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板问孙威,今后有什么打算。
孙威说:“乡下那地方,我是不愿去的;可是留在城里,我又没什么事做……”说到这儿,他长叹了一口气——他现在觉得,自己真是个废物
他一仰脖,喝完最后一口啤酒,把罐子捏瘪了,扔在了地上。铝制的啤酒罐掉在瓷砖地上,发出难听的几声“叮当”声,滑出去一段距离。
崔老板看着地上那只被抛弃的啤酒罐,心情也很沉重。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此次前来的目的——他必须游说孙威离开这儿,因为骆明妍来收房了。
崔老板尴尬地“咳”了两声,说:“阿威啊,这三层楼房,都卖出去了,是吧?”
孙威抬起空洞无神的眼睛,看向崔老板,问:“新房东来了?”
崔老板看孙威这样子,更觉得难过。他沉重地点点头:“刚才她来了,我们事先编的那个假合同,没骗过她去。”
孙威苦笑一下,说:“嗨——我就知道不行,你和崔明就是不听。”崔明正是崔老板的弟弟。崔老板兄弟二人,他叫崔光,弟弟叫崔明。
崔老板讪讪地说:“我还不是为我们大家着想吗?我不想搬,也不想让你从这里搬走……哪知道,她那么精明,还要告我伪造文书呢”
孙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眼睛向上翻着,看着天花板。他一语双关地说:“算了,认命吧,好日子已经过去了……”随后他又对崔光说,“我这就搬,先找个小旅馆住下,再做别的打算。”
孙威这些日子,一直挣扎在各种官司之中,受够了精明律师的敲诈和法庭里的官样文章。这一连串的麻烦,早磨得他没有了当初的英气和霸气。所以他二话不说,人家让他搬走,他就赶紧滚蛋。
崔老板没想到孙威这么好说话,高兴之余,又为孙威担心——不知道他离了这里,要怎么生活?
他们毕竟是亲戚,从前孙太太对他们崔家,也一直很关照。
崔老板想了想,说:“阿威啊,我刚才跟那小妞说,二、三层的公寓都租了出去……她只要住三层,不管二层的住户。你知道,其实我们二层根本没住人。不如你搬到二层去住,大不了给她交点租金,怎么也比住到外面好啊。”
孙威考虑了一下,说:“这到是不错……”忽然,他意识到崔老板对新房东的称呼,便好奇地问,“你说什么小妞?”
崔老板见孙威同意留下来,觉得高兴。他来了兴致,跟孙威讲起刚才发生的事。他说:“这小妞可真辣,一张小嘴毫不留情。她开着一辆红色小跑车,款式虽旧了些,却很拉风。她穿得也挺鲜亮,一身香水味呛人鼻子。”
“做什么的,不会是哪家养的‘小三’吧?”孙威调笑道。
崔老板略微回想了一下,说:“应该不是,看那气质不像。哦,对了,她说自己是大学生,还是学法律的……”他又笑道,“阿威,你要是能钓上她当媳妇,可就好了——她有钱,长得也漂亮。”
“我?”孙威自嘲地笑了笑,心想以前还差不多。现在人家能看上自己?不过要是以前遇上,自己还未必看得上她呢
崔老板却很上劲,他说:“阿威,你也是一表人材哪。搬到二楼后,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就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忽然,崔老板想起手中的合同草稿,说:“这上面有她留下的名字和电话。”说着,他把合同草稿递给孙威看。
孙威一看,惊住了:“骆明妍天哪,竟然是骆明妍”
骆氏大宅近日迎来一件喜事,骆明春在国外收养了一个男孩,做为他和太太李玉绵的养子。
骆明春和太太李玉绵结缔七年,却一无所出。
以前他被章文佩压制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何。
等他成了骆氏企业的当家人,并搬入大宅之后,不等他自己说,别人便觉得,没孩子是他最大的遗憾。甚至有些人开始给他介绍可以当外室,或者是当代孕的女人。
但是骆明春行事,总是出人意料。他没有接受朋友们的好意,而是忽然从国外领养了一个男孩回来。
这天,明珠应大嫂李玉绵之邀,来看他们刚从国外领养来的孩子。
此时季节已至仲夏,下午的阳光很热。明珠和李玉绵姑嫂两人,来到花园里,在新支起来的凉伞下喝茶。
