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柳曼使劲地用手拍打着紧紧抱着她的男人,发出的声音却全被捂在了那人的手心里。
来人并未蒙面,但他只是身形一闪,便把柳曼给撸了起来,至使她没来得及看到他的长相。但从对方抱着她的似乎显得有些轻柔的动作和对她一再拍打的隐忍,觉得对方对她似乎并没有恶意。
因为考虑到会不会是慕容云祈或是罗子俊找来的援手,到后来,柳曼挣扎拍打的动作便渐渐地停了下来。行了好长一段路,来到一处废弃的院子里,黑衣人突然把柳曼放在了地上。
贪婪地像是嗅着天下间最好闻的花香,男子深深地吸了口气,使自己的鼻子里满含着柳曼的发香味。一眼扫到柳曼发簪间样式简单的银簪子,他眼中闪过痛楚,突然背过身去,静静地望着远方。
男子一袭深色长袍背手而立,淡淡的月色下也辨不出是何颜色。望着那抹与无畏极为相似的背影,柳曼疑惑地盯着他,半晌,张了张嘴,准备开口相问,男子却猛然一个转身,两眼紧紧地凝视着柳曼。那看似淡漠冰冷的眸子里,分明涌动着几许柔情,还有其他一些无法言明的东西。
“是你?”看着骤然呈现在面前的俊朗容颜,柳曼心中暗惊。纵然已去了头上厚重的钢甲,因为当时看得仔细,柳曼仍然一眼便认出了面前的男子正是名动京城昨日才凯旋而归的年少将军陈铎。只不过,此时的他,神情与昨日大不同,看着她的目中,总是闪烁着许多令她疑惑的东西。
“是我,”陈铎的声音低沉而醇厚,更有一种被重物堵在喉中无法吐出的艰难感,垂眸看了看地上柳曼被拉长的身影,他再度转身,留给柳曼一个背影,“师妹难道忘记我了吗?”。
“师……兄?”柳曼再度一惊,幸好陈铎转过身去,否则看到她脸上的惊愕,心中定然更加难受。
他便是那个一再令程莺置自己于死地的师兄?果然是个不凡的男子,相貌俊朗不说,能够一战成名打得越国兵将闻风丧胆,定是个胆识不凡骁勇善战的。
然而,柳曼不自禁出口的惊呼,令陈铎眉头一皱,喉头一酸:“师妹现在连唤一声师兄也这般艰难吗?我从没想过,师妹你也会……”
后面的话语再次哽在了喉头,陈铎只觉得喉头越发酸涩,心头越来越疼,最终仰起头,看着天边那根本看不到形迹的月亮,强迫自己把眶中盈着的泪逼了回去。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当伤心时。他一直以为,纵然家人不在,徒留给他的只有满腔的仇恨,至少身边还有她会永远陪伴在自己身旁。曾几何时,他原本冰冷坚硬的心,被师妹融化出了一小块地方。可如今,竟连她也要弃自己而去了吗?
“师妹此时想见到的怕是二皇子,而非我吧。”陈铎低沉暗哑的声音中含着几分类似于幽怨的东西。
一直处在惊愕疑惑中的柳曼甚至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又酸又涩的醋味,心中有些不安,然而陈铎的话却戳到了她的痛处,她苦笑了一声:“师兄看到什么了?”
“师妹会怕我看到吗?”。陈铎嘲讽地一笑,抬起手理了理鬓角的一缕乱发,小指趁势勾去了不知几时从眼角溢出的一滴清泪。
转过身来,他暗如星辰的眸子里刚刚恢复的一点冰冷轻瞬又化为乌有,染上了挣扎痛苦之色:“你明明知道我与他……没想到一切都是真的。”
垂下的双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指尖上微凸的指甲几乎要刺破手心里厚厚的茧子,深深地扎入他的掌心。
面对这样一个动情的男人,柳曼油然地生出几分歉意。听到他万般痛苦吐出的最后一句,突然惊醒过来,猛地抬起头来,直直地望着他:“是不是她在你面前说什么了?”
什么叫没想到一切都是真的?那话语中的痛苦纠结与绝望分明是对她失望至极又难以相信的表现。她有理由相信,在陈铎见到她之前,有人对他说了什么。
以程莺的歹毒,在陈铎面前故意颠倒黑白挑拨是非是很正常的事。柳曼一直想得到关于师兄的信息,可惜始终未果,却没想到还未及见面,就被别有用心的程莺倒打了一耙。
她倒不是想挽回陈铎看似对她不浅的情意,只是无法容忍程莺对她的一再迫害,如今更不能如她所愿。
“说与不说又有什么要紧?”陈铎敛去心中的痛苦,低沉的声音透出几分寒意。
“没什么要紧?呵呵。”对上陈铎突然变得淡漠甚至有些冰冷的眸子,柳曼冷笑了一声,“若是她颠倒黑白挑拨离间便要紧了。”
看到陈铎双眼一眯眸子一紧直直地盯着自己,柳曼却别过眼去,气愤地道:“若我说我两度在生死线上徘徊,忘记一切,武功大失,这些都是拜程莺所赐,你说,要不要紧?”
