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别院。”严真真看着门楣上的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轻轻念道。勿庸置疑,这四个字正是出于孟子惆的手笔。
“怎么像是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他的产业似的,跟他一向以来的低调作风,可不相符啊”她自言自语,有些难以解读孟子惆的意思。
不过,只要再一看这里的地形地貌,便能完全明白了。虽然说不上像大兴安岭那样的深山老林,但山林茂密,人踪罕至,还真没有人会没事找事跑到这里来。
这座别院,正隐于半山深处,若不是知道路径,谁会跑到这里来?难怪孟子惆亲手题字,也不吝于标明自己的王位了。
霏霏烟雨中,巍峨的山门绮柱重楼,想必当初建造时,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锦明侯如今是不大显赫,不过也算是当年开国功臣之一,在天旻的贵族里,绝对是排得上号的。这座别院,自然建造得有些气势。
斑驳的青石台阶,并未进行任何修补,反倒更衬出岁月沧桑和历史的厚重感。一汪碧色的浓荫里,掩映着重台楼阁,楼柱上刻的字已经分辩不出原来的手笔。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孟子惆并未进行修憩。台阶的角落里,长满了青碧色的苔藓,更显得青苍欲滴,恍惚里,竟仿佛连那高高的门槛,也要滴出几许绿意来。
眼前的一切,让严真真恍惚里觉得,自己像是在现代的时候,跟几个要好的朋友暑期探觅,不期然地发现了一块尚未经开发的古宅。
京城的繁华从身边缓缓滑过,留下的却是这满目的沧桑。哪怕那绿,色泽鲜艳得像是要滴出春意来,可给人的感觉,仍然透着点悲伤的余韵。
严真真就这样站在别院的门楼前,有些痴了。
“王妃,这座别院是依山而建,后院儿的亭台,比前院要高出至少一层。那里是王爷为王妃准备的住处,凭栏远眺,能看到大半座山。”侍卫统领想必早先来过,介绍起别院来,如数家珍。
“好,我喜欢凭栏远眺。”严真真欣然笑道,“你带我去瞧瞧,可打扫过么?”
“安排了两个洒扫婆子,不管王妃是否前来小住,每日里都会打扫的。”
严真真的笑容,自从看到别院之后便没有停下:“如此安排甚好。走罢,咱们进屋去。”
侍卫统领果然熟门熟路,一路领着严真真穿堂入室。
虽说是别院,但建筑风格却与一般大户人家的府邸没有什么两样。照样儿有堂屋和天井。只是因在山里,天井倒也别有风味。左侧栽着一株需两人合抱的银杏树,右侧则是一株四季桂花村。此时虽还未至花期,绿叶葱茏,甚是惹眼。
“这些树也有些年头了罢?前代的主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建的院子?”严真真以手抚过粗糙的树干,忍不住问。
“当时建造的时候,这株银杏原已有之,并没有特意栽种。别院前后的树,也是原来的规模。”
严真真恍然:“我明白了,原来这别院是卡着原来的地形建造而成的。原先这里都是树木,砍去了才建成别院的。”
“王妃英明。”侍卫统领很自然地接了口。想必这话,从前是说惯了的,严真真只是莞尔一笑,便继续往前走去。
回廊楼阁,一应俱全。更难得的,依托了山势的所有建筑,都别有一番风味。廊前还筑有台阶,一色的青石,地面光可鉴人。
“不知这别院,造价几何。”严真真虽然没有学过建筑,也知道在山上建房,比之平时,造价高出不止一成。这锦明侯,看来也是个败家子儿。
“卑职不知。不过王爷与锦明侯的长公子素来交好,想必也不会狮子大开口。”
严真真听了又奇,看来孟子惆与京中权贵之间的交往,花费了不少心思。以他举步维艰的现状,能做到这一点,交际能力可不仅仅能用“长袖善舞”四个字来形容。
而与公侯之家的交情,又不限于掌权者。当然,锦明侯的长公子,听说已经内定为袭爵的了。可孟子惆当年与他相交时,恐怕世子之位尚未有定论。是他的眼光好,还是瞎猫撞到了死老鼠?严真真更倾向于相信前者。因为一个人的运气再好也有限,不可能回回都买彩票中奖。
“总要支付对价的。”她低声咕哝着,缓步上行。一路山色空蒙,让人心旷神怡。哪怕站在楼阁之内,耳中也能听得空外的树叶扑簌声,反倒更衬得静谧。
“王爷为王妃安排的住处,便在前边儿。”侍卫统领停住脚步,却用手指向前面的一幢二层小楼。
严真真在看到它的第一眼,便忍不住喜欢上了。
小楼以本色木纹搭建而成,且没有画漆雕龙。线条简单明了,勾勒大方流畅,很符合她的审美观。更难得的是,在小楼的一侧,还有一个小小的露台。若是天气晴好,放一套桌椅,边喝茶边欣赏山景,倒是一个绝佳的主意。
“这小楼原先便是如此的么?”严真真忍不住问。
“原先那里是搭建的,不过王爷吩咐拆除,又建了个平台。”
严真真愣了愣:“是王爷的主意?”
