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一拍桌子:“好啊,刘菊花,我给你那么多次机会,你居然还想糊弄我!”
刘婆婆吓得赶紧趴到地上:“小姐恕罪,小姐开恩,老奴不敢,老奴再不痴心妄想,再不让孙儿来了,小姐恕罪!”
“哼,你少给我装蒜,你孙子脖子上那个金项圈分明就是我弟弟二毛的,上面还有我二弟的名字,那金项圈哪儿来的?莫非又是马婆婆求你去偷的?”
刘婆婆身子一僵,愣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小蝶也愣了一下,继而怒道:“刘婆婆,你好大的胆子,二少爷的金项圈都敢偷!枉夫人当初那么看重你,特地把你派到小姐院子来,你还敢叫冤枉,你…你真是无可救药。,!
小姐,这婆子死性不改,不知还偷过多少东西,咱们不跟她废话,直接把她绑了送官府去,让官差来问,看她说不说!”
这次刘婆婆真的怕了,她手脚并用爬到云舒脚下:“小姐,云舒小姐,老奴知错了,老奴说,老奴什么都说,求您…求您别送老奴去县衙,求您了!”
云舒侧开身子避过刘婆婆伸来抓裙子的手,淡淡道:“不是马婆婆逼你偷的了?”
“不是不是,老奴之前在老爷夫人院子就偷过东西,在二少爷院子也偷过东西,老奴见没人发现,夫人还很赏识老奴,胆子就大了!小姐,老奴该死,老奴该死,求您……”
小蝶道:“求什么都没用,你自己老实交代,不得隐瞒一丝一毫,否则我们立刻把你送去县衙大牢,听清没有?”
“听清了,听清了。老奴再不敢隐瞒,再也不敢了……”
据这刘婆婆自己交代,她是三年前来云舒家当差的,她家条件自然也不好,一大家子十来口人却只有两三亩地,全家一直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随着儿子们一个一个成亲,媳妇一个一个娶进门,看到这状况,自然对刘婆婆好不到哪儿去,好在刘婆婆手脚勤快、身体健壮。媳妇们看她还能干活,也没把她赶出家门。后来听说云舒家要找几个干粗活儿的婆子,她就自个儿偷偷的来了。
刘婆婆刚来的时候只想着能吃饱饭拿到点儿工钱就心满意足了。所以干活儿非常卖力,再加她嘴巴会说,很快便跟院子里众人打成一片,老娘对她也赞赏有加,不仅给她加了工钱。活儿也轻松了许多,还时常把些剩菜剩饭剩布头什么的给她。
刘婆婆自然高兴,把那些个东西带回家,虽然是剩的,却比他们家过年过节吃的还好,如此原本反对她来云舒家当仆妇的儿子媳妇们全都改了主意。不仅赞同而且支持,甚至每次都争着要送她来云舒家。
刘婆婆尝到了甜头,干活儿自然更加卖力。当然得的东西也更多。可院子里那么多人,要是家里条件好的话,谁愿意来听人家的使唤、看人家的眼色?所以凡是这些剩下的或者要处理的旧东西,大家多抢着要,刘婆婆想得更多东西并不容易。
可家里一大堆人望着她了。先是指着能靠她吃饱饭,接着想要买地盖房子。然后还希望大鱼大肉过好日子,刘婆婆那点儿工钱怎么可能满足得了了?
于是,刘婆婆便开始动起了其他心思,先是在爹娘院子里趁着收捡换洗衣服的机会顺点儿好布料,隔几日见没人发现再顺点儿不起眼的小东西,接着顺的东西越来越值钱,有时甚至趁着娘亲清帐休息的空隙偷些散碎银子。
那碎银子娘亲本就没记账,少一点儿还以为是赏给别人了呢。如此一来,这婆子胆子越来越大,即便被人看见,她也完全无惧,装作打扫房间笑呵呵的把东西放回去。
云舒让她把从爹娘院子偷的东西一一回溯,小蝶在一旁记录,最后粗粗一算,这婆子在爹娘院子干了一年多,被她偷去的东西竟然价值三四十两,而这婆子一年的工钱加赏钱才四两银子左右,可见这差事多有油水!
