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渊几人骑在马上,静静地观看着周围的动静,青洋则是自马上纵下,站在马车外透过撩起的车帘子,屏息看着车内的情形。
当青沐把云祈的衣服微微地褪下一些,露出他宽厚白皙的肩膀时,青洋把目光往柳曼的脸上移了移,却见柳曼脸上毫无一点羞涩之情,只是十分紧张地两眼紧紧地盯着青沐小心揭开了纱布的伤口,对着青沐小声地问了一声:“怎么样?要不要紧?”
别说此刻柳曼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开裂的伤口上,就是平日,见着只不过露出了半边肩膀的云祈,或许也不过是眼睛飘一飘,眼睛往别处别一下。毕竟她是从那个男女当街牵手接吻都平常稀疏的年代过来的。
这令青洋的目光微微闪了一下。一般的女子,纵然是面对自己的夫君,如此露出半边膀子来,也不免要羞涩地移开目光去。她倒好,竟是一点没放在眼里,脸上一点异样也没有。这样的女子,到底是什么出身?
“不太好,伤口又裂开了。”青沐用干净的软布轻轻地拭掉伤口处的血,再次为云祈上着药,“主子,您忍着点儿。若是一直这样,纵然天气已经转凉,伤口也可能会感染化脓。”
云祈轻颔了颔首,微咬着牙任青沐为他再次滴上那落在伤口上立即令人麻痛得要命的玩意儿。
青沐的语气带着几分慎重与担忧,柳曼和青洋听后,都担忧地看向了云祈,云祈的脸上倒仍是淡淡的,似乎并没有把青沐的话放在心上。
曾经领兵出征,冲锋上阵的他,又哪里是第一次面对如此伤痛。若不是青沐所制药膏非常有效,此刻他全身上下,疤痕印迹怕也不少吧。
看了一眼厚重坚硬的马车车壁,又看了看车外坑洼不平时起时落的路面,柳曼拿起一旁座位上的包袱,对着小心为云祈套上衣服的青沐道:“这里面是些衣服,用这个垫着背会不会好些?”
用这个放在后背或是绑在车壁之上,就算万一不慎碰到了后背,也总比撞在那坚硬的木板上好得多吧。
云祈放下的手臂微顿了顿,车外的青洋眼神闪了闪,青沐却是看了一眼薄薄的包袱,摇头道:“这个没多大用。”
从包袱鼓起的程度看,里面顶多也不过是两三套衣服而已。若用它来靠背,说不定反而因一时大意而误事。
“那把所有人的衣服都加起来绑在车壁之上如何?”柳曼扫了一眼各人马背上的一个小黑包袱,目光最后落在云祈脚边的一个小木箱里。她前不久才亲眼看见青沐从里面取出一件白袍替云祈换上。
比起罗子俊似乎有些奢侈的两大箱的衣物,总让柳曼觉得身份还要高贵些的云祈,反倒只有这么一小箱的衣物,实在是令柳曼没想到。不过想想,每次看到云祈都是一袭白袍,绝不像罗子俊一样,每天换着颜色穿,姹紫嫣红的,倒像个很会打扮的女子。有两套衣服轮着换洗也就够了。
“估计还是不行。”青沐看了看车壁,挠着头道。他们每人也不过是一套换洗衣服,就算全部集中到一起,柔软程度也好不到哪里去。
“改骑马会不会好一点?”见青沐再次回头,柳曼想了想又道,“纵然累点,最起码不会再撞到后背上的伤。”
云祈是为她而伤,柳曼除了想办法尽量不让他再次伤到伤口,别的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柳曼脸上毫不作假的关切之情,令扫了她一眼的云祈眼神闪了闪,慌忙看向车外。青洋却是紧紧地看了她一眼,略一思量,转向青沐道:“你认为怎样更为妥当?”
