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饭因有了裴家送来的隆重谢礼,而变得丰盛起来。
方氏想着,人家家里这么隆重地送了礼过来,自己家怎么着也得大方点,于是将那些吃食全数给拿了些出来,变着花样烧了几个大菜给裴子君享用,另外剩下的那些猪肉,则是被方氏放缸里腌好了等着做腊肉。
桌上摆着一大盆香喷喷的红烧肉,一盘青椒炒肉,一盘米粉蒸肉,再而是一盘清炒白菘,裴子君可喜欢吃这道小菜了,方氏念他爱吃,特地给多做了一些,剩下的是一盘炒茄子和一小碟子方氏自制的腌萝卜。
五花八门的菜色绕的一大家子人晕头转向的,除开年三十或者别人家办喜事能吃得这么好之外,他们还从没吃过这么丰盛的!
赵家中饭的食物香味早透过那扇木门给隐隐传到了院子里,隔壁几家闻见了之后,馋得不得了,纷纷砸吧着嘴碎碎念道:“真是一家好命的!”
这厢,大家手边都有一碗盛得满满的米饭,闻着可真香真诱人,每个人都恨不得能一口将它连碗给吞进肚子里去!
赵相宜瞅着自家人眼巴巴地看着那些个美食流口水,开心得埋着头在叽叽叽地傻笑着。赵弘林见了,不禁拍了拍她的脑袋,嘴上笑着一句:“傻啦?赶紧吃饭吧。”
农家人热情,裴子君还没动筷子,却像上回那样被方氏老赵头等人给轮流着往碗里夹菜,就连杨氏,也笑嘻嘻地给他夹了一大块红烧肉。不一会儿,碗里已经满满当当地盛满了食物,不知该往哪里下筷。
裴子君正郁闷地笑着,彬彬有礼地谢过了各位,老赵头却是招呼起老徐和元书来,他们两个又跟上次一样,只拿着饭碗在饭桌下面吃,不肯坐上桌来跟着大家伙一块吃,说自己是下人不能跟主子同桌。
“哎唷,老徐你们如果这样说的话,那我们一桌子的人都是农户,岂不是也没资格跟裴少爷坐在一块吃饭了?”方氏见状故意撂下了碗筷,希望这样可以激老徐和元书上桌来吃饭。
这个时代商人的地位有所不同,在中国传载下来的历史中,素来都重农抑商,甚至在某些朝代,商人只能入贱籍。而赵相宜所在的这个时空,商人的地位却有所提高。
虽然这里阶级地位什么的也分得很清楚很严格,但这个时代,除了妾室通房丫鬟小厮一类的下人是贱籍之外,商人不是贱籍,而是跟平民百姓一样,属于正常的级别,在这个社会上能算得上是一个完整的人。加之商人们多富裕,所以渐渐的地位也就更加高了起来,比之农户一类的还要高一等。
不过老徐和元书两个平时在裴家训练有素,无论赵家二老等人是如何地劝,也是不肯上桌同主子一块吃饭。
裴子君虽然阳光天真,可好像也早已习惯了这些礼节,反倒没有像他们那样千劝万劝的,只一个劲地夸菜做得好吃,并且还时不时地冲赵相宜笑笑,说是一会有好东西要送给她,直把赵相莲等人给馋的。
赵相宜这才算是见识到了何为古代的等级观念,纵是元书那小子才五岁比裴子君还小,也是深刻地认识到了,下人就是下人,主子就是主子。无论平日里他们跟主子们玩得如何贴切亲热,可该守的礼节和本分,也还是会恪守的。
如此,赵家二老和其他人也只得在心里唏嘘一阵,不再去劝说什么。
一顿丰盛诱人的午饭因此而吃得有些不尽兴,不过裴子君用完午饭,午睡片刻过后,却依旧神采奕奕的,丝毫不受影响。
他把从家里带来的那些小玩意儿一样一样地拿了出来,有的给了赵相宜和赵弘林兄妹俩,有的是每个人人手一份的。
赵相莲特别眼馋赵相宜手里的那朵浅粉色的绢花,瞧那样式和做工都是一流细致的,想必走遍整个清河镇都是寻不着,许是从江宁县的名贵铺子里买来的。可裴子君只带了一朵来,还特地用红绸布制成的礼盒给装好了,送给了赵相宜一人。
杨氏也是瞅见了,心里又是气又是嫉妒的,故而嘴上也不阴不阳地刮刺道:“哟,多好看的头花呀,相宜才多大呢,就懂得臭美显摆了?”再看自己儿子女儿手里拿着的物事,除开两个木头雕的女圭女圭之外,就是一个破陀螺,丝毫比不上赵相宜兄妹俩收到的礼物,心里更是气疯了。
不过杨氏也是没有眼力见儿,那木雕用的可不是寻常木头,而是非常珍贵的紫檀木,一般寻常百姓家里可是用不起那玩意,更别说拿来做奢侈品了。
这木雕女圭女圭一共五件,是裴子君的远房表姑为了巴结裴家才特地花了血本买下,巴巴地送到裴家来给裴子君把玩的。裴子君最是爱不释手了,所以才只给自己留了一件,将剩余的四件拿来给了他们四个,以表示情谊深重。
杨氏若是知道这里头有这么大来历的话,估模着得好生地将那木雕女圭女圭给供奉起来。
赵相宜听了杨氏那句讽话,拿着绢花的小手忽然一僵,不过她很快地就抬起了头来冲着杨氏嘻嘻笑道:“三婶婶说的对,相宜还小,用不着这么好看的头花哩,这绢花相宜送给相莲姐好不好?”说着还特地晃了晃自个手里的浅粉色绢花,反正她也不稀罕这些花儿粉儿的,她最稀罕的还是天下的美食和真金白银的钱财哩!