后来,二毛三毛分了院子,二毛要跟成夫子念书,多半住在城里,极少回来,娘亲便想找个人去二毛那院子看着,这差事便落到了刘婆婆身上。起初刘婆婆以为娘亲知道了她偷东西的事情,故意罚她,赶她去守个空院子,所以老实了一段时间。
可她儿孙不满意了,连连追她,她便又开始从二毛院子偷东西,不,不是偷,是拿,照这婆子的话说,她以为二毛长大了,以前那些小玩意儿没用了,迟早都要丢的,她不过是提前把那些要丢的东西拿走罢了。
这种厚颜无耻的人,云舒懒得跟她生气,依然让她把偷走的东西一一回溯,小蝶记录,最后再算个总账。
二毛院里金银不多,不过那砚台笔墨衣料什么的却不少,看着不起眼,却都是云舒给精挑细选的,买来的价格自然不便宜,可这可恶的婆子,十两的崭新砚台她就卖个三五百文,还高兴得不得了的样子,云舒掐死她的心都有。
然后这婆子是一年前来云舒院子的,云舒家干活儿的人都知道,这位小姐不简单,她身边的丫鬟也不好说话,这婆子刚来的时候自然也不敢乱来。
直到云舒去了省城,小蝶也跟了去,大院由芸娘总管,云舒这院子就剩她、马婆婆和一个小丫鬟,于是这婆子又动起了歪心思。
可这婆子偷东西的第一回就被马婆婆发现了,马婆婆是云舒救回来的,自然向着云舒,坚持要刘婆婆把东西还回去,否则就要去跟芸娘告状。无奈之下,刘婆婆只好还了东西,有马婆婆看着,她也不敢太猖狂,只是偶尔趁马婆婆离开,贪点儿小东西。
然后今天过年的时候,马婆婆的儿孙偶然得知她在云舒家,又听说云舒家有些家底儿,便找上门来要钱,之后又拿马婆婆外孙女做要挟。马婆婆万般无奈,甚至想去求云舒爹娘帮忙,只要他们愿意救她外孙女,让她磕死她也愿意。
马婆婆的事情刘婆婆一直留意着,就在她想去求云舒爹娘的时候,刘婆婆拉住她,左劝右劝让她不要对老爷夫人报任何希望,与其去求他们还不如自己想办法,在她的暗示下,马婆婆犹豫再三。直到被儿孙逼得不行,才勉强同意刘婆婆的提议。
于是她俩分工合作,马婆婆负责放风。刘婆婆负责偷盗,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能换钱的不容易被发现的她们都偷,然后买通车夫拿到城里去卖,换来的银子三个人平分。
云舒这大半年极少在家。小蝶也跟在身边不在院子里,对此毫不知情,直到最近这两个月才有所察觉,然后让暗卫盯着。
夜五来报说此事马婆婆刘婆婆都有份儿,那两个小丫鬟也是同盟,云舒很是惊讶。实在不敢相信;再加之这两个月她们偷的东西都不太值钱,所以也没把她们怎样。没想到今天一叫夜五下手,就把她俩抓了个现行。
总账算下来。这刘婆子三年从云舒家偷走的东西卖都卖了百来两银子,其购入价显然不止于此,这还只是她一个人的量。云舒清楚,大院里其他人大多都有偷偷拿拿的坏毛病,要是每人一百两。这院子上百号人,岂不是要几千上万两!
自己忙里忙外拼命挣钱。山下那窑厂每月至少百来两银子的进项,城里七味斋及几个小铺面每月三四百两的进项,还有果园,去年一下子就是三四千两的进项,那么多钱弄来弄去,现在公帐上就只剩几百两银子。
账房时常叫苦说没钱,娘亲也时常叹息当家难,云舒一直很奇怪,那么多钱哪儿去了,原来都进了这群蛀虫的腰包!云舒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立马把这群人全抓起来狠揍一顿再丢进大牢。
“……云舒,云舒!”
云舒回过神来,春秀那张温柔美丽的脸就在自己眼前,云舒后退一些,“春秀姐,你凑这么近干什么,我都看不清楚了。”
“还说了,我叫你半天都不应,你在想什么?魂儿都飞走了?”
“哪有?不过是想这两个婆子的事,咦!刘婆子上哪儿去了?”云舒环顾一周,发现屋里就剩自己和春秀,其他人都不见了。
“你那护卫把刘婆子绑了关柴房去了。”
“嗯,也好!……马婆婆走了吗?”
“还没有,还在屋里收拾东西。”春秀停顿片刻:“云舒,你打算…怎么办?”
“她俩偷盗成性,且是惯犯,自然不能纵容,等娘亲走了,我再来收拾她们。”
春秀稍稍犹豫:“云舒,其实…马婆婆本性不坏,她也是……”
“春秀姐,如果要说情的话就算了,事实摆在眼前,那些所谓的苦衷不过是些推托之词,那杀人放火的强盗还有苦衷了,王法能纵容他们吗?
