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莲容用钥匙打开桌上的木箱,露出里面满满一箱厚薄不一的线装帐册时,柳曼终于知道洛辰为什么会那般痛苦啦。
那些码放整齐的帐册,少说也有三四十本,纵然已经累积了三个月,能有这么多需要罗子俊记挂着派人去核对的帐目,或许这还只是陇城这片区域的,罗子俊在这儿该有多少产业啊。
不过,既然是互相交换的条件,柳曼纵然有些心虚,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好在只是核对数目,再说现在还有莲梦帮忙,如若晚上算不完,自己只好找个理由白天偷出来了,相信这帮忙扯谎骗人的法子洛辰应该有不少。
看到莲梦已然拿了个珠算盘捋起袖子准备开战,柳曼笑了笑,也连忙从里面取出一本帐册,有意忽略封面的标记直接跳到第二页的帐面上,开始利用心算进行核对。她的口算能力极快,有些帐目只是简单的银两进出,核对起来非常容易。柳曼一边快速地用眼浏览着上面的数目,一边快速地默默计算着,两手同时快速地翻过页面。
莲梦噼哩啪啦地拨着算盘上的木珠子,感觉到柳曼的异样后,拨算珠的手猛然一顿,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盯着柳曼禀神心算的神情,刚想张开说话,却被莲容一按肩头制止了。莲容一直静静地看着柳曼的一举一动,看着她静然而坐快速计算的模样,眼中的欣赏之情更甚,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便也拿起一个算盘,加入到核对帐目的大潮中。
一时之间,整个屋内便只有算珠的噼啪声和三人翻动帐本的声音。三个人都动作极快,一本帐册对照下来,倒是比普通人节省了不少的时间。
一旁的洛辰也装模作样地拿起一本帐册翻看着,心思却全然不在帐本之上。先是讶异地盯着柳曼看了许久,之后便一直拿眼悄悄地打量欣赏着莲容的侧影,越看双眼中流淌出来的情意越甚。
四人各有所为,忙忙碌碌中,时间倒也过得很快。五更鼓声响后又算了一会儿,柳曼抬眼看到渐渐朦胧起来的夜色,估模着怕是已过凌晨四点了,而看看木箱里没核对的帐册还有一半多,注定今天是算不完的,便对一脸痴迷地看着莲容的洛辰使了个眼色。
估模着这个时候罗府里已经开始有丫环仆人起床开始干活了,若是再晚些,要偷偷地进府可就不容易了。她不想让罗府中的人看到以为她有什么不轨,而相信洛辰比她更不愿意让罗子俊察觉到什么。
洛辰会意,立马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揉了揉看美人看得酸疼的双眼,懒懒地道:“哎呀,不知不觉中天都亮了。子俊说天亮后找你还有事,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至于这些帐册嘛,”
他拿眼偷偷地瞟了开始鸡啄米般的莲梦,故意大声道:“要不你哪天有时间再来帮我核对吧,反正我也不急。”
看她们先前的情形,分明不知道子俊已经给了自己两天的期限嘛。难得现在有人比自己还急,怎么能不好好利用一下呢。
“哎,不必了不必了,我这段日子正闲着,不如就由我来代师父帮你完成吧。”头差点磕到桌面上的莲梦陡然清醒,还不及抬起头便连忙接住话头,说完还一脸笑意地对着洛辰讨好,“嘿嘿,你可别忘了帮我张罗拜师的事哦。”
洛辰抛给莲梦一个“放心”的眼神,懒懒地站起身来,偷偷地瞄了一眼轻轻揉着眼睛的莲容,轻声道:“你白天还要应付那些来来往往的客人,还是去床上睡一会儿吧。”
“嗯,”莲容闭了闭眼睛,用手轻轻地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有些疲惫地道,“确实要去躺一会儿才好,要不然待会儿对付那些叽叽喳喳的话痨客人怕是要头疼。”
“你时常头疼吗?要不要紧?”洛辰懒懒的神情陡然一变,认真而紧张地盯着莲容,“你怎么不早对我说?”
