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一出,本就紧张得不行的黄衣女子立时吓得脚下一软,娇弱的身子就要往地上倒去。柳曼一直拉着她的手腕,突然感觉到不对劲,往后一看,便见黄衣女子整个身子往后坐去,只得连忙转身一把把她抱住。
“快跑,咱们必须趁他没过来之前跑进前面的林子之中。”柳曼看了一眼就在不远处的树林,凑在黄衣女子的耳畔着急地说着。
听声音,那个男子离屋子的距离应该并不近。只要能跑进前面的密林中,要躲藏起来就比现在这空旷的荒地要容易得多了。
因为怕抱不住黄衣女子,柳曼的右手紧紧地揽着她纤细的腰身,一时之间,两人的身子贴得极近,互相可以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清香味。柳曼说话时吐出的温热气息更是拂在黄衣女子耳后的肌肤上,令她脸上因为紧张跑动而产生的红晕立时加深,身子也禁不住地轻颤了一下。
昨晚的亲密举止已是逾矩,是黄衣女子以前不曾遭遇过的,此时两人呼吸可闻的近距离接触更是令她的心都快要跳出胸腔了。
柳曼急着逃跑,哪里有心情去注意黄衣女子羞涩的表情。把她拽起来之后,又迫不及待地半拉半抱着她往林子中跑去。
小屋建于一个高高的山坡之上,它的下面有一大片长满齐膝高的枯草的荒僻之地,只有通往后面林中的那条小路,应该是来时被那些黑衣人走过,所以又高又长的枯草,被踩弯了一些。
跑动间,柳曼穿着衣裤还稍微好些,只是裤腿上沾了许多草籽,裤管下的脚踝处被划得有些疼。偏偏又瘦又娇弱的黄衣女子穿着的是一条拖拽及地的长裙,外面一层还是淡黄色的薄纱。
本就拥有一双三寸金莲的小脚,走起路来步子又小又慢。现在更好,要么是被枯草的长茎绊倒,要么就是长长的纱裙被带着刺钩的草藤挂住。
多亏了柳曼眼疾手快,每每都快速地用力把她的纱裙从草藤上拽下,两人才能跑得快些。可纵然是这样,两人还不及进入林中,后面便传来了黑衣人推门的声音:“小五,那两人怎么样了?”
“糟了,快跑。”柳曼看了一眼上气不接下气、满脸胀得通红似乎想停下来喘口气的黄衣女子,顾不得许多,半拖半拽地拉着她拼命跑向近在咫尺的森林中。
直到在林中也奋力地跑了不远的地方,暂时还没有听到黑衣人的动静,她才放下黄衣女子,任由她瘫软地靠在树上,张着樱桃小口,急急地喘着气。
她整齐的发髻已经有些松散,如脂般的琼鼻上,已然渗满了密密的汗珠。最可笑的便是她身上的双层长裙,鹅黄缎布外面淡黄色的薄纱,已经千疮百孔,最大的洞口怕是可以钻过一个人的头了。
藏在一棵高大粗壮的树后,柳曼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用衣袖拭着额头上冒出的汗珠,一边放眼打量四周。
放眼望去,四周全是密密麻麻的树,参差不齐,品种各异。有的挺拔粗壮,树干粗得两个人合抱都抱不下,高得几乎看不到顶端;有的则像是才长出来不过一两年的时间,树干也不过女子的胳膊那么粗;还有的树干矮壮,树冠却极大,有的甚至伸出许多长长的藤蔓,把周围几棵树都团团地包围了起来。
只是因为是秋天的缘故,大部分的树都已枯黄了树叶,各种形状的枯叶掉落满地,连同着陈年的落叶,人踩在上面,倒像是踩在地毯之上,又软又舒适。
这么茂密的树木,纵然是树黄叶落,藏在其中一般人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可是,柳曼盯着地上的枯叶仔细看了许久,却微微地有些泄气。
通过那条明显被人踩过的小路,柳曼可以确定昨天那些黑衣人就是通过这边把她们二人带过来的。可是,或许是因为昨晚地上落了不少枯叶的原因,她现在根本无法找到他们来时的足迹。
这可怎么办?这么大的一个林子,后面又有人追赶,她现在要向着那边走才能走出去啊。
看了一眼仍无动静的身后,柳曼一个闪身,从树后闪到了黄衣女子的身旁,把她吓了一跳。直到看清是柳曼,她又羞窘地拉了拉不成形的纱裙。
就在柳曼闪身的同时,不远处,高而密的树枝间,似乎有一片黑色的东西闪了一下。因为没有一丁点声音发出,柳曼并未发现。
“你可知道这片林子位于什么方位?”柳曼忽略掉黄衣女子慌忙拉裙摆的动作,微微有些严肃地问道。
她本就不是男子,此时更加无心去关注她的形象。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尽快弄明白这片森林所处的方位,这样她才好想办法弄清方向,找到最为便捷的路走出林子。
见柳曼并没有去看自己破烂不堪的裙子,黄衣女子稍稍地少了些不自在,可是听到柳曼的话后,却是迟疑地摇了摇头:“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林子。”
