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走出青松院的时候,感觉像是做了一个梦。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白花花的一两银子,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
大少爷虽然值得同情,但是远远没有她的性命重要,所以她答应了对方的提议。如果当时她不答应,说不定就真的被他们灭口了!自己不过是个小丫鬟,失踪了便失踪了,谁会关心?
可是……这并不代表她真的愿意成为其中的一员,做那欺负残疾人的事。
手中的银子如同一块大石,压在她心口上,沉甸甸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缓缓地向前走,脑子里如同万马奔腾,闹哄哄乱糟糟,半天都整理不出一个头绪。
她回到清音院,接下来一直到晚上都魂不守舍,脑海里,良心和理智展开了激烈地争斗。
良心告诉她,你这样是不对的,大少爷是个可怜人,底下的下人这么猖狂,今天敢算计他的钱,以后或许就敢算计他的命!而你呢,就是其中的一个罪不可恕的帮凶,因为你一直在其中得到好处。你应该将这一切告诉大太太,让大太太来处理这件事。
理智告诉她,你不要傻,如果真这么做,你也不会有好结果,他们死也会拉着你,你来清音院还没有多久,大太太一定会相信你?你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你是否冤枉一定都不重要。他们只是弄点钱而已,不一定会危害到大少爷的性命,就算真的如此,世上可怜人多了去了,你能帮得了几个?犯不着为了同情心连自己都搭进去。如果真的良心不安,不花那些钱好了,捐出去做善事好了,你是逼不得已,不是帮凶!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大少爷万一因此出了什么事,她真的可以撇清干系?
她只觉心乱成一团麻,她扫院子没扫干净,洗衣服忘记了放皂角,吃饭不小心打破了碗。
身边张妈妈,丹儿见到了都关心地问道:“秦天,你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
“秦天,你怎么跟失了魂似的?”
秦天回答:“我没有关系,只是头有点晕。”
丹儿道:“那你先回去休息吧,晚上院子里有我们了!”
张妈妈道:“待会我让人熬碗粥给你。
翠微也道:“或许是受热了,我会刮痧,待会我帮你刮刮吧!”
大家的关心让秦天的心里暖融融的,可是她知道,她们对她好,是因为在她们的眼中,她是个单纯乖巧的小姑娘。可是她们不知道,那不是她本性使然,而是她为了很好的生存下去约束自己的结果。她一点都不单纯,她很会权衡,很会计较。
晚上,她睡的很不安稳,一会儿梦见丫鬟在庄信彦看不见的地方侮辱他,一会儿又梦见海富几人谋害他,一会儿又梦见庄信彦一身是血地站在自己面前,冷冷地目光像是在质问自己,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一切的发生。
秦天一下子吓醒了。
她坐起身,看着黑暗的房间大口地喘着气,全身都被冷汗浸湿。不远处丹儿小兰她们睡的正香,发出匀细的呼吸声,显然在做着好梦。
果然是不能做亏心事……秦天捂住胸口,苦笑着摇头。
她看向窗外,今夜月色很美,璀璨的星星如水晶一般的闪亮,给院子里的那棵千年古树披上了一层白霜。
她已经没有睡意,或者说,她不敢再睡,她怕那些噩梦又来纠缠她。
难道以后都要在这种愧疚的情绪中做人吗?没出事还好,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可以肯定,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安心。
与其活得这么难受,不如豁出去,大太太也不是那么不辨是非的人,谁说她一定没有洗月兑嫌疑的机会?
万一大太太不相信她呢……
不管了!秦天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不管怎样,如此欺侮一个残疾人的事情,她不屑为之。
想通这一切后,秦天的心也跟着轻松下来,她重新躺下,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朦朦胧胧中,她想起一件事
说起来,她和庄信彦还真是八字不合,一沾上他准没好事!躲都躲不掉!
