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局散后,王主任等告辞,临走前,又慎重叮嘱白爸一句,让他好好考虑调到酒厂去的事情。
白平康也慎重答应,然后送王主任等人出门。
天已是深秋,院子里落了一地的落叶,因为明天是新一周的开始,白蔡蔡要上学,周萍要到县里办调动的事情,于是一家趁着还有一点余辉,便搭了村里的拖拉机赶回镇上。
回到镇上,白平康显得心事重重。毛毛这小子看着气氛不对,早早洗脚上床了,连最爱看的电视也不看了。
这小家伙最后看眼色了。
“蔡蔡,去给我买包烟。”白爸拿出钱递给白蔡蔡。
“哦。”白蔡蔡接过钱,转身下楼,她自然知道自家阿爸的心思,这可以说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跳出园艺系统,走进完全陌生的酒厂,任谁心里都没底。踯躅在所难免。
大院门口,到了晚上,只开一边的一个小门,那门正对着门卫室的窗户,白蔡蔡路过的时候,看到在里面值班室扫地的丰伯伯,便打了个招呼:“丰伯伯好。”
“蔡丫头好。干什么去啊?”那丰伯伯直起腰,一手撑着扫把,笑着回道,只是皱巴巴的一张脸,那笑容有些苦涩,鼻子上架着眼镜,再映着花白的头发,让人看着有一种心酸的感觉。
“去给我阿爸买烟。”白蔡蔡回道。
“买烟啊,是啊,你阿爸心里烦呢,快去吧。”丰伯伯叹了口气,用手撑了撑眼镜,又继续扫地,那语调中有些无奈,更有气愤。
“哦。”白蔡蔡应声,连忙出去,她看不得丰伯伯那种表情,让她心里有些难过,丰伯伯叫丰跃华,快五十的人了,农业大学毕业,有一手过硬的陪育技术,为场里陪育了好几种新品种的果树,及种苗,在防冶病虫害上也有一手,一直是场里的技术骨干,在年初的时候,因为一份技术报告没有如袁场长的意,袁场长就把他从技术科调到门卫上,同样用的是轮岗的理由。
虽然场里许多人对新来的袁场长不满,但此时正是转型期,场里的人都怕自己被待岗,而如今轮岗成了袁场长手里的剑,谁要不听话,这所剑就劈向谁,因此,场里的人要么都去抱袁场长的大腿,要么为了一个岗位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
可以说,转型期间的企业,乱象一片。
白蔡蔡一边朝小卖部走去,一边想着,找什么理由说服阿爸去酒厂,阿爸如今还是当局者迷。只是酒场现在还不如园艺场,阿爸又是个十分念旧的人,让他下这个决心不容易。
“你还赌,你还赌,你还要不要这个家了?这日子,你还过不过了?”
刚到小商店,就见小商店门口闹成一片。
镇上的小商店,前面是店面,而后面,常常就是赌场,让人玩两手的地方。门口闹的正是小豆花一家。
“娘的,我说怎么这么晦气呢,原来都是你这病鬼带来的丧气,滚开,小心我揍你。”小豆花的阿爸显然已经赌红了眼,一脸凶气的推开小豆花的阿妈。小豆花的阿妈跌倒在地上。
“阿妈,阿妈。”小豆花和两个弟妹连忙上前扶起她阿妈,白蔡蔡也上前帮忙,嘴里还一个劲的嘀咕着渣男啊渣男。
“你这人怎么这样,输光了家里的钱不算,还拿老婆孩子出气,你还是不是男人啊。”边上,白晓玲气冲冲的上前,她今天下午来家访的,想跟小豆花的阿爸好好谈谈,没想等了一个下午,也没等到人,她认准的事,轻易不放弃,因此,晚上又来找小豆花,没想见到眼前一幕,肺都气炸。
“我是不是男人,你要不要试试啊。”小豆花的阿爸裂着嘴,一脸耍无赖的道。
边上几个赌徒一阵哄笑。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啊。”白晓玲瞪哄笑的人一眼,然后手指着小豆花的阿爸:“我告诉你,你这是属于家暴,还耍流氓,我到妇联去告你。”
