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皇观的时候,正是月黑风高。
还没踏出大门,观外的花丛中就闪出一个人,谭公公手中提着的灯笼一举,正巧让石中玉看到那人的模样。那人身上穿着太监的服色,但看神情举止却绝不是太监,中等身材,像是行武的出身,可惜挺有官威的脸上却隐有酒色之气,让人望之生厌。
他见到谭公公,立即就急切地迎上来。
石中玉离得远,只看到谭公公低声和那人说了些什么,那人就皱着眉向她望来。黑暗,距离远,就算有这双重妨碍视线的情况,石中玉仍然感到那目光就像刀子,恨不能把她绞碎。
看来她挡了人家的路啊。又说明,这个人和谭公公是一伙儿的,而且彼此不信任,所以一个来抢钥匙,另一个想必保管着盒子,只等万事俱备,一起见证历史时刻呢。怪不得,谭公公能痛快答应她,因为只要她拿出钥匙,盒子立即就能打开。
她盯着那个人看,怕因为第三者的出现,令她和谭公公谈的条件有变,可细看之下,那人却好似见过的,仔细想了想,猛然记起那人就是兵部尚书,赵碧凡的亲爹赵知信赵少保这老家伙去过裕王府几趟,有一次她无意间看到过。
这时候见到赵知信,石中玉心头即刻照进一道亮光。原来谭公公不是皇上的人,不是皇后的人,而是和外臣勾结那慕容恪,岂不是他们想要借助的刀?所以他们才那么想得到那个盒子,赵知信也才把女儿嫁进裕王府吧。
殿下,你可千万要清醒。不管那盒子里放着什么,不要被两个不怀好意的老混蛋利用
她心里紧张地喊着,却见赵知信身影一闪就不见了,而谭公公则回过身望了望她,抬步前行,去的正是往映的方向。她不敢怠慢,连忙跟上,但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一路上,她小心地张望,却连一个人影子也不见。这证明赵知信并没有走,而是提前清理现场去了。这关口,宫里正乱,他们倒不至于杀害无辜的人,无意义的暴露自己,但让人昏迷或者昏睡,只怕是做得到。
石中玉知道老太监被她气得处于爆走的边缘,外加一个心思难料、人影不见的赵知信,她不能有半点行差做错。那感觉就像走钢丝似的,随时可能跌下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于是她很配合,一半点花招也不耍,直到看到映的大门时,才停下脚步。
谭公公就像脑袋后面长眼睛似的,石中玉停,他也站下,尖声道,“开着门窗,让咱家能看到你。”他面容僵硬,想是忍气忍得辛苦,“看你也是个聪明的,那就别触犯咱家的底限。你要明白,你是绝对跑不了的。”
旁边的赵知信也是同样的模样,目光好似利箭,要在她身上射几个透明窟窿。
是因为她有恃无恐,态度悍不畏死;是因为他们不愿意把此事闹大;是因为他们急于打开盒子,又不能真的掘地三尺,让皇上和皇后发现;更因为他们认为她是笼中鸟,跑不了,所以她才争取到这样一个小小的机会。
她只有这么点筹码,就要充分利用起来,宁愿自己死,也不会让慕容恪落入陷阱
“公公和赵大人尽可放心。”见谭福说话的声音根本不收,就知道映众人也都陷入“沉眠”,她也放开嗓子道,“公公夸我聪明,就该知道我出了皇宫死得更快,就算你们请我跑,我也要赖在这宫里不走的。”
谭公公哼了声,并没有说话,只是向后退了几步。
赵知信与谭公公同进退,但在错后时伸手入怀,拿出一件物事,向石中玉抛来。
石中玉本能地接住,入手时不必看,仅凭手感就知道正是那个盒子。因为它材质特别,不仅在大燕,在现代时也没有见过。像是最旧的木头,却又坚固万分,严丝合缝。据说,只有火焰才能消灭它。
“别耍花样。”赵知信加了句威胁。
“你很啰嗦。”石中玉不客气地反驳,“不过我要提醒二位,那钥匙有两把,还要配合开锁的口诀才能打开盒子,不要想着我取出钥匙,你们就治住我。到时候若激得我若服了毒,有钥匙也打不开那盒子的。毕竟,我只是想看看什么东西害死了我,大家都没必要铤而走险。”她又编出对方不能抗拒的理由威胁,然后小心绕过他们的武力攻击范围,直奔自己的房间。
房门和窗子都大开,谭福、赵知信比毒蛇还阴冷的四目紧盯着那条小小的身影走进屋,不慌不忙的点燃了烛火,还拿了把大剪子,然后爬到床上去。
“她要干什么?”赵知信紧张地低问,“她不会要毁了那东西吧?。”
“放心,是人就爱惜自己的性命。赵大人和咱家在这儿,她掉那花枪就会掉脑袋,如果她没毛病,怎么会自寻死路?”