“是。”侍卫统领见严真真脸上的欢喜,也不吝于替自家的主子多说几句好话。费了这许多的心思,总得邀个功罢?孟子惆不好意思说,那便由他这个下属代其劳了。
果然,严真真闻言便默不作声,只是拾级而上。
小楼的设计很好,视野开阔。临窗看去,远处不见民居,只见漫山遍里的杜鹃花,开遍了整座山头。颜色也很丰富,红黄橙白,镶嵌在大片的绿意中,更显得灿烂夺目。
“小楼后面别有后门么?”严真真忽然心中一动。
“那倒没有,王妃若要出门,还是只能由大门走。”侍卫统领摇了摇头,让严真真有些小失望。
如果后面能开一扇门,自己出入可不便宜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可以把山里的好东西,一样样儿地收进空间。
她目测了一下高度,觉得如果从平台上往下跳,应该可以跳至围墙外。不过,可能脚有扭伤的危险,这个主意却并不大好。
“王妃旅途劳顿,请先安歇。卑职们都住在前院,有王妃有所吩咐,差人去说一声儿。”侍卫统领却只站在楼梯底下,抱拳行礼。
“好,有劳将军了。”严真真和蔼地点头。
螺儿忙取出一张银票塞过去,谁知人家觉悟高得很,仿佛受到了污辱似的:“王妃……此是卑职份内事,万不敢接受赏赐。”
说罢,便蹬蹬蹬地去了,让螺儿举着银票甚是尴尬。
“螺儿,收起来罢。”严真真叹息道,“像这样的人,是不会看中这点儿钱财的。他们洁身自好,虽千万人,吾往矣。宁可被赶出朝廷的政治中枢,也不会为了自己的理想而言利。”
“哼,一只倔驴子”螺儿嘀咕了两声,“连银子都不要,脑袋里大约跟王妃说的,少了一根筋嘛”
严真真失笑:“能在皇帝跟前做带刀侍卫的,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这叫洁身自好,不管是生性使然,还是故意为之,此人都不可小觑。对了,行了一路,竟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明天别忘了问。”
螺儿有些忸怩:“啊?奴婢去问么?”
“去问个名姓,有什么难的?”严真真不以为然,“咱们可得在这里住不少时候,总不能老是‘喂’、‘喂’地叫人家罢”
“哦……”螺儿答得有些勉强,“那奴婢找机会问一下。”
严真真倒没在意,心思又放在后面的山坡上:“明儿咱们起个早,去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菌菇之类的。前两日才下过雨,蘑菇和木耳之类,总能采上那么一筐来。若是让人再抓只山鸡什么的,明儿的汤便有着落了。”
螺儿忙道:“咱们还带了风鹅和腊肉,用这个炖汤也不错。”
“有新鲜的野味儿不吃,还吃那个?”严真真对于腌制食品一向敬而远之。一来是因为从健康饮食的角度来看可不取,二来则是因为她口味偏清淡,倒觉得这时代的家常蒸煮类的菜,更合些心意。
“王妃既然爱吃,明儿奴婢和抱冬赶早去采摘一些便是。只是那野味,奴婢们却是无法可想了。”
“叫那侍卫统领安排了人捉两只回来,这还不简单?”严真真不以为然,“这道菜,明儿我可是一定要尝的。你的事儿多,这两日把珠宝店拍卖的事儿给做个计划出来给我过目,采摘菌菇的事儿便不用你做,我带了抱冬去便是。”
“那如何可以?”螺儿忙摇头,“王妃……”
“我就爱吃自己采来的,那感觉可不一样”严真真嫣然一笑,“以前在金陵的时候便想那样做了,只可惜陈二公子看得紧,我也不好太月兑了形。这会儿可好,总算没有拘着我了。”
她翩若惊鸿地飘进了内室,螺儿只听得她的吩咐:“我如今有些累了,在榻上歪着看会儿书,你叫她们都不要进来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