“小娘皮的,敢指着我说话,我告诉你,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去告啊,我不但打她们,还要打你呢。”小豆花的阿爸发着狠,朝着走几步,举起拳头就朝白晓玲砸去,一边小豆花的阿妈连忙一把拖住他,白晓玲吓的往后退了几步。
白蔡蔡在边上看的大急,小豆花的阿爸在镇上是出了名在无赖汉,烂赌鬼,自家表姑怕真要吃亏的,脑中急转,连忙撒丫子朝前面不远的派出所跑去,跑到值班室,就朝里面吼:“方家小卖部里面又有人在聚众赌博啦。”
白蔡蔡说完,又撒丫子跑了,她不怕公安不来,镇上公安抓赌抓的勤快的很,因为这是派出所的创收来源,也不怕公安不信,李叔就是派出所所长,李叔和自家阿爸喝酒的时候,无意中透露过,方家的小卖部本来就是一个赌窝,派出所的人都知道,可对这赌窝却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施行的也是一种养鱼政策,反正赌是禁不住的,有这赌窝在,他们一抓一个准。
果然,白蔡蔡还没跑几步,就从派出所里走出几个公安,大步流星的朝着小卖部去。
白蔡蔡跑的也是一溜飞快,不过,她哪里跑得过公安,被远远的抛在身后,等她跑到小卖部时。
小卖部已经鸡飞狗跳,一地鸡毛,先前大家光顾着看笑话,桌上的赌资牌局还没来得及收,叫公安抓个正着,如今那些个赌棍,加上小豆花的阿爸,全一溜的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苦逼无比。
小豆花的阿妈在抹着泪儿,而堂姑白晓玲正扶着一个男青年在一边的小凳上坐下,那男子正抬着头往后仰,鼻子嘴巴处斑斑血迹,堂姑正一脸焦急的拿着餐巾纸帮他擦血迹。
白蔡蔡看着那男子,有些发愣了,这人,不就是前世晓玲姑姑的丈夫,苏南,他从哪里冒出来?难道说,就她这么一来一回的工夫,她就错过了一场英雄求美的乔段,还有这苏南不是在万山乡当教师吗?而且他也不是宝岭镇的人啊,如今却十分诡异神奇的出现在这里。
白蔡蔡看着那苏南,又看了看晓玲表姑,因为她的重生,晓玲表姑的人生轨迹里面少了万山乡当教师的那一段,白蔡蔡还一直担心着晓玲姑姑还会不会如同前世一样嫁给苏南。
可没想,缘份这东西果然坚挺,兜兜转转的一圈,该认识的还是认识了。白蔡蔡想着,上前扯了白晓玲的衣袖:“晓玲姑姑,他是谁啊,怎么受伤了,要不,先到我家去处理一下,擦点红花油吧。”
“好,走,去你家。”白晓玲说着,就扶起那男子:“走,到我堂哥家去擦点红花油。”
“不用了,一点小伤。”那苏南含含糊糊的道。显然鼻子堵着不通气。
“怎么不用。你这一脸的青紫,不擦点红花油,哪天才能消掉。”白晓玲直爽道的,拖着那苏南就走,苏南只得随着她的脚步。
“要不,到我家去擦吧,我家也有红花油。”一边小豆花的阿妈道,一脸不好意思的表情,白老师是她家小豆花的老师,本来是来家访的,没想却差点叫自家男人打了,幸好被人阻止,不然,她都没脸见白老师。
“不用了,你还是回家自己擦擦,你男人这样,你可得硬气起来,要不然,以后三个孩子要跟着吃苦的,要是我,我早跟他……”说到这里,白晓玲顿了一下,又改口道:“要是我明着打不过他,晚上趁他睡着了,悄悄的将他绑起来也要打一顿。”晓玲姑姑边说边磨着牙,显然今天把她气坏了。
白蔡蔡肚子里暗乐,知道自家姑姑本来准备说要离婚的,只是这关系着人家的家事,世上劝和不劝离,她要说离婚,就有点挑人离婚的嫌疑,于是才改口说打架的,反正农村里,夫妻离婚的少见,但夫妻打架,甚至动刀的不在少数。
“咳咳咳……”一边的苏南同志一阵干咳,脸上却是忍不住的笑意。眼中满是兴趣。
晓玲堂姑啊,形象,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