赵知信松了口气。
是他太着意了。谭公公武功高强,比之号称大燕第一高手的裕王慕容恪还要强大,那小贱人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他把目光转向屋内,见石中玉有条不紊的动作,心中感觉怪异,却不知石中玉的背上一层层冒着冷汗。
她从那张让她渡过很多幸福夜晚的床上站起来,把床顶上的层层纱帐一通乱扯,又拉出垂在床柱子边拇指粗细的漂亮宫绦,拿出剪子,用力剪下绑着巨大花结的两段。接着,她抱过被子,把那盒子置于被顶,再重坐回到床上,开始拆宫绦及花结。
“她又要干什么?”赵知信问。毕竟有一段距离,就算武功高,目力强,也看不太真切。
“真聪明啊。”谭公公感叹,“若她不是慕容恪的心上人,咱家倒真想给她一条活路。”说起慕容恪的时候,谭公公竟然直呼其名,伪装的尊敬也抛掉了。
“怪不得她说就算咱们挖地三尺也找不到钥匙。”他继续说道,“因为,她是把钥匙编在了床帐绳子的花结里。这么蹊跷的地方,有谁会注意到呢?”
“她这是再拆第二段?”见石中玉从第一段宫绦中拿出个东西,转头又动手拆第二个,赵知信问。
“果然那钥匙是有两把的。”谭公公点头,“之前我看过钥匙,也研究过盒子,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现在看来,她没有说谎。”
为了取信于他们,石中玉的话自然是半真半假,让人分辨不出,不然两个老狐狸哪那么好骗?而那把钥匙根本就合在了一起,现在所谓的拆出第二把钥匙,纯粹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她动手脚。
她很害怕,双手都控制不住的哆嗦了。因为她知道这花招用出来,她必死无疑。她死过一次,知道死亡的可怕。可和慕容恪的命比起来,她的命竟然不算什么了。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什么叫倾心相爱,那真的是顾忌不到自己。不是伟大,而是这世上,总有人会比自己更重要。
她一边貌似手忙脚乱地拆着第二条宫绦,一边借着乱糟糟的被子的掩护,把钥匙扣在盒子的凹槽上。她以为,这盒子长年不开启,又在地下埋了好久,必定是不好打开的。哪想到居然润滑得很,钥匙上的花瓣形状与锁眼对齐,轻轻一按就发出咔的一声。
幸好,几乎在同时她咳嗽了声,掩盖了那声音。接着,“心慌意乱”的她把盒子碰到了被子下,当她再把盒子摆回原位时,里面的东西已经被她拿出来了。
她以前为了公司的新年活动,学过变魔术,手法还是挺快的。
盒子里的东西是一张纸,她压在膝盖底下,手上则紧张的继续“寻找”第二把钥匙。她“太急切”了,甚至用剪刀剪破了手,疼得咝咝吸冷气时,她抓着床单胡乱擦手上的血,顺便把那张纸打开。
寥寥数字,加盖着两枚印章。其意,确实可颠覆天下。
她在裕王府混日子好几年,期间还当过裕王殿下的文书,自然比寻常百姓眼光高,认得出那是不是御笔亲书,认得出那印章是不是玉玺。而另一枚印章颜色略黯淡些,是亲王印,封号正是皇上未夺嫡之前的头衔。
而那纸上语言古朴严肃,信誓旦旦,其意诚诚,大致的意思说是:吾若为帝,皇后必为陈氏之丽华,而丽华之子,是为储君,即未来大燕的天子
原来
在当今圣上立下太子之前,对元后、对陈氏一族、对天下有过承诺看日期,是三十多年以前,以石中玉对朝中大事的那点了解,应该是元后还没嫁给皇上的时候。
这就是说,皇上以立后立储做为条件,换来了陈氏的倾力帮助。之后,他背弃了誓约。为了维护脸面,也因为怕外戚功高震主,他借机诛杀了陈氏一族中有知情权的大人物。而后,又纵容别人害死元后。
其实元后嫁给皇上后多年无子,看起来并非是正常的。但如果始终没有,也许不会死。可偏偏,她生下了慕容恪,还是惊才绝艳的慕容恪。
只是,当时她为什么不帮儿子争取帝位呢?那手谕,为什么又到了石氏的手中?
这些,石中玉来不及细想,也没时间深究。那就,让她把疑惑带进坟墓里去吧
她深深吸了口气,一手握紧锋利的剪刀,一手把那张纸……放在了烛火上。
元后死得太早,所以她不能预料到,这亲笔手谕若落到自己的儿子和老公手里,确实能保儿子的荣华富贵,即便不是天子,也能做永世的富贵闲人。可若落到别人手里,就是逼自己的儿子和老公兵戎相向、两败俱伤
而有人,就想利用这一点。所以,她要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毁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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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大家玩过变魔术吗?对手快的要求确实很高啊。
66手笨,从来没成功过。杯具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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