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跟明珠赌气,竟致离宫出走。
可等他真出了皇宫的大门,却有些傻眼——他自幼被母亲关在府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他听人说栖霞山那边寺庙多,便随口说要去栖霞山出家,可真正出得宫来,连栖霞山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
倾城号称“天下第一美男”,可知他的长相有多么俊美出众。他出来的时候,穿身上得虽是家居常服,却也是宫中才有的精品。
于是可以想像,这样一个衣袂飘飘、形容如仙人的少年公子走在大街上,能不引起人们的注意?从他旁边路过的行人,不分男女,都忍不住暗中多打量他几眼。有些胆大放肆的,更是紧盯着他不放。
倾城跟一家摊主打听去栖霞山的道路,那人竟然看了他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告诉他在什么方向。
倾城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穿着和长相惹了麻烦。他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他试图用袖子遮挡自己的脸,可这样的行为更加惹人注意。
等到他慌慌张张,好不容易走到城郊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
看着身后高大的城门开始闭锁,而眼前是空旷的道路,倾城的头脑冷静下来,他要考虑一下今后的行动计划。
他决定,先找家客栈投宿,明天再去栖霞山出家。
他向前步行了一段路程,来到城郊的一处简易客栈外面。正要进门,忽然他记起来,自己是赌气出来的,没有收拾行礼,更没带上半文钱。
他想在身上寻件值钱的首饰——模模头上的簪子,这个还要束发,不能拆掉;又模模腰带,竟然连个玉佩都没有系。
忽然,他在胸前衣襟里模到一件东西,那是明珠的生辰玉牌,也是她当年给他的定情信物。
倾城模着玉牌,彷徨起来。这块玉牌,是先皇所赐,表明了帝明珠高贵的出身,可以说意义非凡。明珠舍得把它给他,说明他在她心目中,是何等重要的地位。
倾城自然知道明珠的意思,所以不管后来她又赐给他多少精美的首饰、项圈,对他来说,最值得珍惜的,只有这块玉牌;他贴身戴着的,也只有这块玉牌。
倾城想到明珠往日对他的种种好处,眼眶一热——原以为两人情投意合,心与心没有半点隔阂;哪知道,他本是一心为她,想找到那个敢对她不敬的人,她却只当他是在吃飞醋,在无是生非,在搅乱她的后/宫
吃醋?他是不是在吃醋呢。倾城忽然想到,也许,是有一点点吧?可是,即使他是在吃醋,也只有一点点儿;归根到底,他是为了她,可她却误解了他,所以都是她不对
夜里,玉成国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明珠还坐在御书房里,辛苦地批改着奏折。
明珠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跟往常一样忙碌,因为她想告诉宫里所有的人,今天后/宫里那个小风波,只是一件小事情,远没有她的军国大事重要
明珠虽是这样表现的,可是谁都知道,皇帝今天没吃晚饭,她的妃子离家出走,让她根本没了胃口。
忽然,远处谯楼上的更鼓传来,原来已是二更天。外面天色黑沉沉的,正是倒春寒的时节,夜里的风很凉。
明珠听到更鼓,放下朱笔,下意识地拉了拉领口。
这时,外面有侍卫传报,大妃柳青云求见。
“传——”明珠吩咐。
柳青云走进殿来,手臂上搭一件披风。他身后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宫奴,小宫奴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柳青云挽着披风躬身上拜:“陛下,夜里风寒,加件衣裳吧?。”随后,他小心绕到明珠身后,把手中的披风给明珠披上。他又说,“陛下,这个时节夜还很长,青云特地命御膳房备了几样夜宵,陛下多少用些吧?。”
明珠点点头,起身离了龙书案,来到殿旁的暖阁里。
青云从小宫奴手中接过食盒,亲自摆盏安著,侍候明珠用夜宵。
明珠确实饿了,又感念青云的体贴,接过银著吃了起来。吃得差不多了,她放下银著。
青云知道明珠吃饱了,冲旁边的人一使眼色,马上有人过来把盘盏撤下。又有人捧来香茗供明珠漱口,还有热手巾让明珠擦脸净手。
最后,青云端过一杯香茶,递到明珠手中。
明珠捧着茶盏,慢慢啜饮着香茶,眉头微皱。
青云迟疑了一下,给旁边的人使个眼色,旁边人都悄悄退了下去。青云这才低声说道:“陛下,也不知倾城公子,此刻身在何地?”
