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驻足打量山庄之时,早有看门小厮,从那右侧敞开的小门里跑了出来,抱拳问道,“几位少侠,可是来此赴会的?”
娄长忆拱手回礼,点头说道,“正是,烦请通禀主家,就说明月城娄家来人拜访。”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大红金字的帖子递了过去。
那小厮一见立刻捧着跑了进去,很快里面有两人笑着接了出来。
当先一人,三十几岁年纪,身材魁梧,一身银灰色锦缎长衫,墨绿绣花腰带,银色发箍束发,宽额头,眉眼微微眯着,嘴角好似时刻都带着笑一般,让人一见就心生亲近之意。
紧随在他后面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宝蓝锦缎衣衫,银色绣云纹宽带束腰,坠了几只荷包和玉佩等小配饰,赤金镶宝的发冠束了墨黑的长发,浓眉凤眼,高鼻厚唇,很是英气,只是微微高抬的下巴,挺直的腰背,隐隐透出一丝高傲之气。
那中年人含笑扫了众人一眼,当先上前抱拳行礼笑道,“哪位是明月城娄家庄娄少侠?在下黄普德。”
娄长忆来时是得过长辈们仔细嘱咐的,这万剑山庄老庄主司马渊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大儿司马强自小体弱多病,不能习武,娶妻唐门长女唐赛花,生子司马睿。小女司马怡十八岁时招了一江湖游侠做入赘女婿,生女司马姬。平日山庄事务多交由这入赘女婿打理,也就是这黄普德。
娄长忆不敢怠慢,连忙行了晚辈礼,口称叔叔,“小侄娄长忆给叔叔见礼了,家父和叔伯常提起叔叔。这次小侄出门,还要小侄带话儿,哪日黄叔叔去了明月城,一定要去我们家里小住几日。”
黄普德被他几句话捧得脸上笑意更浓,哈哈笑道,“说起来,我也有几年没去明月城了,心中也很挂念我那娄老哥,待庄里事务不忙,我一定登门拜访。”
楼长忆还要说话,却听黄普德身后那少年清咳一声,黄普德笑脸一僵,但是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了,依旧笑眯眯的拍了头说道,“你们看我只顾说话了,来,来,长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山庄的少庄主,听得是你们兄妹到了,特意同我一起出来迎接。”
娄长忆心中有些不喜这少年刚才那般做派,但脸上却也没显露半分,拱手行礼道,“长忆见过少庄主。”
司马睿连忙笑着还礼,说道,“娄大哥客气了,我比你年纪小,你以后叫我睿弟就好。”
娄长忆眉梢一挑,心里犹疑不定,本来家里叔伯们都说这少庄主性子高傲,平常江湖同道都难入其眼,可是此时听这话说得如此客气,倒与传言有些不符,于是原本那点不喜就渐渐平顺了,“少庄主客气了。”
那司马睿扫了一眼他身后的众人,问道,“娄大哥身后这些朋友…”
“哦,是我只顾说话了,少庄主莫怪。”说着,他拉过娄玉英说道,“这是家妹玉英。”
然后他又指了大禹和涛儿几人说道,“这是欧阳禹公子和卫涛公子,还有他们的幼妹欧阳幸小姐,是我在路上结交的朋友,听闻咱们庄上召开武林大会,就与我一起上门凑凑热闹。”
娄玉英当先上前给黄普德和司马睿见礼,抬眼间见那司马睿眼里带着莫名的热切,她就忍不住心头一阵反感,皱了眉头微微退到大禹身边。
司马睿好似觉出她对大禹的依赖之意,眉梢微挑,但脸上还是依旧挂着笑,与大禹涛儿等人寒暄。
众人简单见过礼,就被迎进了山庄。
刚才在山下时被古树遮挡了视线,现在终于进了门,众人齐齐打量着这闻名天下的江湖第一庄的全貌。
第一进院子如同普通人家一般,门后砌着高高的影壁,雕着一副大鹏展翅图,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绕过影壁,正房、连同东西厢房都是二层的小楼,楼下游廊里每隔一丈就有一只百年松木雕琢成倒插巨剑的门柱,配上古香古色的门窗,雕刻成龙蟠巨剑图的空旷院子,让人一见就觉心胸开阔起来,可以想象的出,在这样的院子和大厅里开席宴客,将是何等的热闹气魄。
司马睿冷眼看着众人惊叹称奇,心头骄傲,笑着走到娄玉英身旁,极力做出温文模样,说道,“玉英妹妹,这里是几日后的宴客之处,你和娄大哥的住处我已经吩咐人准备好了。你们远路而来,一定累了吧,我先带你们去歇息,午饭后,我再带你四处看看,可好?我们庄里景色好的去处很多。”