“扑哧”看着洛辰关心则乱的表情,柳曼忍不住笑出了声。人有不过是说没休息好外加碰上话痨客人才会觉得头疼,他倒把话全给听岔了。
可见,再聪明的人在心爱之人的面前,难免也会犯些小糊涂啊。
“姐姐不过是说怕头疼,哪里说自己时常头疼了。你在姐姐姐面前怎么尽犯糊涂啊。”莲梦毫不留情地笑眯眯地嘲笑着洛辰。
“你快送柳妹妹回去吧,也让她回去休息一会儿。”莲容心里泛过一抹暖流,手指触碰到脸上的肌肤,想是陡然记起什么一般,表情立马变得浅淡淡的,对着他催促道。
洛辰邪魅的双颊上染上了一层可疑的淡淡红晕,却借着极快地转身离去而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她会帮你瞒着少爷吧?”行在朦胧的晨雾之中,柳曼小声地问了洛辰一句。
活泼的莲梦可能未看出端倪,她却不认为能这么轻易地骗过那个眼眸深沉的莲容。若是她告诉罗子俊,就算是剩下的那些帐册,想必也够他受的吧。
“嗯,她说了会帮我。”洛辰并不意外柳曼已经看出莲容知道了其中的原委,邪邪地笑了笑后大言不惭地道,“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很有女人缘么,但凡是女人,没有舍得看我受苦受难见死不救的。”
柳曼的嘴角猛然一抽,许久才回给她一个怪怪的笑容:“刚才见你对着她时的模样,还真没看到出来。”
“对了,”柳曼笑完,突然神情一沉,认真地对着他道,“你务必帮我查探到那位女子的所有信息,越详细越好。”
“这个你放心,”洛辰不以为然地答,“查人掳人的事儿我干起来甚是顺手,既然你帮我解决了**烦,我自然也要尽心尽力帮你完成。”
柳曼便不再多说,两人一路无话,回到菱风轩的时候,天色稍亮了一点,月季的房间里传来微微的动静,其他屋子里还是如离开时一样安静。
柳曼看了一眼跃上墙头的洛辰,回身进入自己的房间,打了个呵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钻入了被子中。现在离天亮还有点时间,就算要比主子们早些起来,至少还能睡个几十分钟,趁机补一补觉。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柳曼才刚刚眯着,芍药从东厢房出来,看了一眼柳曼的屋子,嘴角噙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突然推门走了进来,叉着腰道:“起来啦起来啦,做人奴婢的难不成还想与主子同睡同起么?”
柳曼正要沉入梦乡,被她这一喊,吓了一跳,立马睡意消散了大半,朝天翻了个白眼,翻了个身准备不踩她,可是想到自己现在似乎不得喜的处境,只得强忍着心中的不悦与无奈,睁开眼睛淡淡地看着她:“知道了。”
“哎呀,我们夫人最忌讳人家睡懒觉了,若是抓到,十几个板子那是少不了的。”芍药无视柳曼淡淡的表情,自顾自地说完后,抛过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扭着腰肢走出了屋子。
一旁在洛辰的相助下沉沉睡了一夜的香草被响声惊动,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正好瞧见芍药离开的背影,有些慌乱地看着柳曼道:“糟了,姑娘,我们睡过头了,这下那个芍药可找到话头数落姑娘的不是啦。”
芍药敌对的态度令香草对她很是不满,却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不敢与他强抗。人家好歹是在这菱风轩里呆了多年的一等丫环,又原是服侍夫人的,若是趁罗公子不在的时候对她们做点什么,也未必有人会阻止。
“你别慌,现在时间还早。”柳曼懒懒地从被窝里钻出来,拿起一旁才刚月兑下的衣服不紧不慢地穿着。香草见状,才松了一口气。
等到两个穿戴整齐走出屋子,天还未完全放亮,凉凉的秋风吹在面颊之上,使脸上的肌肤微微地有些刺痛。院门敞开着,远远地看到月季和紫苑抬着一桶水往这边走,院子里根本没有芍药的影子。倒是雏菊披着衣服捂着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从小屋子里走出来,见到站在院中的柳曼和香草,神情一愣,笑道:“你们起得真早。”
她们是少爷贴身服侍的,听少爷话里的意思,至少也是享受一等丫环的份例吧,怎么倒比自己还起得早了。
“早吗?”。香草听出雏菊话里的意思,不由心里越发对芍药有气,瞥了一眼芍药紧闭的房门,大声道,“今儿可是麻烦了芍药姑娘,亲自喊我们起来。”
“啊?”雏菊脸上闪过意外,随即却含笑对着柳曼道,“想必是芍药姐姐起来小解,怕你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便顺便唤了一声吧。”
嘴里这样说着,雏菊心里却是深知芍药的为人的。她仗着夫人许她的事在这菱风轩里已是骄横跋扈,如今也不知因为什么,对柳曼明里暗里总是斜眼相向。想必是心里不爽,便故意不让她们睡觉了。
“雏菊姐姐这是去干什么?”柳曼深感芍药是王怡欣第二,心里不爽,却也不喜欢在人前埋怨,不由对着雏菊清浅一笑。
“哦,我先烧一壶水,一会儿好给少爷煮茶。”雏菊说着话,月季和紫苑两个站丫环已经抬着满满一木桶水走了进来,脸颊均染上了一抹淡淡的运动后的潮红。见到院中的三人,打了个招呼便又抬着水往径直往放置水缸的地方去了。
“你快去吧,我和香草先把少爷的屋子收拾收拾。”柳曼待雏菊点头走开,便让香草打了一盆水,开始打扫屋子。既然已经起来了,再去睡是不可能了,倒不如提前把要做的事情做了,待会儿也可以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