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楼也没有心思吃东西了,紫萱等人急急的回到驿馆,不出所料九黎的国后推说有病在身,让上唐的使臣们在驿馆先住下,过几天才能见他们。紫萱等人并不意外在黄侍郎的口中听到此话:九黎国后决意要杀马家的人,当然就是有意要和上唐开战,自然是不想也不便在此时见上唐的使臣——南蛮几大部落的使臣都在大京。
紫萱沉默了一会儿:“我去马家看看情形。”原本她是想见过九黎的国后再去见马家人,免得被九黎国后再疑心什么;如今,当然是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再不去瞧瞧只怕是有生之年再也见不到马家的人。
晋亲王摇头:“你去了,只怕也是见不到马家人的。”他不赞成紫萱此时去冒险。
水慕霞想了想道:“我陪县主去一趟,有雪莲和墨解元在,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出使九黎遍地是毒物的地方,当然要带上墨随风这种精通医术之人才成。
墨随风苦着一张脸:“我不去成不成?”
雪莲过来就拉起他的手就走:“不成。”而墨随风说那句话的意思并不是不要去,为得就是要牵起雪莲的小手来。呃,滑溜溜的,就是有些太滑也太凉了些——他低头一看,他反手握住的那里是雪莲的小手,而是一条比小碧要粗不少的蛇儿。
好在墨随风因为马家留下来的书而和毒虫不时的打交道,倒也算不上怕但很不舒服:他要模的是雪莲的女敕滑的小手而不是蛇的身子啊。那条蛇和墨随风的心意相通,显然也不想自己被个男人握在手里,扭动着回到雪莲身上。
紫萱看着墨随风摇头:“你是不是真得被雪莲所养的毒虫咬上一口,你才真得能死心?”如墨随风这般“”的解元、大夫当真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你说墨随风吧,他偏还对烈儿极好,几次失态就是因烈儿而起;你说他不?他却总是喜欢模人家大姑娘小媳妇的小手。
不过墨随风还算是有分寸的吧?除了模模人家的小手外,倒并没有其它的举动;再加上他都是假行医为名,倒也不曾破坏过谁的清白名声,才让紫萱等人面对他的除了翻个白眼,也不会太过讨厌。
雪莲没有再笑,只是催促着快些出门。而水慕霞却拉住雪莲:“不要直接去马府。虽然马家遭难,但是前不久放出不少人来,相信很多仆从都回到了家中,你可有相熟的且能相信的人?”他是要知道马家人如今是什么样子,直接去马府不会有所得可能还会招来麻烦。
雪莲听懂之后直接转到马府后隔了一条街的地方,寻到了曾被卖到马家为婢的五步;不想五步并不在家,早已经被她兄嫂又卖掉了。
紫萱等人只得离开,却发现被人缀上怎么也甩不月兑;水慕霞让紫萱等人不要惊慌,自管往前走,他却借着人流和她们分开,一招就拿了那个跟着他们的人:居然是个女子,而且还是水慕霞认识的。
只能说,水慕霞认识被捉到之人的半张脸。
紫萱看到水慕霞带来的人吃惊不小:“姨母?!”她不敢相信的原因就是眼前的人一半脸已经被毁掉,连眼睛也都瞎掉一只;看上去那张惊怖的能让人连做三晚的恶梦,而此正是原本娇媚动人的碧珠。
碧珠惨然一笑:“你,还认得姨母?”
紫萱过去抱住了碧珠:“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她以为马家是九黎的重臣,就算是国后和马家过不去,也断不会太过为难马家;杀人可以,按照平常来说贵人们存了杀人之心,就不会再折辱人,因为不过是朝争又不是有什么天大的恩怨。
碧珠抱了抱紫萱没有答她的话反而道:“我听说上唐有使臣来了,就担心你会一同跟来,马府已经空了,想到雪莲和五步原来极为要好才会等到那里。驿馆那里,我不便过于接近的。你现在听姨母说,赶快离开九黎,远远的离开这里,姨母这就送你走。”
紫萱摇头:“姨母,你给我说倒底发生了什么?”