反正这次我是铁了心,非得把这群蛀虫给清理干净了,否则不等我出嫁,我们家就完蛋!我可不想这么多年的辛苦白费。”
春秀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云舒站起来出了门,见这院子打杂的两个小丫鬟小文和小娇跪在地上,一见云舒出来,赶紧趴在地上磕头,小文道:“小姐,奴婢没让刘婆婆去小姐房里收拾换洗衣服,是她自己要去的,还催着把我们俩赶去吃饭。”
另一个小丫鬟小娇也道:“是的,小姐,我们本打算把小姐的衣服洗好了再去吃饭的,是刘婆婆自己来找我们,说要帮我们洗,让我们快去吃饭,我们才走的。要早知道她不安好心,我们一定不让她洗。”
云舒微微眯起眼:“哦?是吗?你们一点儿错都没有?”
两个小丫鬟顿了一下,私底下对望一眼,小娇趴在地上道:“小姐恕罪,奴婢…奴婢趁着小姐不在家,偷…偷穿过小姐的衣服……”
小丫鬟声音越来越低,片刻后又赶紧补充道:“小姐,奴婢只穿了一下,马上就月兑下来了,其他的一点儿都没动,真的,小姐。奴婢…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小娇丫头才来自己院子几个月,她偷穿自己衣服的事暗卫也跟自己告过密,其他的还好。云舒没吭声,转向另一个丫鬟小文,小文身子有些发抖,哆嗦了半天都没说话。
云舒深吸一口气:“小文,你了?”
“奴婢…奴婢……奴婢……”
“小蝶,把她绑了关柴房去!”
“小姐恕罪,奴婢说,奴婢偷过小姐两条夏裙两条冬裙一件花袄。还有一支步摇,两支银簪,其他的再没动过了。小姐,奴婢只…只偷过这些。”
“大胆,小姐的衣裙都敢偷,还说只有这些,你还想偷多少?把小姐的衣橱、梳妆台全搬你家去吗?”小蝶怒斥。小文吓得趴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小蝶询问的看向云舒,云舒叹口气,挥挥手,小蝶便准备出去叫人。云舒叫住她,喊了声暗卫,两个黑衣人跳出来。几下子就把两个丫头五花大绑,然后扔进小厨房隔壁的柴房,小蝶过去怒骂她们几句。哐当一声关了门。
现在,云舒院子里七个丫鬟仆妇一下子就去了四个,三个关在院子里,一个还在收拾东西。云舒心烦的揉揉眉心,当初娘亲要往自己院子安排人的时候。自己一直不乐意,后来各个院子都加了人手。自己事多,小蝶要为自己跑腿儿,确实抽不开身来忙琐事,她便松了口。
最先来的丫鬟小文洗衣服扫院子,接着来了马婆婆守门,然后是刘婆婆,再是小娇、雁儿、蓉儿,哦,对了,门外还有一个眉儿。真是人多事多,这些丫鬟婆子表面看着老实勤快,背地里竟干这种事,云舒有些后悔,当初就不该松口,那得少多少事儿啊?
“云舒,别想太多,不是人人都如此的。”春秀拍着她肩膀安慰。
“春秀姐,你说我是不是特没眼光啊?还是我平时对她们太松散了?”
“瞎说,什么叫没眼光啊?城里的七味斋、山下的窑厂,还有咱们家门口那么大的果园,不都是你一心一意弄起来的吗?这些可是养活了上千号人的啊!”
“唉!外面赚再多钱有什么用?别说家里,就是自己屋里都搞得一团糟,这样赚再多钱有什么用啊?”
“所以啊,你现在就该多花点儿心思在家里,你一个小丫头,对付外面那么多人都游刃有余,家里几个仆人帮佣,你还怕应付不过来?你啊,以前就是对家里的事太不尽心了,要不娘也不会把那两位姨姨招来了。”
云舒想想,还真是这个理儿。自从自家庄园盖好后,云舒就跟爹娘分开住了,虽然还在一个大院子里,但云舒的小院离爹娘的小院却是最远的,过去一趟走快些都要五分钟左右,何况云舒一心想着挣钱,极少跟爹娘一起说话,每次爹娘找她,她能敷衍就敷衍,即便在一起,爹娘说的话云舒多半也是左边进右边出,完全没往心里去。
“唉!春秀姐,你说得对,明天先把娘送去外婆家,我把家里好好清理一遍,然后把娘接回来,我也搬去爹娘隔壁院子住,咱们一家人好好亲近亲近。”
春秀笑笑:“这就对了!”
云舒想想,又道:“春秀姐,那刘婆子,还有那两个丫鬟都是娘给我选的,这次我把他们全都赶走了,娘亲会不会多心啊?”
“不会的,云舒,干娘是你亲娘,世上父母只会一心为儿女们好,儿女们高兴他们才高兴,怎会多心了?如果我有孩子的话,我一定……”春秀的声音越来越小,云舒回头,见她若有所思的皱起眉头。
“怎么了?春秀姐?”
