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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棺木丧服一应物事是事先就备下的,就怕会有这么一日,万一匆匆忙忙的准备不齐,反倒委屈了齐木匠的遗体。所以,那晚之后的第二日,齐家上下全家服丧,哀戚十分。
方氏不分彼此地照顾着齐家上下三口子,丧事,待客,家务活等等,皆是亲力亲为,由此,大房的家务事便落到了李氏的身上,不过李氏倒也没什么怨言的。
杨氏因贪齐家最后的那顿丧酒,便也偶尔过来帮一帮忙,方氏忙于应付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倒也懒得跟她计较许多,只盯着她不要让她有机会揩油罢了。
现下是春日,天气逐渐回温,且是最易传染时疫的季节,方氏见汪氏正沉浸在悲痛当中,许不能考虑得周全,便自己做主决定,齐木匠的遗体不得摆久了,得赶紧入棺封棺。又征求了汪氏的意见,可是要把齐木匠的遗体运回他的家乡安葬,毕竟在这个时代,人们是万分重视落叶归根的。
可汪氏却满脸哀戚地摇摇头说:“他在这也有十来年了……十分喜欢这里,原先的家乡如今也是物是人非,算了吧,且安葬在这片地上吧。”
如此,齐木匠的棺木在灵堂里摆了三日,便葬在了后山旁边那座山上,那里多为坟地安葬的位置,故而谁家里殁了人,大多都会选择安葬在那里。
请水下葬的那日,齐家三口子哭得比前几日封棺时还要惨烈,许是清楚,自此之后便再也见不到齐木匠的缘故吧,愣是旁人怎么劝也劝不住。
这几日,汪氏神思倦怠,方氏很是怕她会想不开,故而时时刻刻都看紧着她,又经常劝她,齐木匠已去,这已是不变的事实,可两个孩子还在,犹是齐宛瑶,今年才刚满八岁,若是她这个做母亲的都倒了,那她这小的年龄可怎么办?
前来帮忙的村民都纷纷散了些,可汪氏方氏等人却依旧在新坟这里呆着,直至傍晚将至,汪氏等人才被大家劝回。
此时齐家院子里,略摆了几桌酒,当是答谢诸位近日来给他们家帮的忙,其中有不少银钱都是方氏暗地里拿自己多年的老本出来给他们家操办的,只因齐木匠中年殇殁,丧事不宜大肆操办,便弄得十分简单。
还未上菜,可杨氏却早已拉扯着一家人笑嘻嘻地坐在桌前了,方氏一进院子,便冲到杨氏跟前骂道:“虽说分了家,可你们的言行到底还是会牵涉到我们赵家的颜面,如今齐家并非办那白喜事,你们却好意思这般拖家带口的来蹭酒吃,还个个笑得开开心心的跟人办喜事也似要不要脸啊”
杨氏却是站起身来不咸不淡道:“那我这些天好歹也是过来帮了忙的,吃餐饭怎么的了?”她一直对方氏老赵头二人的分家方式很不满,如今逮着个机会当然要好好顶撞方氏两下了,横竖现在不吃大锅饭,不用再看方氏脸色行事了
正巧赵信良经过,也是走到了杨氏的跟前:“你说话最好放尊重点,娘永远是娘,要是你敢对娘怎么样,我绝不放过你”
杨氏到底因为**一事对赵信良心有忌惮,故而此时此刻也不敢做得太过分,只哼了一声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赵信良瞪了赵老三一眼:“看好你媳妇别总拿出来丢人现眼”尔后便扶着方氏进屋去了,还劝她,“娘,别跟那班人计较,您越是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越是搭理他们,他们反而会更来劲的”
趁赵信良和方氏走远了,杨氏才白了他们一眼,尔后冲着自个男人嘲讽道:“嘁,他自己媳妇都看不好,跟人跑了,这会还有脸在这教你训媳妇呢”
傍晚吃酒的时候,汪氏娘家的母亲和小舅子他们匆匆赶来了,得知齐木匠殁了的消息之后,汪氏的母亲田氏也深感遗憾,嘴上说因路途遥远,故而没能及时赶过来帮衬帮衬。
得知一直是赵相宜一家人在帮衬齐家之后,田氏和几个小舅子是感激不尽的,但他们到底是嘴上说说罢了,从未将嘴上的话付诸实践的。方氏总觉得这个田氏还有那几个小舅子有些心口不一,虽然并不指望田氏他们能给他们赵家什么好处或者对他们千恩万谢的,但田氏他们的那副做派却让方氏等人心里不怎么舒服。
不过这到底是人家的家事,他们外人也不好插手。
有了田氏他们的到来,方氏等人也就放心回了家,眼下天气骤暖,已到了春耕的时候了,本来早该下地松土插秧了,只因齐木匠的事情拖延了些时日。
可平静日子没过多久,齐家那边却又是传来了吵闹声。