碧珠深深叹了几口气:“马家上下几乎都被废了毒功,王后是要夺权掌国自然容不得马家;而上唐向来男尊女卑看不起妇人,她当然也不会再承认上唐为兄弟之盟;如今,她已经和蛮族的几个大部落接触,他们签国书之时就是我们马家人头落地之日。不是姨母不想你去救外祖父等人,姨母也想救他们啊,但是……”
几个人面对一国之力,那就是送死。她是马家人,当然要和马家共生共死,但是她不想看到紫萱也为马家有个三长两短。
紫萱根本没有想到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碧珠三两句话说得粗略,事情绝不可能是如此简单的;当然,九黎的国事她并不放在心上,她关心的只是马家人的安危:“我不走,我要救他们。”
碧珠的一只眼中滚落下泪水来:“要怎么救?凭你我二人,顶多再加上雪莲,就算加上你整个使团,又能如何?只要一把毒就能放倒你们所有的人啊。”
墨随风听得有些不高兴:“不要太把九黎的毒当回事儿,有我在自然不会让九黎的毒害人。”
碧珠回头认出墨随风来:“你能解得了几种?”
“能一下子害那么多人的毒又有几种?事先配出解药来不是什么难事吧。”墨随风看着碧珠眼睛亮晶晶的:“当日因今日果,姑娘你应该信过我一次。”他的手再次不老实模上碧珠的小手,然后他吃惊的低下头:“你的手?”碧珠的手也少了一只,袖子下面空空荡荡。
碧珠不在意自己的手,只是看着墨随风:“你还想模我的手?”
墨随风有些尴尬的一笑:“为姑娘诊诊脉罢了。”
碧珠把手递过去,由着墨随风诊脉,感觉到其在自己小手上滑过时笑了笑:“你就不嫌弃我这张脸?”
墨随风抬头直视着碧珠的眼睛:“姑娘,把你放在心上的人,只会看到你的完好;那些不完好的,除了让他心疼外也只会心疼。我只是大夫,在我的心中只有病人无美丑,至于那个什么,只是习惯、习惯而已。”他自己第一次被人拆穿,就算是脸皮厚依然很有些不好意思的。
碧珠低着头想了半晌抬头一笑,往日那勾人心魄的笑意重新在她的嘴角显现出几分来:“多谢。墨大夫人不止是会医病,还会医心,他日必是一代神医。”
紫萱抱住碧珠:“姨母,姨母,你的手……”
碧珠回手轻轻抚过紫萱的头:“没有事儿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她的独眼中也闪现了泪花,那些过去的、可怕的事情直到今天依然在困扰着她;她却不想让紫萱知道,只想紫萱快快的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告诉我,姨母,你告诉我他们倒底对你做过什么?”紫萱死死的抱住碧珠,心痛于碧珠现在的样子;想起在不久前,碧珠还是娇艳欲滴的花儿,如今却变成鬼怪一样的模样。
碧珠却只是微笑着说没有什么,只是说一切都过去了,让紫萱不必放在心上;听得墨随风忍不住开口:“碧珠姑娘脸上的伤应该是先被毒虫咬坏,后又被毒火烧过所致;至于那只手应该是活生生的、用棍棒之类的打坏、打碎,打掉的。”
说到这里他看一眼碧珠声音低沉下去:“碧珠姑娘已非、已非处子……”
“随风。”水慕霞猛得开口喝止了墨大夫,他看向碧珠:“一切已经过去了。”他的声音很沉稳,让人生出莫名的安全感来。
碧珠的泪水自独眼中涌出来,所有坚强都离她远去,如今的碧珠就如同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但是她在泪眼中看到紫萱,喃喃的道:“都过去了,一切很快都要过去了。”
紫萱死死的抱住碧珠,咬得嘴唇出血才能忍住不会哭出声来;她很感激水慕霞的细心,如果她知道碧珠经历如此非人的事情,定不会如此追问——她的追问是出于关心、出于心疼,但是予碧珠来说那就是再回想一次已经过去的恶梦,何其残忍。
