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夫人这边请。”木六连忙上前引着主母向院里走去,春分跟在旁边,状似不经意的四处寻看了两眼,木艾想起她的父亲在这里做工,就说道,“春分不必跟着伺候了,去看看你父亲吧。”
“是,谢夫人。”春分面带喜色施礼应下了,然后玩笑般问向木六,“六掌柜,可知道我父亲在哪里做工?”
木六连忙指了身后的一进倒座房方向,说道,“刚才进来时,春分姑娘没看到吧,孙叔就在院子西南角里,不过那边石料木料成堆儿,姑娘看着点儿脚下。”
春分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然后笑着道谢,回身见到主母已经走开几步了,才低声提醒道,“夫人不喜雇佣孩子。”
木六听了就是一愣,但是随即反应了过来,拱手一笑,“多谢姑娘提醒。”
春分也不多话,转身去寻她父亲了。
木六紧走几步追上自家主母,一边走一边介绍改建的进度,按照图纸上的设计,一进的院子改动较大,基本上倒座房要把六间打通,变成三间,一间留待患者等候所用,一间摆放药柜等物做普通药堂,一间就是大夫坐诊的地方,三间地下都要铺上地热,因为这三间都是人来人往比较多的地方,冬季里只靠火盆取暖,开合几次门,热气就跑的差不多了。坐诊室外面有一眼大灶,灶底就是连通着三间房间的地热,到时只要扔上几块木绊子,锅里烧水沏茶或者它用,都是极方便的。大门右侧的小跨院就是大厨房所在,平日里几个灶台后的隔板放下,烟气就正常的走烟道,冬日里打开隔板,烟气就会顺着地下的通道,走过二进院子的正房和左右厢房,最后才回到烟道里而出。
二进院子的正房因为朝阳光线好,要留待放置存下的药材,左右厢房重新砌好隔断和火炕,用来安置所有伙计药童和路远不能赶回的患者。
三进院子右侧的两间耳房改成了小厨房模样,平日里可以供给整个院子的地热,若是主人或者重要客人到访,还可以另外在次单做饭食。正房里左侧隔出了书房和内室,中间也有待客大厅,是坐堂医常住或者小歇之处,右侧则是用来放置贵重药材之处。左右厢房没有任何改动,保持了大空堂、高窗棂的通风设计,也是留作储存药材之用。
因为三进院子的改动较小,已经彻底完成了,一进和二进改动较多,还在改建中,几人一路走来,许多正在做活的雇工都放下手里的活计,垂首躲在一边,木艾也就没有多看,问了问木六,石料木料都不缺,银钱也充足,就转身去了大厨房。
大厨房里几个小媳妇儿正在忙碌,刚刚出锅的馒头香气和白色的雾气充斥着屋子。几个小媳妇儿猛然见吴二嫂子陪了个美貌妇人进来,都有些发懵,还是其中有个年纪大的连忙带头行了礼,说道“给夫人请安。”木艾点点头,笑着虚扶她们起来,示意她们继续忙碌,然后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几个长条木板上放置的豆腐、豆芽,骨头和五花肉,还有整整齐齐码放的两合面大馒头。
“这馒头,一个有二两重吗?。”木艾问道。
吴二嫂连忙笑着回道,“回夫人,足有二两重。每日每人都要吃下七八个,所以要连续不停的蒸才能供得上。”
木六在旁边接道,“大伙都说夫人仁善,没有哪个主家给雇工吃得这般好,干起活儿来也都分外卖力气。”
木艾淡淡一笑,“哪有让大伙儿做活,还不让吃饱的。记得吃食上不可节俭,不只馒头,菜色也尽可能丰厚些。”
“是,夫人。豆腐和肉食每日里都是从城里买来的,骨头汤也是每顿管够喝的。另外,小人还有件事要向夫人请罪。前几日中午用饭之时,门口聚来十几个孩子,小人一打听才知道,这些孩子都是雇工家里的孩子,聚在院门口是为了等爹娘省下馒头给他们吃。小人无法,又哄劝不走他们,就只得让他们在院外帮忙捡捡小石头,割些杂草,每日午时给个馒头垫肚子。这样一来,每日里就多用了些面粉…”木三说完,微微有些不安的低下了头。