春秀微微摇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我好像…真的有过孩子般……”
云舒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挽起春秀胳膊道:“春秀姐,哪儿有啊?你别胡思乱想了,走走,咱们回屋喝茶去。”
春秀站着不动,云舒好一阵劝,她才松了口,轻叹一声道:“唉,也是,我怎么会有孩子了,呵呵!走吧,咱们回屋去。”
云舒轻轻松口气,挽着她一起回上屋。二人刚刚坐下,小蝶进来,有些为难的样子。
“怎么了,小蝶?”
“小姐,马婆婆不愿走,她说她想见您!”
“我不想见她,让她走!”一说她云舒就生气,语气强硬的撂下话便转开头不理。
小蝶为难的应了一声要出去,小蝶叫住她,然后拉着云舒的手劝道:“云舒。别这样!马婆婆并没你想的那么坏!”
“春秀姐,你……”
“云舒,你先听我说完。马婆婆一把年纪了,你若坚持把她赶出去,万一想不开出了事的话,干爹干娘那边不好交代;何况你不是想暂时把你院子这事儿压下,等干娘走了再处理吗?马婆婆一出去。大家肯定都知道了,后面处理起来不是更麻烦?”
云舒沉默片刻,春秀确实说到自己心坎儿上去了。云舒不希望自己后面要做的事受到老娘的阻扰,更不想老娘因此费心劳力、伤心难过,她吐口气道:“好吧,看在春秀姐的份上。我也不把她关柴房了。小蝶,你让她留在她自己屋里,没事别乱跑。”
“是。小姐!”小蝶下去,跟马婆婆传了话,马婆婆激动地热泪盈眶,在院中跪下磕了几个头才抹着眼泪回了屋。然后小蝶打开院门,把眉儿、蓉儿和兰儿放了进来。折腾这么久,几个小丫鬟还没吃饭。云舒让她们吃了饭再来,待会儿有事问她们。
趁着这空当,云舒和春秀把账本翻出来查看,上面一笔笔的支出,看着数目不大、合情合理,可仔细一算,当真是油水丰厚。
就以大厨房为例,大厨房负责大院所有仆役和果园所有帮工的饭食。按照先前定的标准,每个仆役的饭食早上是稀饭馒头,中午晚上每人两菜一汤,菜必须有荤有素,米饭管够,吃多少算多少。
原本当初定标准的时候,云舒想着就跟现代食堂快餐差不多,按这个标准下来,一人一天十五文肯定能吃得顶好顶饱的了。大院的帮工仆役一百人左右,果园的长工一百人左右,两百人一天也才三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九十两左右,
可这账本上,大厨房每个月的开支至少都有一百五十两,什么主子加餐啊,什么餐具损坏重置啊,什么食材涨价啊,那些五花八门的开支项目看得人眼花,每项看着就几百文,可今天有明天有天天都有,一个月下来就是近百两银子!
云舒气得把账本一摔:“这些人好会算账,什么都来咱们家账上报,你瞧这个,被油烫伤医药费五百文,这个临时请帮工二百文,还有这个……哼!这些人好不客气,比我会花多了!”
春秀接过账本看了看,又看看右下角,摇头轻叹一声:“云舒,别生气了,已经过了的事,气也没用。”
云舒一拍桌子站起来:“对,过了的事气也没用,我气病了他们更好套钱,春秀姐,把那些可疑的条目全部圈出来,小蝶,你来抄,等整理完了,我一个一个找他们算账,哼,吃我多少就给我吐多少,否则全给我送去坐大牢。”
小蝶看看云舒,应了一声加入查账的行列。几人从下午一直忙到晚上,直到太阳落山,蓉儿来报说爹娘请她们过去吃饭,云舒揉揉脖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收好账本和春秀一起走出去。
半路上她们遇见兴冲冲跑过来的雁儿:“小姐,小姐,我回来了。”
云舒停下,四下看看,见周围没人,便小声道:“怎样了?”
“嘻嘻~~”雁儿偷笑两声,凑过来耳语一阵,春秀和小蝶几人面面相觑,云舒听完大喜,敲敲雁儿脑门儿:“鬼丫头,干得好,好了,你去吃饭吧!”
“是,小姐!”雁儿喜滋滋的跑开了,其他人一脸疑问的望着云舒,云舒凑到春秀耳边小声道:“我让雁儿跟着李如翠了,那泼妇在门口吵了半天,一个人背着大木箱下山,走到大道上去坐牛车,被人家当叫花子,她去骂人家,被人家打了一顿,嘻嘻,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