碧珠合上眼睛,眼现浮出那些毒虫、想起那痛不欲生的毒火,这些都不算什么,不会成为她夜半醒来再难入睡的祸首;而是那些男人,那些如同畜生般的男人。虽然墨随风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她同样知道自己已经再也不能生养,曾经历过的那些痛苦让她夜夜难以入眠。
“我已经得救了,可是、可是如我一般的马家女子还有多少依然在恶梦中?紫萱,姨母已经是好的了。你的大舅母、二舅母已经死了,她们连求死以保清白身子都不成,而活活死在那些、那些……”她紧紧的闭着眼睛,就好像可以躲开那些可怕:“是侗王救了我,他是去救母亲的,可是母亲不走而让他救了我。姨母,不是那个最惨的。”
207章只是小女子
“紫萱,这就是我为什么定要让你走的原因。死,并不可怕,比死可怕的东西太多太多,姨母不想看着你经历姨母经历的那些。走吧,你此时走了,我、还有你外祖父、外祖母才会安心,不然我们死也不会瞑目啊。”碧珠的身子颤抖的如同秋末的孤叶:“快走,趁现在还来得及。”
她真得不能再看着一个亲人落在国后的手中,她真得不能再面对一个亲人被人折辱。
紫萱抱住几乎不能站立的碧珠:“姨母,你不要怕。”
墨随风上前手起针落,碧珠就软倒在紫萱的怀中:“她太过激动了,予她的身子极为不利;让她睡一会儿吧。”
紫萱把碧珠交给雪莲,想了想看向水慕霞:“我有几事相求。”
水慕霞向旁边走了几步:“请说。”
“水公子,商队里有你的人吧?不,应该说那些商队都是你的人吧?。”
“嗯。”
紫萱盈盈下拜:“朱家虽在,但是我们姐弟却在朱家没有存身之处;我知道公子多次相助我们姐弟,实在不应该再烦劳公子,可是外祖一家遭难,我岂有置身事外的道理?我恳求公子着人把小弟文昭送到一个安稳所在,我还有些银两给他置办些田产过活——只要安排他不会被九黎和上唐的人寻到就可以,他的以后不用公子照顾。”
人各有命,她如此相求水慕霞是为文昭着想,已经很麻烦人家岂有求人照顾文昭一生的道理;最主要的是,水慕霞不是她的什么人,只是她的一个朋友罢了。
“当然,公子可以不必答应的,我也不会因而对公子生出误会来;实不相瞒,如果换作是我,我是不会答应下来的。”紫萱不想为难水慕霞,也不想把弟弟托给一个不可靠的人。
水慕霞只是轻轻的点头:“我在,文昭就不会出任何事情。”此时的他倒有了几分晋亲王的样子,话少但是字字都不是废话。
紫萱再次拜谢后道:“使团里是不是会武的人不少,晋王府的护卫应该有不少混在其中吧?。”
“嗯。”
“就麻烦公子设计让人护着晋亲王走吧。”紫萱倒不是为了救晋亲王,而是如果因她而让晋亲王死在九黎,上唐的皇室肯定不会放过她和文昭的。她也就罢了,可是她不想文昭以后过提心吊胆、亡命天涯的生活。
水慕霞抬头眼中精光一闪:“此事,要设计调开晋亲王,不如和他明言让他自己来选是留还是走。他不会上当的,不会上任何人的当。”
紫萱咬牙:“劝他走。”
“我会尽力而为。”水慕霞也答应了下来。
紫萱合了合眼,跪倒在地上对着水慕霞拜了三拜:“谢恩公。”
水慕霞受了她的三拜,然后跪下对着紫萱也拜了三拜才起身;他的动作快而且身子沉,不是紫萱能拦住的;他看着紫萱笑了笑:“受你三拜,知道你不拜一来不放心把文昭交给我,二来你心里也不舒服;你不是轻易肯受人恩惠的。我拜你三拜,是因为我受了你的叩拜心里不舒服。”
紫萱看着他微微一愣,如果不是外祖一家受到的残害,她真得会忘掉往下要说得话;定定神她继续问道:“兵马驻扎在城外,可是应该有一些身手极好的也混进了城中吧?。”
“嗯。”
紫萱双手握拳:“我是县主,除了晋亲王外此行就是我为尊,对吧?。”
“嗯。”
“我的话,是不是每个人都要听?”