杨氏和赵相莲听后,愣了一愣,转而满脸堆笑,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不过大家这会却没注意到裴子君脸上那受伤而失落的神情。
只见杨氏立马上前几步,有抢夺那朵绢花的意思:“嘿哟,相宜这小的年龄,还真是懂事乖巧哩!”
“那可不!”赵相宜说着将手往后一缩,让杨氏够不着,杨氏脸色一僵,有些尴尬地怔在原地,赵相宜却是偏过身子绕开了她走到了赵相莲的跟前,将绢花往赵相莲手上一放,扭头冲着杨氏或带讽刺或含贬义地笑道,“相宜把头花送给相莲姐,让相莲姐打扮得美美的,早日被那镇上的老爷给挑中哩!”
杨氏母女俩本还笑得跟朵花似的脸顿时一沉!
刚想掐腰骂人,赵弘林却是忍俊不禁地上前来一把搂住了自个小妹:“嗯,小妹真乖,上次哥哥给你讲的孔融让梨的故事可算是没白讲!”赵弘林故意把话给说反了,借机顺着小妹的话去继续讽刺杨氏培养自己女儿给人做小妾的荒唐举动。
正巧管家老徐往外面经过,瞅见了,立即指着赵相莲手里的绢花道:“赵家小妹你怎么能把少爷送给你的纱花给别人哩,那可是从京……”
话还没说完,裴子君却是赶紧扭身看了老徐一眼,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讲下去了,老徐愣在原地,有些不可思议。
那纱花可是裴子君的亲小姨特地从京城带回来的,今年最新的式样,据说是仿照宫里的娘娘公主们用的那种式样来做的,统共就带了六朵回来。裴子君的母亲翁氏给自己刚满两岁的女儿留了两朵玩,又送了两朵给亲戚家的姑娘,剩下的两朵本也要送人,却是被裴子君给嚷嚷着要去了一朵。
老徐知道那纱花是要送给赵相宜的,可想,这小家伙居然不识货,将它转手送了人。
赵相宜瞅着老徐与裴子君的神情举止,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再看那绢花的样式,层层纤薄如蝴蝶的羽翼般透彻,心想那定是上乘货色,并非自己原先想的那样,是裴子君在家中向姊妹讨要来送给自己的。如是这样,自己拿给赵相莲了,失了一样宝贵的礼物暂且不提,枉费了人家裴子君小盆友的一片心可就大发了。
不过这厢东西送也送出去了,赵相宜还真没法学杨氏那样厚脸皮给要回来。再说了,这会杨氏见老徐的口气不对,也是意识到了这朵绢花的价值,直扒拉着自家闺女往里缩,生怕赵相宜反悔了要拿回去。
赵相莲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那纱花给戴到头上去,却是被杨氏给紧紧攥住了,生怕她一戴到头上了,赵相宜就寻机会哭闹着抢回去!
望着这母女俩矛盾的举动,赵相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随后侧脸去看裴子君小盆友,只见他正满脸受伤地看着那朵浅粉色绢花,原本饱满飘逸的花瓣儿早被杨氏给捏得不成样子,恹恹的跟腌菜似的。
赵相宜见了也很是无语,这些东西哪经得住她这么折腾……不过也难怪,平常农家人用的花粉一类的,都是些便宜货,谁还会悉心呵护那东西呀。
“裴子君!”赵相宜挣开自家大哥的手,呼呼地迈着小短腿儿跑到裴子君的跟前,并直呼其名讳,“我把那头花送给相莲姐,你不会生气吧?。”
“不呢,改明儿我送你更好的!”裴子君转眼就笑开了,再看不见刚才的那点子失落,赵相宜见状,不禁大舒了一口气,心想着,那头花再金贵,对裴子君而言可能也不值什么吧,兴许过些天他就忘了。
大家得了新鲜玩具,凑在一处开开心心的玩了一会子,因外边天寒地冻的,方氏不让他们再像上次那样出去疯,所以一群孩子也只是在屋里烤火玩,又各自说了些孩子们之间的玩笑话。
等到傍晚将至,裴子君才是依依不舍地上了自家的大马车,方氏和老赵头往人马车上塞了不少自家种的新鲜蔬果,说是不值什么钱,但求他们城里人吃个新鲜!
马车渐渐远去,裴子君小盆友不忘探出个脑袋来冲大家伙嚷嚷着说,下次他父亲再来清河镇办事的时候,他还央着他父亲跟来,然后借机从清河镇来他们赵家村玩。
赵相宜小盆友站在原地细细想了会裴子君一路来赵家村的艰辛历程,心里直接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声称人六岁的娃真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