“程莺?”陈铎的眸子一收缩,望着柳曼墨黑披散在背上的长发,似乎感觉到了些什么。
“我们可爱的师妹不是叫程莺吗?呵呵,果然连名字都是假的。”柳曼并没有回身,对于程莺是个假名没有觉得有多意外,“想必她推我下崖、光天化日之下把我引到暗巷中杀我的事也一并编得很完美吧。”
“你说什么?”陈铎缓缓地移动步子来到柳曼的面前站定,紧紧地盯着她脸上毫不作假的气愤,眸中寒光一闪,两手抓住了柳曼的双臂,“她把你推入悬崖?你失忆了?”
“呵呵,”柳曼轻轻地掰开陈铎抓着自己的手,淡淡地一笑,“师兄竟没觉出我与以前有所异样么?比如,我这般轻易地就被从家里带到了这里。”
细细咀嚼陈铎的话,她几乎可以断定,他在她周围呆的时间并不段。说不定,无敌进书画斋把她掳来这里的时候,他便在场。否则,他不会那般失望,那般笃定地说一切都是真的。只可惜,程莺率先给他传输的信息蒙蔽了他的双眼。
脑海中跳过柳曼几乎没有多大反应便被无敌扣住的情景,陈铎眼中寒芒一闪,心里暗暗庆幸刚才打晕了小师妹,执意要来向柳曼问个清楚。否则,他竟不知道那个看上去单纯可爱的小师妹,竟然给他设了个这么阴险的局。
“师妹,我……”冷寒之光尽去,陈铎看柳曼的眸子里歉意与柔情交织着,一直紧握着的拳头松了松又紧紧地握了起来,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该死,我怎么能不相信你。”
“你……不必这样,”柳曼欲要伸出去阻止的手想想又缩了回来,“我前事尽忘,早已不是你原来的那个师妹了,你就算不相信我,也没什么奇怪的。何况,现在的我,恐怕过的是一种与原来截然不同的生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面对一个莫生男人突然而来的汹涌柔情,比面对罗子俊的坚持还让柳曼感到无措,不知道这样的话,能不能起到一点推拒的作用。
陈铎放下的手一僵,暗夜般的眸子再次盯紧了柳曼:“不……”
“快,去那边看看。”远处的暗夜中有火光向这边靠近,夹着呼呼的北风柳曼隐约能听到那是青洋的声音,不由面上一喜,身子不自觉地上前两步,双眼紧紧地盯着原本成长排的火光渐渐分散。
极淡的月色下,柳曼微微上扬的唇角刺疼了陈铎的眼,心底那曾经被融化的一角迅速地被恐惧包裹,看了一眼远处的火光,他突然身子一动,右手食指在柳曼脖颈边轻轻一点,两手一伸,动作麻利地接住了柳曼渐渐瘫软的身子,紧紧地抱在了怀里。看了一眼静寂的四周,他身子轻轻几个纵跃,很快便抱着柳曼消失在南面的黑暗之中。
“怎么样?有没有消息?”看着慕容云祈的冷寒面容和一旁洛辰妖魅般的脸庞上染上的一抹凝重,罗子俊知道结果定然不如人意。
“青洋他们带人几乎将整个陇城翻了个遍,除了在城南的郊外发现一片血迹,什么有用的线索也没找到。”洛辰看了一眼紧握着拳头盯着拳头缝隙里露出来的一缕紫光的慕容云祈,轻轻地道。
可以说,从一开始遇见,他便对柳曼极有好感,越到后面越觉得她与众不同,对她的好感也越甚。特别是昨晚柳曼出师大捷帮他拿下了莲容,更是令他这个一向随意的人对她添了几分敬意与感激。现在见她下落不明,心里也是真心为她担忧。
“血迹?”罗子俊眉头跳了跳,缓缓地走入书房中。他身上穿着的还是昨晚的衫子,一夜未睡已使他的神色间带了几分疲色,唯独一双染了几分寒色的眸子显得精神十足。
“青洋说从附近的脚印判断,那血应该不是柳曼的。”看着两个同样失魄落魄的男人,洛辰摇了摇头,心里有些为他们的将来担心。
“大皇子那儿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吗?”。罗子俊松了口气,再次问道。
“大皇子并不在府中,在醉香楼喝了个死去活来。我去秦府溜了一趟,秦大小姐倒是把自己院子里的东西摔了个稀巴烂,但看她的神情听她的言语不像是她干的,我还特地去秦老贼那儿看了看,也不见什么异样。”见慕容云祈只是盯着拳头缝里露出来的一缕淡淡的紫色发愣,洛辰替他回答了罗子俊的问题,“你那边呢?”
罗子俊摇了摇头,无意识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三皇子一向狡猾又行事谨慎,便就是他做的,一时也难找出蛛丝蚂迹来。”
“云祈,今日乃是除夕。”罗子俊看向一直没有言语的慕容云祈,心中闪过复杂难言的味道,轻声道,“待会儿宫里必然赐宴,你还是先去躺一会儿吧。”
慕容云祈没有答话,握着的拳头忽然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小金球,眸子一缩,冷冷地道:“子俊,洛辰,你们即刻把手中的所有证据着不同的人交上去,并尽快把所有能用的力量集中到城外,候用”
罗子俊和洛辰同时一震,互视一眼,却都缓缓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