木艾知道他不是因为不舍银子雇佣童工,心里也就不再介意,想了想,说道,“院子里改建,石料木料搬运都比较危险,还是不要让孩子们再来了。若是磕碰到哪里都不好,凡是在这里做工的人每日晚上都多发上两个馒头带回去,平日里就不必节省了,吃不饱也做不好活计。”
“是,夫人。”木六连忙应下了,那几个小媳妇儿听说每日要多发两个馒头,也一脸惊喜的连忙低头道谢。
木艾点点头转身出了大厨房,这时春分也已经等在门口了,几人又去尚未改建的右边院子看了看,此时已经是午时中。
木艾惦记家里的孩子,既然院子改建的很顺利,也就没有多停留,嘱咐了木六几人几句,也不进城,上了马车,直接远路赶回。
木六长吁了一口气,擦了把额头的汗珠儿,吴二嫂见了就笑道,“掌柜的就是心窄,咱们夫人是个什么性子,咱们府里谁不知道,只要用心做事,好坏夫人都不会责备的。”
“二嫂这话说的对,是兄弟心窄了,第一次替夫人办事,就担了这么重的担子,就是怕辜负了夫人的厚望。”木六笑道,“这以后每日又要多蒸几锅馒头,二嫂多受累了。”
吴二嫂摆摆手,“蒸几锅馒头能受累到哪里去,咱们都是吃过苦挨过饿的人,如今托夫人心善的福,能让这些可怜孩子饱饱肚子,受点累也心里高兴。”
木七、木九也都笑着点头,几人随后散开,各自去忙碌。
今日没带孩子出来,护卫们又是骑马,所以,木艾之吩咐套了那辆普通的乌木两轮小马车,此时正一路向北走在官道上,再有三四里路下了官道拐上山路就离李家村不远了。
木艾依靠在厚棉垫儿上,拿了两个苹果出来,递了一个给春分,然后一边吃着,一边看起了游记。
她平生为人最重信诺,不管任何事,只要答应下来,就一定会做到,并不因为对方是孩子就有所敷衍。上次惊马,她答应会在五年后带着孩子们出门周游全国,去看海。从那时起,她就开始收集各地的风俗游记类书稿,闲暇时就拿出来看一看,以备到时不会一无所知。
春分拿了一床小巧的绣花棉被轻轻盖到夫人腿上,掖好被角,一小口一小口,极珍惜的吃完苹果,用帕子擦干净了双手,才解下腰上的大荷包,拿出记事本和铅笔头儿开始整理这几日要做的事。平日里一些重要的事情,她都会记到本子上,每日都要拿出来看上一两次,比如再过两日,村南桂婶子家二小子要娶媳妇,就要记得禀告夫人,然后备上一份儿礼送去,而且还要比以前给嫁女儿那两家送得添妆礼要略厚一些,这些小事或者说人情过往中的约定成俗的小规矩,夫人必定是不熟悉的,都需要她提醒。
马车行驶在平坦的官路上,除了马蹄扣在地上的的哒哒声,一时风静云清。昨晚练习飞针丑时才睡下,尽早寅时末就起床赶路,只歇了不到三个小时,此时,马蹄的声音就像一支极有规律的催眠曲一样,不到半刻钟,手里的书本一松掉到被子上,人就香甜的睡了过去。春分抬头一看,连忙轻手轻脚的收好了书,悄悄把车窗掀开一道小缝儿,对着转过来的丁三比了个安静的手势。丁…点头,立刻拨马上前几步,对孔喜说道,“队长,春分姑娘说,夫人疲累睡了,让尽量走稳些。”
孔喜点点头,略微松了松手里的缰绳,放慢了速度,官路上此时极少有马车经过,他就尽量挑着平坦之处走,到也平稳急了,极少有颠簸的时候。
想着这几日同兄弟们商量的结果,他心里也如同放下了块大石一样,毕竟都是和他一起从战场上退下来的,经过了那些风餐露宿,动辄生死相隔的日子,他们都已经看得足够清楚,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权势地位都是要有命才能享受的,那些上一刻还在谈笑喝酒,下一刻就已经阴恨刀下的同袍,哪一个骨灰送回时,不是妻儿老母哭嚎震天。而他们这些有幸能够重新回到家人身边的,哪个都只盼着,能够得几亩田,一间院子,守着妻儿,承欢老母身前。
如今,卫大人念着他们多年的忠心追随,为他们安排了这等好的主家,好的归省之地,他们心里除了感激就只剩下了松快。兄弟们只等着好好替主家立次功,就可以请卫大人出面,顺理成章的效忠夫人,每日里守卫一府的安全,忙时种田,闲时打猎,父母妻儿,衣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