第二天等大太太和月娘从茶行里回来,秦天便寻了个机会找到月娘,将在青松院听到的话,发生的事,都原原本本地说出来。最后,将那一两银子也交给了她。
月娘看了看手中的银子,什么都没说,转身进屋里去了。
秦天满以为大太太接下来会有一番大动作,她还做了充分的作战准备。可没想到,月娘自进去后,连着两天,大太太这边都是风平浪静,直到第三天,秦天看到跟着大少爷来的海富,跑到月娘身边亲热地叫了一声“娘”,秦天这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在月娘面前笑嘻嘻的海富,活泼精灵的样子,哪里还是那天对待自己的那副恶狠狠的模样,秦天想起这些天的焦虑担忧,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屋子里,庄信彦和大太太站立在长桌旁,桌上摆着文房四宝
庄信彦在纸上写道:“按照娘所说的,这个丫头有经商的天赋,弃之不用实在可惜。可是生意场上诡谲变化,人心狡诈,威逼利诱,无所不有,丫头有些心巧,如若是个心志不坚之人,将来必是我们盛世的大患。这次,儿子考验的不仅是她的忠心,更是她的良心。”
大太太在他身边点头微笑,“月娘查不到她的底细,对于她,我本来还有些疑虑,你这个考验之法甚好,这样一来,我对她再无怀疑!秦天这个丫头好好栽培,将来或许可当大用。”
庄信彦看了母亲一眼,微微一笑,继续写道:“这世上本没有无缘无故的信任,用人一道,还是谨慎为上。”
大太太转脸看了儿子一眼,
如此小心谨慎的处事之法,可是因为这么多年来见惯那些趋炎附势之徒?
想到这里,大太太心中微微一酸,手抚上儿子的肩膀,动作间无限爱怜。
屋外,海富瞅了个机会走到秦天的面前。
这边,秦天正在洗衣服,她抬起头看着海富冷笑道:“哟,这位大哥,可是又给我送银子来了!”说完,她将一把皂角揉到衣服里,然后在洗衣板上用力的揉搓。泡沫四溅,大部分都溅到海富的身上。
没办法把气恼发泄在主子的身上,海富自然成了替罪的羔羊。
海富笑了笑,秦天发现,他温和的样子看上去还是挺憨厚的,紫黑脸庞,浓眉大眼,但是换上上次那恶狠狠的神情,就有些凶神恶煞了。
海富毫不在意地拂去身上的泡沫,笑道:“小丫头,看来你都知道了,也怪不得大少爷大太太肯费这些心思,确实是个聪明的!”
“大少爷?”秦天扔下手中的衣服,冷声道:“大少爷也知道?”
海富看着她的神情感觉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但是哪里说错了,一时间又弄不清楚,在他看来,奴才的命都是主子的,为主子上刀山下火海都行,这些考验又算得了什么?哪里明白秦天的心思。
他挠挠头:“大少爷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小丫头,恭喜你了!”海富看着她笑得精灵古怪。
“恭喜我?恭喜我什么?”秦天咬牙道,现在她恨不得将整盆水都倒到他头上去。
亏她为了庄信彦纠结个半死,原来一切都是他们的算计,他冷眼旁观着一切,一定觉得很有意思。
海富笑,“主子们能为你花这份心思,你以后必得主子们的信任,将来一定会有所作为!到时候风光了,可别忘了,这里面可有你海富哥哥的一份功劳。”海富拍着胸脯。
海富的话如一盏明灯,让秦天的头脑瞬间清明了起来。
***
晚上,庄信彦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秦天正在廊下点灯,听到身后的动静,秦天转过身去,一眼撞见庄信彦那张沉静俊美的面容,像是感觉到秦天的目光,庄信彦也向她看过来。
澄清的眸子像是一泓泉水,在灯光的映照下,泛出潋滟的光泽,淡淡的光泽中,却透出无尽的冷清,无尽的落寞,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意……
他再怎么可怜也轮不到你来同情,秦天在心中对自己说,在他的眼里,你不过是一个需要誓死效忠的下人罢了。
秦天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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