爷子等不到新人磕头,还不把我毒死。”
欧阳听了拜堂这样的话,低头喝茶掩了眼底渐浓的喜意,岔开了话题,“薛夫人怎么说?”
“仙夫人那几个丫鬟也是机灵的,没被她探出一点消息,她倒没恼,明日还要来喝喜酒。”
欧阳点头,又与他商议起明日的人手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