方氏放心不下,紧着过去看了看,却听里头汪氏或哭或骂地对着田氏等人发气,甚少见汪氏这般凶悍不知礼数的,方氏心里也慌,赶紧叫来了齐宛瑶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外婆……”齐宛瑶面色憔悴地看着方氏,刚想说话,却听里头田氏紧着又骂了一句:
“真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以为我愿意干涉你的事情么,横竖也看着你是我生的才过来劝劝你罢了,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是让你去偷还是去卖了”
紧接着,又是汪氏小舅子的声音:“就是,娘还不是为了你着想,这几户人家可是娘精挑细选出来的,你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识抬举”
方氏细细一听,也大致清楚了是个什么回事,只拉着齐宛瑶来到了院子里的青石板上坐下:“宛瑶,你素来是个乖巧的孩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就更要振作起来,好生地劝导你母亲,你母亲心里可是最苦的。”
齐宛瑶含泪点头:“可是赵女乃女乃……我外婆要我娘抛下我们改嫁,我舍不得我娘。我已经没了爹了,不想再没有娘……”
方氏心一酸,搂过齐宛瑶一阵好哄:“不会的,瞧你母亲的性子也断不会抛下你们,即便日后有诸多无奈,也是会把你们放在第一位来考虑的”
“出去,你们都给我滚这是我们齐家的事,轮不到你们来插手”里头忽然传来了齐琛的声音,像是跟人争斗起来了一般,方氏见状也呆不住了,立马拉了齐宛瑶上前来,但见屋内狼藉一片乱成一团,几个小舅子正按着齐琛使劲地往墙壁上压,逼得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汪氏一个劲地哭,一个劲地拖拉着,方氏见状也是冲隔壁喊来了自家男人,尔后自己拉了齐宛瑶进去劝道:“这是做什么,都是一家人,怎么打起架来了?”
田氏几个见外人来了,也不好做得太过,只放开了齐琛,尔后淡淡道:“这是我们的家事,旁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方氏瞧着小舅子几个冷冷道:“家事?家事我的确管不着,可这逼人就范,几个大男人合起来欺负一个小孩子的事,我可就管定了”
“你”田氏见方氏执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赵家村是他们姓赵的地盘,万一真把事情给闹大了,他们几个能不能出得去这个村子也未可知
思及此,田氏不禁软了语气:“好嫂子,瞧你这话说得。”
与此同时,老赵头赵信良等人也都纷纷赶来,方氏大致地将事情的经过跟他们说了声,赵老2立马怒道:“这还了得,敢在咱们村的地盘上抢人你还是人亲娘么”
田氏一把年纪了,被人说得这般不堪,也很是没脸,可又怕真得罪了整个村子,便是笑着解释道:“瞧你们把话说得多严重呢,我不过是跟我闺女商量着她日后的前程罢了,你们瞅瞅我闺女,虽然不算年轻的了,可颜色看着还好,皮肤也不至于粗糙难看的,总不能让她这般蹉跎了自己呀?”
“我自己的事,从今以后由我自己来操心,不必你们操劳分毫”汪氏气得脸色发白,这些天的憔悴与倦怠统统都变成了怨怼与失望,她知道自己的娘家人是势利些,可没成想他们居然都打起自己的主意来了
“出去,滚出去”齐琛说着就操起了屋里的扁担,往田氏等人身上一通好打,小舅子几个碍于赵信良等人都在,不想将事情闹大,便是通通出了屋子,来到了院子里。
其中一个还冲汪氏大喊道:“这是顶好的机会,你这次浪费了可别后悔,以后落魄了也别回娘家哭诉,我们再也不会认你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
这话让汪氏真正地寒了心,直指娘家人怒道:“滚我自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当真跟你们没什么关系了你们自去享福,我不碍着你们”
田氏见状,也是狠狠地冲汪氏的方向啐了一口,嫌晦气,尔后带着一帮儿子离开了。
见他们真的走远了,汪氏才松了一大口气,尔后倚着门缓缓地坐在了地上:“孩子爹,你就这么走了,可是给我留下了多大的痛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