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喜鬼头鬼脑地四处张望了一阵,而严真真则因为他的行为心跳如擂。难道孟子惆败局已定?但这样也解释不通,安庆喜这种墙头草,绝不会袒护一个反臣的家眷。他肯把自己拉到隐蔽处替自己遮掩,固然是她以前的大额贿赂生了效,也可能因为孟子惆如今还没有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就好比是一支潜力股,谁知道什么时候来个涨停板?总要放在手里好好养着,静候抛售的良机。
“安公公若是知道什么,还请告知一二。”她心口发紧,用手握紧了拳,方能发出平静的声音。
安庆喜这才压低了声音道:“王妃啊,事情不得了啦临川王爷这回可真是玩大了,虽还没有操起家伙攻入皇城,可他把持了京城的米价,这会儿已经涨上去十倍不止了。联华超市的米,也被临川王一下子端空,米价持续地涨个不停。皇上下旨开粮仓,可粮仓里抛出来的米,不到半天便被哄抢一空,这会儿也不敢再投入市场上去。况且,朝廷里还有不少官员,为临川王说话,如今朝上闹得跟菜市场没什么两样儿,我瞧着皇上头烂额的,正烦着呢。”
“替他说什么话?”严真真听说还没有打起来,心下顿时一松。看这架式,似乎还没有到不可转寰的地步。至于米价哄抬,和孟子惆的目标有什么紧密的联系,她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来。
安庆喜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向她,严真真反躬自省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点白目了。好吧,政治这事儿,她是不懂的,只能不耻下问,脸上的神色更加诚恳。
“临川王自然也希望能像其他两大异姓王一样回自己的封地,只是皇上不肯纵虎归山,这两日正胶着呢临川王手段大,皇上也不是个能让人胁迫的主儿,还不知最后什么个结局呢王妃赶紧地出了宫门,找个地儿躲一躲。幸好遇着了奴才,若是旁人,怕是要去向皇上献功了呢”
“哦……”严真真正要再说,忽见两名武官脚步匆匆地走过去,顿时心里涌起祥的预感。果然,安庆喜脸色大变:“不好,恐怕外头要打起来了。”
“怎么会,刚才不是说……”严真真莫名其妙。
安庆喜这时候也急了:“到底是怎么顺事,奴才也不敢说。这会儿奴才还得去办事儿,王妃赶紧地出宫去。你去我那住处,这是钥匙,自个儿翻件宫女的衣服穿上,便不大显眼儿了。”
严真真心存狐疑,可看安庆喜急得火烧眉毛,也知道在皇帝跟前当差的公公,都不大容易,只得把满腔的疑惑给咽了下去,目送着安庆喜走远。手里是一把孤伶伶的钥匙,真不知道这位大内副总管为什么把自个儿的房间钥匙单独放置,而不是跟他那一大串放在一起。
不过,有了安庆喜的钥匙,宫女的衣服解决了,混出宫去又是一个难题。更让人担忧的是,孟子惆动了手,和皇帝之间便没有再议和的可能。这一条路,恐怕只能走到黑了。
伤感地叹了口气,严真真再度离开。安庆喜虽然刚升了副总管,但住处倒还没换,仍在角落里,并不惹人注意。想必他平常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方便,故此霸占着这块地方不挪窝儿。
严真真也没空去猜度太监的心路历程,推门在床后的箱子里,果然找到了两套宫女的行头,不由大奇。你说一个太监,怎么会有宫女的服饰?而且,看起来这套衣服还不是全新的,也穿了好几回的样子。
她听说过皇宫里的太监,也流行找宫女做对食。虽不能真个儿地做那传宗接代的好事,倒也能互帮互助,俨然一对夫妻。可见太监虽是丧失部分男人的功能,还是渴望有个家的。
“你怎么出皇宫去?”小黄鸢忧虑的问题,和严真真是一样的。
消息倒是打听到了,情况虽糟,好歹还没有出人命,也算是比较乐观的结局了。
“一会儿想个办法贿赂侍卫了。”严真真无可奈何,“我想,七姑娘在皇宫里也该有人,只可惜咱们不知道是谁。”
“那还不简单?她不是给了你暗号么?”
严真真双手一摊:“你不能让我逢人就说那句话罢?本来还能大隐隐于皇宫,这样便一下子被瞧出来了。”
不管怎么说,安庆喜的房间也不是久留之地。严真真把腰带束了,便欲推门而出,却听人声隐隐,忙缩在门后。
“安庆喜,你赶紧出宫去打听确凿消息,临川王妃可是真的罹难?”声音有点熟悉,而且颐指气使,气急败坏。严真真心里一跳,这分明是皇帝
堂堂的一国之君,怎么会走到太监们的宿处来?难不成他也看中了这块地皮儿,觉得足够隐秘?