娄玉英微微退了一步,行礼道谢,“让少庄主费心了,不过,行路辛苦,我午后想要小睡片刻,可能要辜负少庄主美意了。”说完就扭头看向大禹,笑道,“欧阳大哥累了吧,咱们先随少庄主去歇息吧。”
大禹冷冷看了她一眼,不喜她这样明目张当拿他做挡箭牌。于是扭头装作没有听见,与幸儿说起话来。娄玉英脸色僵了一下,低头不再言语。
司马睿见此,就冷了脸,黄普德眼珠儿一转,笑道,“娄贤侄,我那里还有些杂事要处理,就不陪你们去看住处了。到了叔叔这里就随意一些,吃食用度方面,有什么事尽管派人来找叔叔。”
娄长忆连忙道谢,黄普德又笑着嘱咐了司马睿几句,这才转入西厢不见了踪影。
司马睿却不知为何突然像失了兴致一般,一言不发引了众人穿过正房旁边的宝瓶门,进了后院。
整个后院其实就是个占地十几亩的大花园,园中树木青翠,娇花成圃。
中间一座十米高的假山,峥嵘挺拔,气势雄伟。假山下的荷池里,碗口大的浅妃色荷花在迎风起舞。
池塘外用乳白色的小石头铺了三尺宽的小径,一直通到一座小石桥头,桥下一湾溪水哗哗流过,偶尔那清澈的溪水里还会有巴掌大的红色锦鲤跳起。
过了小桥,花木掩映之后就是一排五六座小院,青砖红瓦,很是小巧精致。
司马睿一连走过三间,才在第四间那叫常春的院子前停下,推开小院门,引了众人到大厅坐下,然后交代两个伺候的丫鬟几句,就告辞离开了。
娄玉英见他出了院子,轻轻舒了口气,然后笑着跑到门前,指了那窗前种了百合花的东厢,说道,“我和幸妹妹,还有彩云追月就住那间好了。”
娄长忆也看着大禹和涛儿笑道,“咱们到的早了几日,这山庄还很清静,等过几日来的客人多了,也许住处会排不开,涛兄,禹弟,咱们三个也住西厢吧,万一有人来了就让他们住正房。”
大禹和涛儿原本就是跟来看热闹的,客随主便,有个住处就好,自然不反对,于是住处就这样定了下来,各人洗漱小歇。
那司马睿离了长春院,绕过荷塘,走进西边独占一面、名叫仰山堂的大院儿。
两个小厮正垂首站在正房门廊外,一见他进来,连忙抢上前去行礼,笑道,“少庄主,您怎么来了,老太爷刚才还念叨来着?”
司马睿皱眉挥挥手,“老爷子在做什么?”
“回少庄主,老太爷刚进了书房。”
“你们好好在此看守,有事及时通报。”
“是,少庄主。”两个小厮看出小主子今日心情,连忙齐声应着。
司马睿敲了书房的门,等着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喊了声“进”,才略微整理了衣衫,推门进去。
绕过当门的四扇花鸟大屏风,就见一位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的白发老者坐在楠木书案后,手里握了一本剑谱读得认真,时不时右手还要比划几下。
司马睿规规矩矩垂首立在一旁,不敢出言打断。
半晌那老者放下手里的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抬眼看看面色沮丧的孙子,问道,“怎么,那娄家姑娘让你失望了?”
司马瑞连忙行礼,答道,“没有,祖父,那娄家姑娘很称孙儿心意。”
“那为何一脸丧气?”
“呃…”司马睿想说娄玉英已经将一颗芳心暗许了别人,对他毫无半点倾心之意,可是又觉伤了他的颜面,于是只得闭口不言。
老者轻笑一声,“平日众人总夸你聪明,现在看来也是个愚蠢的。你姑父早就打探好了,那娄姑娘家里并没有给她定亲,就算这一路上看上了哪家小子,也没有大碍。你是我们万剑山庄的少庄主,天下有谁人能越得过你去?”
司马睿闻听此言,脸上就慢慢又转回了喜色,毕竟他也没听说过江湖上哪个世家名门有姓欧阳的,想来那欧阳禹也不是个有背景的,他堂堂万剑山庄少庄主,确实不必把他当成敌手。
老者起身背手走到右手边的一面多宝格前,望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格,伸手指了最右上一处空位,说道,“我们万剑山庄,号称万剑,其实耗费祖辈们百年心血,也不过凑够了九十九种剑法,二十年前,我为了凑够这第一百本,曾出三万两银,欲买下祝由剑法,可惜那娄家老儿太过固执,坚定不肯出让。”
说着,他扭头看向孙儿,叹道,“否则我也不会出此下策,让你与他们家的女儿联姻。倒是要累得你牺牲姻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