“主子的伤原本便该尽早休养,只是……”青沐说着话,透过车帘往外远眺了一番,忽然眼睛微微一亮,“正好前面有村庄,依我看,今天也别赶着去前面找客栈了,就在那村中借宿一夜吧,正好让主子休养一晚,明天再看情形。”
“主子,”青洋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转向望着远处山影的云祈,“此时已快近未时,要赶到前面的客栈,怕是还得好几个时辰。依属下看,还是暂且依青沐所言吧。”
看了点头同意的柳曼一眼,青洋又道:“借宿农家,倒是比住那人来人往的客栈安全些。若是再遇上其他事,再行离开也不迟。”
这一路她并未离开过众人,中途并没有报信的机会,想必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追来。
“是啊。我看一路行来,云公子好似并不急着赶路。若是那样,为了你身上的伤早些好,还是先休息一下吧。”见云祈只是凝望着远方,并不回答青洋的话,柳曼想了想,也跟着开了口,“农人的房子或许简陋些,却也有些特别干净的。”
她见大家一路走走停停的,倒并不想是急着赶回去的样子。便心想着云祈大概是住不惯农人简陋的房子。毕竟看单看他的模样与穿着,便不像是普通人家出身,或许根本没有住过村民们住的简陋房屋吧。
她是真心为云祈好,才出言相劝的。要不然她看着前面不远处便是一片山崖,为了早点到清碧崖上一探究竟,她还巴不得快点赶路,尽量选择离山崖近的地方休息呢。
“青洋,你先去前面问问吧。”云祈没有收回目光,只是淡淡地对青洋说了一句。
“是。”青洋躬了躬身子,转身对着青渊他们说了几句什么,然后骑上马先往前边去了。
“那属下便再慢些驾马车,尽量挑平些的路走,主子也要多加注意才好,千万不要再不小心碰到了伤口。若是伤口再不止血,或是有血水流出……”云祈淡淡的一个眼神,才令好一通唠叨的青沐抓了抓头,闭着嘴巴默默地走出马车坐到驾车座上,抓起缰绳轻轻地吆喝玉兔往前走。
看着他像个犯错的小孩般默默坐在那里,柳曼忍不住弯了弯唇,绽出一抹淡淡的笑来。平时只觉得青沐话多,人活月兑,倒没发现他还有此唠叨之能啊。
“谢谢云公子数度相助和救命之恩,我一定会……永远记在心里。”收起脸上的笑意,回过头来看着静坐着的云社,柳曼想了想,诚心地道了一句谢。
或许别人会说,救命之恩,定当厚报。然而她深知自己此刻的处境,根本没有能力说那种大话。要不是遇上罗子俊,她或许想要像现在这般安稳的生活下来都有些难。
而她也隐隐觉得,云祈的身份与众不同。看那份气度与气场,还有他屡遭人暗杀的处境来看,就算不是什么王公侯爷,也绝对是个对别人影响力极大的贵族。
这样的人,如何会缺少钱财。而钱财她尚且拿不出,又要拿什么去报答他呢。是以,她绝口不提报答之事。许诺容易守诺难,她从不是个轻易向人许诺的人。恩情要报答,却绝不是这个时候。
云祈照样没有开口,却难得地转头看了柳曼一眼,闪了几闪的眼神让人觉得包含了点什么,却又淡漠得让人觉得那只是一个错觉,根本没有猜测下去的必要。
马车果然越发地慢了下来,一个正常的人走路,也能轻易地越过它。不过,却也比之前平缓得多,摇晃得不再那么厉害了。
马车缓缓地行着,终于在走了一段不短的路后,前面出现了一个傍山而建的、座北朝南的、房屋稀稀落落的小村庄。村口高大的老樟树和几幢破旧的房屋,仿佛在向人们昭示着村庄的历史并不短。
迎上来的青洋拨转马头,靠近马车,对着云祈道了一句:“一切都安排好了。”便领着众人向着村口的老樟树而去。
借宿的人家就在村口,只是一幢普通的民居。众人进村时,除了主人家的狗儿对着众人狂吠了几声被驱赶开后,偶尔路过的村人和住得近的几户人家,都忍不住往这边偷偷地看了几眼。
宽敞舒适的马车令他们眼中露出了几许艳羡的目光,气质高贵长相俊美的云祈从马车里走出来时,更是引得偷看的人纷纷小声地赞叹起来。不过,当他们看到云祈和青洋一众淡漠得令人压抑的目光时,却都心里微微地一紧,吓得赶紧收回了目光,脚下一抹油,快速地跑开了。
房屋的主人是一对中年农妇,都穿着粗布衣裤,身边跟着一个半大的小男孩。迎出来时,一眼见到进来的是一群面容淡漠令人害怕的佩剑之人,三人脸上都露出害怕之色。
“这些银子你们收着,且到邻居家先借宿一晚吧。房间我们会自行整理,你们只须为我们少爷好好地弄两个菜来便可。”青洋把一块足有十两的银子不偏不倚地直接扔到了中年男子的怀里,面无表情地对着他交待。
“是,是,贵人放心,小人定会把家中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青洋的手法之精准,令中年男子神情越发紧张起来。战战兢兢地接了银子偷偷地瞅了几人一眼,一边恭敬地应着一边拉着自家媳妇和儿子悄悄地退出屋去。
却在此时,屋外的东南方传来了一阵吵闹哭叫声,接着一个带着些气愤的男孩的声音在屋外喊道:“爹,瘸子叔太不是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