明珠“哼”了一声,说:“理他呢皆因他年纪小,我们全让着他,宠得他越发言行无状了。”
青云尴尬得笑了笑,说:“他出宫时天色已不早,就算他脚力再快,天黑前也赶不到栖霞山……似乎,镇国公府附近也没看到他的身影。”
“真是可笑,朕的妃子竟然敢逃家,自古就没有这种可笑的事”明珠说着,把茶盏重重地往桌上一放。
“咚”的一声响,吓了青云一哆嗦。他小心地看看明珠的脸色,陪着笑说:“陛下莫气,倾城公子这次出宫,只怕也要尝些苦头——他自幼在城守府娇生惯养,没自己出过远门,恐怕连怎么点餐、怎么住宿都不清楚……”说到这儿,青云忽然吸了一口冷气,说,“陛下,倾城公子身上可带有银钱吗?。”
明珠想了想,忽然恼道:“傻蛋,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傻蛋”
明珠意识到,倾城此刻可能正在荒山野地里承受冻饿之苦,说不定还有种种莫名的危险……她再也坐不住了。她换了常服,连夜带着一队亲近侍卫出皇宫寻找。
栖霞山位于京城以东,明珠便带人向东门追去。
城门早就关了,明珠手下的侍卫统领,用金牌叫开了城门。他们打听到,傍晚关城门的时候,确实有位白衣胜雪的公子从东门出了城。
“驾——”明珠催动“照雪”,向城外继续寻去。
可是城外夜色茫茫,田野无际,她不知道该向哪里去寻找他。
“倾城小傻蛋,朕待你实在太好了冲着你下午这般忤逆,就应该把你打入冷宫、终身禁足。竟然由着你去出家?朕真是被你气糊涂了”
明珠骂着倾城,也在懊恼自己一时失策,竟然由着他出了宫。
倾城在客栈的柜台前徘徊好久,不知道怎么开口。幸好小二殷勤,主动上前询问:“这位公子,住店还是吃饭?”
“我,我要住一宿,还要吃顿晚饭……”
“好啊,楼上有上等客房,由着您挑选。”小二看倾城穿着举止不俗,态度更加热情。
“可是,我没有钱……”倾城小声说道。
“嗨……”小二的脸立马耷拉下来,如果不是看这位公子长得实在好看,说不定他会立马翻脸,把他直接轰出门去。
“我这衣服是上等工匠所制,应该也值几两银子……可不可以,用来抵帐?”倾城刚才好不容易想到这个点子——没有值钱的首饰,这件上等衣料的外衣应该也值几个钱。
小二楞了一下,说:“客官抱歉,我们是客栈,不是当铺,只收银钱,不收衣服。”随后他又上下看了看倾城,打趣道,“像您这样标致的公子,不穿衣服可不行啊。”
倾城被小二调笑,一张俊脸窘得通红,恨不能地上裂条缝钻进去。
这时,旁边忽然有人高声说道:“嘿——这位公子的衣服,老娘买了”
倾城向旁边看去,只见一个矮胖妇人走了过来。她手中持着一大锭银子,“啪”得向柜台上一放,豪气冲天地说:“这些够不够,不够老娘还有”
倾城尴尬,侧眼看着那个妇人,不知如何是好。
矮胖妇人又对倾城道:“公子,快把钱收下吧,难道是嫌少吗?。”
倾城慌忙摇头,说:“不不,我的意思是,要先找件普通衣服,把身上这件换下来,才能给你。”
矮胖妇人大笑,旁边座上的客人们也大笑。其中有一人起哄道:“这位俊公子,我在楼上有客房,你到我房里去换吧。”
倾城大窘,他是城守府里的贵公子,更是皇上的宠妃,从没被人这样调笑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矮胖妇人脸一黑,冲着旁边起哄的人嘘道:“吵什么吵,吓到我家公子了”
旁边人笑骂:“你个矮冬瓜,还敢肖想这样俊俏的公子吗?。”
矮胖妇人被人骂到短处,不由大恼,挥着拳头就冲说话的人打过去——开始是两个人互相争执,后来竟然演变成一场乱斗,约模有五六个人卷入了战团。
于是,一时间就看人影晃动,桌子、凳子乱飞。店家和小二想拦又不敢拦,只能看着直咧嘴;看热闹的则躲在旁边拍手大笑。
倾城开始有些慌乱,后来却觉得好玩儿,在宫中何曾见过打群架这类风景?
他趁人不注意,躲到了柜台后面。一抬头,正好看到柜台上摆着厨房刚端来的酒菜,还没有来得及送到客人的桌上……倾城忍不住月复中饥饿,偷偷拿起筷子,夹着吃了起来。他甚至还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以备看戏助兴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