李玉绵又叫女佣,把那个孩子抱出来,给明珠看。
骆明珠观察这个男孩,差不多两岁大,黑头发、黑眼睛,明显的东方人血统。
李玉绵叫女佣在凉伞下铺了一块野餐布,让孩子坐在上面玩耍。
明珠见孩子可爱,把桌上的巧克力饼干端过来,放到那孩子面前。她顺势坐在孩子旁边,逗孩子玩耍。
孩子很乖巧,不吵也不闹。看到饼干后,便专注地从盘子里捏饼干吃。
饼干上的巧克力融了,伴着他的口水,从他的嘴角,一直流到他的白色绣花小衬衫上。
“啊,你这孩子……”李玉绵从椅子上起来,坐到孩子旁边,边用纸巾帮他擦嘴,边嗔怪道。
李玉绵嘴里虽然抱怨着,但就像所有的母亲一样,即便是抱怨孩子淘气的话,那语气却像是在赞扬。
大概,这就是盲目的母爱吧。
“他太可爱了,是不是大嫂?”明珠坐在孩子的另一边,捏捏孩子的脸蛋,开口赞扬道。
这并不是明珠有口无心的客套话。明珠是极有母爱的一个人,看到可爱的小孩子,是真心地喜欢。
在她前世的社会里,社会主流道德观认为——女人的母爱,是最值得人类崇拜的情感;女人有母性,是女人最优秀的品质。
帝明珠虽然征战杀戮无情,但是在那样的社会文明教育下,也是很有母爱的人。她不仅爱自己亲生的儿女们,她对自己的男人,有时也像母亲照顾孩子一样。
明珠此时母性大发。她掏出自己的手绢,帮那小男孩子擦掉嘴边沾着的巧克力,还有他因为缺牙不断流出的口水。
“思洋,你看你,弄脏大姑的手绢了”李玉绵嗔怪着养子,同时对明珠表示歉意。
男孩的名字叫做骆思洋,是骆明春托一位算命先生起的,叫起来倒也朗朗上口。
“大姑不嫌思洋,思洋来让大姑抱抱。”明珠随手把手绢塞回自己的手袋,伸出胳膊把思洋把起来,让他坐到自己腿上。
但是思洋却有些认生,他不喜欢让明珠抱。他挣扎着从明珠怀抱里起来,蹒跚着走到李玉绵跟前。随后,他把手中吃剩的半块饼干,向李玉绵的嘴塞了过去。
明珠看得清楚,那半块饼干上,还沾着思洋的口水。
但是李玉绵却根本不嫌弃,她毫不犹豫地把饼干含到了嘴里,顺势还亲了思洋一下。接着,她又把他紧紧搂在怀里。随后,母子俩便一起开心地“咯咯”笑了起来。
明珠注意到,李玉绵的眼里,溢满了真诚的笑容,那是身为人母的幸福和骄傲。
明珠相信,李玉绵对养子的慈爱是真挚的。她知道,血缘并不是构成亲情的唯一因素,因为她身边就有一个鲜活例子——那就是宋国维夫妇和宋连城。
李玉绵母子的快乐,感染着明珠。她抬眼向远处湛蓝的天空望去,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渴望——她要和宋连城一起,把圆茵生出来,把圆华、圆敏、圆文他们都生出来,重续前世的母子情
明珠欣赏着李玉绵母子的怡然欢乐,忍不住说:“大嫂,当初你还担心,思洋会抢走大哥对你的爱……现在你看,思洋带给你多大的欢乐啊我觉得,你整个人都比过去开朗了呢”
李玉绵面露尴尬之色,她讪讪地说:“是吗?”。又说,“我从前,总是畏畏缩缩的,是不是让大家很讨厌啊?”
明珠说:“没有不过你现在这样子,更好。”又说,“大嫂,我听说,很多夫妻多年不孕,但是领养了孩子之后,很快就会怀上。说不定,思洋来家之后,你会很快怀孕呢。”
李玉绵羞怯地垂下了头,说:“谁知道呢。”
忽然,李玉绵想起一件事,问:“明珠啊,过几天思洋的生日会上,不知道咱爸会不会来参加?”
明珠停顿了一下,说:“罗助理已经告诉咱爸了……他也许会来吧,毕竟这是他的第一个孙子啊。”
明珠嘴上这些话,只是客气。其实她知道,骆鸿峰根本不会来。因为骆明春已经伤透了他这老父亲的心。
在骆鸿峰看来,骆明春突然领养了个孩子来,恐怕是在耍什么花招。说不定,骆明春只是想表明他做为嫡长子的正统地位,继续贬低异母的弟弟和妹妹们。
所以骆鸿峰不会承认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做他的嫡长孙。
李玉绵听出了明珠的意思,低头不语。忽然她又尴尬地笑笑,说:“明珠啊,过几天的宴会上,你可要来。我还要你多帮衬着些呢。我看到那么多人,总是很紧张,不知道说什么好。”
明珠笑了笑,算是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