“皇上,临川王骤然动手,便是据此发难,会不会是他自己动的手?”安庆喜诚惶诚恐,声音听着倒还镇静,其实里衣早被汗浸得可以拧出水来。要知道,被传言烧死的那位主儿,还不知道有没有从他的窝里出去呢
“这倒不至于,孟子惆对他的王妃,表面上冷淡,暗地里却维护得很,万不会自个儿动手引火烧人的。况且,真要烧起来,他便不会把自己最得力的手下留在那儿。”皇帝倒对孟子惆很看重,“你赶紧出宫去细细地查探了,若找着了此人,务必活擒,让朕亲自审问朕布了三年的局,竟坏在此人手中,殊为可恨”
严真真只觉得一颗心“砰砰”地直跳,甚至怀疑不小心便会跳出胸腔来。那把火,并非皇帝所纵,那又是谁?此人好毒的心计,用这许多的人命,换一个两虎相争的局势看样子,在皇帝和三大异姓王之间,还有个第三方?
“是,奴才这便去”安庆喜奴颜婢膝地应了,便伸手推门。严真真忙闪进空间,却席地而坐,仍侧着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
到底隔着空间,听得并不分明。皇帝也没有降尊迂贵地走进房间,纷沓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严真真才松了口气。
“王妃?王妃?”安庆喜轻唤了两声,隐约听得出颤抖。看来,这位副总管大人也被皇帝的这一举动吓得不轻。
严真真忙闪身出来:“我在这里呢”
安庆喜吓得面色惨白,哭丧着脸道:“我的王妃啊,你别这么吓唬奴才啊才刚躲在哪里,猛不丁地出来,把奴才吓得三魂五魄,顿去其七啊”
“刚才听得皇上的声音,我便躲在了门后面,贴着墙根儿站着。”严真真胡乱地指了指,又问,“皇上怎么会到这个角落里来?”
“还不是皇上要交代事儿么?”安庆喜总算惊魂略定,“这些事,皇上不方便交给别人去做,只让我带两个人手悄悄儿地去办了。这机会倒是甚好,王妃赶紧随奴才出宫。”
严真真怔怔地问:“你常替皇上出宫办事么?”
“也就像这种不宜让人知道,只合暗地里操办的事儿罢了。”安庆喜月兑去了太监服饰,换上了件普通的侍卫衣衫。还真别说,这么一换装,倒也显得一表人才。走出去,谁会知道他只是一个太监?
“你一直替皇上做这个么?”严真真轻声问。
“从皇上是太子的时候便做了,可不真是久了?王妃赶紧地换身侍卫的衣服,把头发塞进帽子里。”安庆喜自我解嘲地笑笑,可是严真真怎么看,都觉得这个笑容,苦涩无比。
严真真心里不觉打了个突,既然人家是皇帝的心月复,恐怕打点下去的那点银子,未必就看在他的眼里。那么……安庆喜今天慷慨相助,应该不是看在银子的份儿上罢?严真真心里有点没谱了,甚至怀疑前面有人挖了一个大坑,正等着自己跳下去。
“王妃待奴才们,不似其他人,若非瞧在我们是皇上近身之人,哪里会给一个笑容?”安庆喜似乎猜到了严真真的心里活动,淡淡地说道,“回过身去,怕是要吐几口唾沫星子,去去晦气呢”
严真真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色,透过那双淡漠的眼睛,却看到了其人心中的悲凉。身体的残缺已是不幸,而被人嫌弃和看不起,又是给他们的心上划了一道伤痕。古来太监揽权,未必是真有心要登九五之尊,恐怕是长期处于被人藐视的境地,不免会心里变态罢。
她想要安慰几句,可总觉得自己怎么说都说不到点子上,因此只说了个“你……”,便又噤口,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王妃不必替奴才难过,当年若非奴才净身进宫,奴才的弟弟也不得活命了。如今奴才在皇上跟前儿也能说得上几句话,弟弟也肯用功。若能取了功名,奴才便是死了也情愿的。”
严真真动容:“你弟弟叫什么名字?若是有机会……”
安庆喜浮起了淡淡的笑容:“有王妃这句话,奴才的弟弟想不中举都难了。”
“啐,你当我是神仙啊”
“可不是?王妃义助张状元,可是被人传人美谈了。”安庆喜奉承道,“王妃,咱们收拾停当,这便出宫罢。奴才有了腰牌,门口的侍卫不敢拦着的。”
严真真喜道:“有劳安公公。”
虽说孟子惆真刀明枪地和皇帝掐起架来,但因为一个天大的难题顺利解决,她的心情也陡然轻松了起来。
便是有天大的难题,也等出了宫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