她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城里有些什么还是从丫环们的口中听来的,哪里知道这片从来没有来过的林子的方位啊。
“你再好好想想,可曾听人说过,陇城的什么方向有这样的森林?”柳曼微微有些泄气,可是一想,觉得这女子可能是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她并不指望黄衣女子知道这片林子的确切位置,只要知道在哪个方向就行了。
看到柳曼并无责备反而带着几分鼓励的眼神,黄衣女子当真就微微地拧起秀眉,思索了起来。
“仔细想想,我猜这片林子可能离随城有些距离,却也绝不会太远。”望着黄衣女子蹙眉思索的模样,柳曼轻声地提醒着。
她感觉自己昏迷的时间并不是很长,若是那样,黑衣人带着她们,就算是乘马车,想必也走不了太远的路。而依着黄衣女子的穿戴来看,她的家世定然不差,想必她的家人知道了消息一定会报官或是派人四处搜寻,黑衣人要防着被搜到,想必也不会在离陇城太近的地方逗留。
经她一提醒,黄衣女子眼眸微微一亮。
“可是想到了?”柳曼也跟着眸光一亮,不自禁地抓住黄衣女子的胳膊,盯着她急切地问道。
对上柳曼清澈中透着几许喜意的眼眸,黄衣女子脸上再度染上一层红晕,点了点头:“以前似乎听人讲过,陇城南面几十里外有一大片山坳,山坳再往南便是森林和荒地,却不知道是不是这里。”
“陇城以南几十里?”柳曼略一沉吟,觉得黄衣女子说的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地方,“或许就是这里,那我们就往北面走吧。”
仔细算算,从她被黑衣人点晕到中午醒来,大概也有一两个时辰,若是赶着马车走,应该也能走出几十里的路。既然陇城在北面,那她现在往北面走,便能离陇城越来越近了。
“这四处全是树木,怎么能分辨出哪儿是北面呢?”抬眼透过茂密的树枝缝隙看了一眼破碎的天空,黄衣女子看着柳曼的眼神带着些许质疑,“看这模样今天未必会出太阳。”
“不出太阳,未必就不能分辨出东西南北来。”柳曼浅然一笑,抬眼仔细地观察着四周的树木。
淡然却笃定的话语,让黄衣女子才升起的一丝质疑瞬间消失,却是有些疑惑地看着四处观望的柳曼,想要知道她到底凭什么来辨别方向。
高处的树枝间,一个黑色的脑袋从枯黄的树叶间冒出,刚刚探向怀中的手,也因为柳曼的话而暂时顿住。一双泛着戏谑光芒的眸子,好整以暇地盯着柳曼那张清雅的脸。
他也想看看,这个特别的女人,还有什么法子,能在这密密的林中辨出方向来。
柳曼知道她心中的疑惑与好奇,一边细细地察看着各棵树上的叶子,一边轻声地解释道:“通过树叶的疏密和树桩上的年轮,同样可以辨别方向。”
枝叶间那道墨黑的眸子一闪,里面泛出的光芒更甚。
“枝叶粗大茂密的一方一般是南方,反之则为北方;”柳曼又兀自紧紧地盯着旁边一棵不知是被雷还是被野兽弄断的树桩的断面,仔细地辨认着,“不过,树叶的疏密有时也与周围的环境有很大的关系,所以为了稳妥,最好还是结合着年轮一起来分析。而年轮呢,间隔大的一方为南方,年轮密的则为北方。”
“所以,结合两者来判断,那边是北面没错。”柳曼指了指两人的左侧,“我们快点走吧,那人怕是要追上来了。”
说着话的同时,柳曼又转头往来的方向看了一眼,除了旁边响过一声微弱的风拂过树叶的声音,那个方向并没有人追过来的迹象,这令她微微地有些疑惑,却又不敢怠慢,便想赶快与黄衣女子离开。
“啊……”不待柳曼转身向左,身旁的黄衣女子却突然发出一声极为惊恐的叫声,像是被鬼追了一样,迈开三寸金莲,就向前面跑去。
柳曼正自疑惑,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落到了身上,正欲伸手去模,几声吱吱的叫声却令她一向平静的脸陡然变色,忙不迭地伸出双手乱挥,同时顺着黄衣女子的方向拼命往前跑。
她前世最怕的,便是老鼠和蛇了,别说看到真实的活体,哪怕是看到书上的图片,她都会身上一阵颤栗,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对于黄衣女子的惊恐,她现在是完全能感动身受。
看着黄衣女子不顾一切地向着西面而去,柳曼怕她出什么事,只得跟着跑过去。
虽然柳曼没有像黄衣女子一样尖叫出声,但她胡乱挥舞的动作,已然完全暴露了她心中的恐惧。
看着她奔跑的背影,抱着双臂懒懒地靠在一棵树上的男子唇角微微弯起,双眸弯成了两条线:“原来也有害怕惊恐的时候啊。不过,往北可不行,那里是光秃秃的山坳不说,若不走这边。我安排的好戏要怎么上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