“不一定。黄侍郎才是正使。”水慕霞说完,然后忽然拉起紫萱的手来在她手心里写了几个字。他拉紫萱的手很自,一手轻柔的握住紫萱的手,一手以指在她的掌心里写字,就好像他做过无数次,就好像他和紫萱熟悉到拉手只是太过平常的事。
紫萱没有防备自然没有马上想到挣月兑,等到反应过来感觉到他写得字就不肯收手,一直等到他把字写完,在水慕霞放开她的手后平静的看向抱着碧珠的雪莲:“走,我们回驿馆。”
她知道碧珠如果醒着的话绝对不会同她回驿馆,因为不想把她牵涉进马家的事情:看来,九黎的人、至少国后是不知道她和马家的关系。这也许是天意吧,正好方便紫萱的行事。
墨随风在一旁看得眼珠子几乎快要瞪出来,当看到水慕霞放开紫萱的手后紫萱的一脸平静,他更是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最终摇摇头一言不发的跟上紫萱二人,看看雪莲的小身板很想把碧珠接过来,但是想到烈儿含怒的小脸他咧咧嘴决定不害碧珠的名声为上。
不过他心中却对水慕霞轻薄姑娘家的手段是佩服不已,要知道辅国县主那种脾性,在受到轻薄后居然没有一个耳光甩在水慕霞的脸上,那可不是难得二字能形容,简直就是奇迹啊。看来,他还要向水大公子多多学习才成,不然以后哪里还有他混得份儿。
墨随风在水慕霞的身上印证了一句老话:人不可貌相啊;平常瞧水大公子对大姑娘小媳妇那副不屑一顾的样儿,原来他内里根本就是个色中饿鬼!以后,烈儿再敢叫他坏蛋,他就让烈儿好好认清楚水慕霞再来责骂自己。
紫萱回到驿馆就把黄侍郎请来,直接开口:“黄大人,我想向您借样东西救命,希望您能成全我;当然,我会有所酬谢的。”
“县主尽管开口就是。”黄侍郎笑得如同是一尊佛。说起来这一路上他真得是很憋屈的,晋亲王那不用说了,而辅国县主不要说有县主的身份,就算是没有凭他敢去招惹京中有名的恶妇吗?除这两尊大神外,另外一位更是让他憋得胸口疼——你说说,萧家的嫡长子做什么不好,非要来做他的副使?得,这下子还能有他这个正使什么事儿。
他是凡事都不敢自作主张,不是禀明这个就是请示那个,总之他堂堂侍郎在使团里快成跑腿的了。
“兵符。”紫萱轻轻的吐出两个字来,看着黄侍郎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
黄侍郎的笑容一窒:“县主开玩笑了,下官哪里有什么兵符?而且我们是来九黎出使的,说起兵马来也只有城外那些而已,何须兵符呢。兵符当然在皇上的手中,就算要调动兵马,那兵符也会在钦差的手中,我小小一个侍郎怎么会有兵符呢。”
紫萱盯着他的眼睛:“我再说一遍,我需要借大人的兵符一用。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今儿您借,我要借;您不借,我同样也要借。”说完她伸出手去,雪莲把一柄短剑放在她的手中。
她把短剑掷在桌子上发出不小的声响:“借终究是要借的,但是借法的不同却要知会黄大人——活借也是借、死借也是借,全在大人的一念之间。”
黄侍郎看看那短剑苦笑:“县主,您就是杀了下官,下官也没有什么兵符啊。”
紫萱二话不说抽出了短剑,盯着黄侍郎开口:“一。”她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向黄侍郎磨嘴皮子。
黄侍郎的眉头一跳,看向晋亲王:“王爷,您向县主代下官分说两句吧;县主,下官哪里做得不好,您说下官一定改过。”
晋亲王低头吃茶不语,仿佛没有听到这边的动静;而他身边的水慕霞显然已经把话说完,但是晋亲王的神色间看不出有什么变化来,不知道他是同意走还是留,或者是想让人拿下紫萱来问罪。
“二。”紫萱不理会晋亲王和水慕霞。她自然知道晋亲王是什么人,所以并不担心晋亲王会拿她来问罪,唯一担心就是晋亲王会拦下她。
黄侍朗看向水慕霞:“水公子?”
水慕霞摇摇头:“想要保命很简单啊。”
紫萱就要喊出“三”来时,晋亲王忽然道:“值吗?!”不过他的头依然没有抬起。
紫萱闻言带泪把剑重重砍向桌子,就如同是要砍向仇人般用尽所有的力气,使得剑身陷进桌面一时间拔不出来:“马家曾经在京城保得我和弟弟的性命,为了我们姐弟曾上金殿和皇帝拒理力争;如今马家危在旦夕,我如果问自己一句‘值吗’我还算是人吗?。”
倒底还是在雪莲的帮助下才把剑弄出来,紫萱推开雪莲又举起剑来。
黄侍郎见紫萱不再计数马上开口道:“县主,我们可是使团啊,怎么能动刀兵?万一被九黎误会杀了我们还是小事儿,您如此大动干戈前就不想想我们上唐,想想皇上来时对我们的叮……”
“我不管什么上唐,不要对我提什么家国大义,我只是个小女子不是大丈夫!”紫萱的眼珠子都红了,她指向一旁依然在昏睡的碧珠:“我被丁家几乎逼死,没有外祖父一家来救我,如今我早已经不在人世。我这个小女子所知就是要知恩图报,就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在面前!现在,我管什么上唐、什么九黎,我管它以后会如何,我只要马家的人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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